陳染拿起一塊拼片看了看,光滑的正面,銜接處恰到好處的弧度。

「媽媽,別給我弄亂了。」頂頂趕緊從陳染的手裡拿過拼片,又放到了茶几上說道。

「那麼喜歡?」陳染抬眼看了看頂頂,一臉認真地問道。

「那是當然。我拼好後也掛起來,跟爸爸的照片放在一起。」頂頂眼睛盯著拼好的駱駝說道。「這樣爸爸就不害怕了,他一定會喜歡的。」那表情好像徐蔚還活著一樣,可是他死了,仿佛這個事實還需要不斷地確認,才能使她相信。

「好的,掛起來。」陳染看著頂頂一副期待的眼神。

兩年前,陳染帶著頂頂去新疆庫爾勒看徐蔚,孩子一見到徐蔚就奔過去,一把摟著徐蔚的脖子爸爸,爸爸地叫著,笑著。好像好久不見了,其實不過是一個月的時光,平時也少不了電話視頻聊天,可是頂頂還是用了巨大的熱情投入到爸爸的懷抱,也許這就是父子情深,這就是所謂的血脈相連。

徐蔚把孩子抱起來,兩隻大手在頂頂的後背像是兩隻熊掌一樣結實有力地摟緊他。「頂頂又重了,吃什麼好吃的?」

「當然會重,小孩子幾天不見都有變化的。」陳染站在一旁,看著父子倆這番情景欣慰地笑了。

在灰暗的天底下,黃沙漫漫直達天際,蒼茫遼闊。一個人穿著寬大的衣衫,牽著一頭駱駝,走在茫茫的沙漠上,一直往前走,一直走,似乎永遠無法抵達終點的樣子。

那副《沙漠圖》整幅畫都在訴說一個主題,人在威力無比的大自然面前,是那麼的渺小,軟弱,卑微,與其與自然抗爭,不如順其自然。

「爸爸,你畫的沙漠可真大呀。」頂頂終於從徐蔚的身上下來,湊過來看畫。「爸爸,帶我去沙漠吧。」頂頂請求道。

「可以。明天借一頭駱駝,你就坐在上面,爸爸牽著它。」徐蔚笑呵呵地說道。

「爸爸,你說西遊記里唐僧取經為什麼不騎一頭駱駝呢?」頂頂的問題立刻把兩個大人逗得大笑起來。

「馬能跑,駱駝跑不動,它永遠都是這樣慢悠悠地走。」徐蔚解釋道。

「好像是這樣。」頂頂眨巴著眼睛又問道。「爸爸,你的這幅畫是不是也能賣很多的錢,就可以買很多的玩具,很多好吃的。」

孩子這麼小,就懂得畫能賺錢了,能把精神產品轉換成物質財富了。

「這幅畫不賣,掛起來作為紀念。」徐蔚說道。

「啊。」頂頂似懂非懂地應道。

頂頂的聲音打斷了陳染的回憶。「媽媽,我想喝果汁,我渴了。」

「知道了。」陳染站起身來,去了廚房,把黑美人西瓜去掉黑籽,切成小塊,放在榨汁機里,頃刻間就打出西瓜汁,倒入兩個玻璃杯中。

頂頂晃著頭,走過來,「媽媽,又是西瓜汁。」一臉的不情願。

「你想喝什麼?」陳染問道。

「西柚榨的汁。」頂頂說道。

「酸酸的,不好喝。」陳染說道。

「甜的,我喝過超市賣的。」頂頂回了一句。

「加了糖精,不健康。」陳染說完端著自己的那杯西瓜汁坐在了沙發上。那是正紅的顏色,真是想不出這樣紅色的液體進入體內會是怎樣的狀態。如果實在想下去的話,有些令人惶恐和難以置信。它們的營養被人體吸收,然後通過血液流到身體的各個部位,提供人需要的能量。

