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染從直播間出來後,看到了周琳娜正在門外仿佛興師問罪一般,陰陽怪氣地說道:「不要以為做了主任就可以隨便犯錯。」

陳染一時沒有明白過來這話的意思,就問道:「你在說什麼,我不明白。」

「你把兩首音樂的順序放錯了。」周琳娜幸災樂禍地說道。

「怎麼可能?」陳染說道。她從未犯過這樣低級的錯誤,這個錯誤太明顯了,細心又內行的觀眾一定聽得出來。

「不信,你聽聽。」說著周琳娜就去了錄音室,放節目錄音,陳染一聽的確是放錯了順序,把《夜鶯》和《心蘭相隨》放錯了順序。她看了看列印資料上標記的文字,的確是按照上面標記的順序播放的,看來這個錯誤在她整理資料的時候就出現了,只是當初沒有發現,然後又按照錯誤的順序放了出去。

陳染知道其實這個錯誤即使出了,但是在播放的時候,周琳娜聽出來,她完全可以通過玻璃螢幕示意陳染使用延時器的。雖然是直播,只要拉下延時器,完全可以在錯誤播出去之前就停止播放,錯誤就可以避免了。這個任務應該是周琳娜負責的呀,她做什麼去了。

陳染越想就越覺得這事憋屈,好像一上任就翹尾巴了,雖然她並不喜歡這個職務。現在只能是先承認自身的錯誤,別人的錯她管不了,也不想管。

陳染臉色陰沉沒再同周琳娜說什麼,直接去了台長室,台長正在開會。她就等在門口,一旦會開完了就可以第一時間找到台長,說明問題。這件事要爭取主動,否則一旦錄音調出來就被動了。但是在一般的情況下,領導們也不會使用此策,那是對員工極大的打擊和不信任。所以從她參加工作以來,這樣的事情僅僅發生過兩次,那是因為當事人不承認發生了錯誤,在證據面前還想抵賴。

記得當時台長的態度很明確,一個連承認錯誤的勇氣都沒有的人,你還指望他能上進嘛,更嚴重的問題是對這份工作的不尊重,就是對觀眾的不尊重,這樣的人即使有超人的才氣也不敢用。其實這有些上綱上線,就是早對那個主持人不看好了,早就想找一個錯讓他主動離開,沒想到他自己犯了錯,他只能走為上策。別說他這一走,還是