「媽媽,我喝不掉了。」頂頂說著把剩下的西瓜汁放到陳染的面前。

「頂頂,剩東西的習慣不好。」陳染又想起了頂頂剩下的三分之一漢堡,於是很生氣地說道:「頂頂,這次不能再剩了。不能半途而廢,要善始善終。」

「媽媽,你給我的太多了。」頂頂還是一副滿是道理的樣子。

「待會兒,渴了再喝。反正媽媽是不會喝你剩下的。以後也是,你吃不掉的東西都不要再給媽媽了。」陳染一邊說著,一邊把果汁推到的頂頂的面前。

「媽媽,不好喝。」頂頂強詞奪理,一歪腦袋說道:「那我就倒掉。」

「那就沒有晚飯吃。」陳染也是一副不甘示弱的樣子。

「不吃就不吃。」頂頂說完,繼續拼沙漠圖。

陳染看著他,不再說話。

小傢伙兒專注而認真地尋找著駱駝旁邊的拼片,對比了幾塊都不對,眼神遲疑了一下,然後又拿起一塊來,貼上去還是欠妥,於是他又在一堆的拼片里尋找,突然他眼睛一亮,拿起一塊實實地貼上去,剛好。「終於找到了。」他自言自語道。

沙漠在一點點地擴大,人和駱駝顯得越來越小。

陳染把飯菜端到了餐桌上,就等著頂頂停下手裡的活計。可是看到他並沒有想吃飯的架勢。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過去了。

「頂頂不吃飯嗎?」陳染實在等得不耐煩了,就主動問道。

「可是我不想喝果汁。」頂頂還記得這事,倒是提醒了陳染,她已經忘了。

「不行,必須喝完。」陳染當然要拿出做家長的威嚴。

「不喝。」頂頂說著拿起杯子就倒進了水池裡。

陳染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真是說時遲那時快。她喊道:「頂頂,頂頂。」

頂頂回到餐桌前像是沒事一樣,拿起筷子就準備吃飯。

「頂頂,不許吃飯。」陳染一下子搶過頂頂手中的筷子摔在桌子上,還有一根落到了地上。

頂頂沒說話,目瞪口呆地看著媽媽,不知如何是好,這可是媽媽第一次發這麼大的火。

他蹭到陳染的身邊委屈地喊道:「媽媽,媽媽。」

陳染一把推開他,眼淚落了下來。

頂頂一看更傻眼了,更是「媽媽,媽媽。」地叫個不停。

「媽媽,我不吃飯還不行嗎?媽媽。」說完頂頂也哭了起來。他一邊哭,還一邊喊著:「爸爸,怎麼辦?」這是徐蔚在世的時候,頂頂常用的方法。每當陳染不高興了,他就會湊到徐蔚的身上,請求道:「爸爸,怎麼辦,媽媽又生氣了。」他這個時候又搬出救援,可是這個救援已經聽不到了。想到這陳染越加傷心了。

「頂頂,媽媽原諒你這一次,以後再也不許了。」陳染看著頂頂眼淚汪汪的樣子,心有不忍。

「好的,媽媽。」說著頂頂就跑向廚房又重新拿了一雙筷子。這個小傢伙兒行動夠快的。「媽媽,我今晚就能把拼圖拼好了。」他一邊往口裡扒飯,一邊說道。

陳染看著頂頂狼吞虎咽的樣子,的確是餓了,她忍不住責怪自己,何必跟一個孩子計較。

陳染看了幾次,以為這個小傢伙兒會中途放棄,畢竟也累了一天了。可是看樣子頂頂有一種不拼完,就誓不罷休的勁頭兒。

晚上十點鐘,陳染聽到了頂頂興奮地叫著:「媽媽,媽媽,我拼好了。」

「好的,我來了。」陳染從書房裡出來,看到頂頂滿臉驕傲的神情,就等著她的一句表揚了。

「太好了,頂頂說到做到。」陳染想這一點太像徐蔚了,做事執著認真,不輕易服輸。「媽媽給你找一個鏡框掛起來。」她說完就去了畫室,剛好有一個尺寸符合的畫框。

頂頂指了指徐蔚照片的旁邊說道:「掛在這裡。這樣爸爸就有伴了。」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陳染掛好後,才疲倦地說道:「媽媽,困死了,我要睡覺了。」

陳染看著這幅沙漠拼圖,跟徐蔚的畫有異曲同工之妙。她靜靜地看著,又想起新疆庫爾勒時的情景。兩年前的事情,就像是就發生在昨天似的。時間真是過得快,像浩浩蕩蕩的風,一下子就把人吹到生命的末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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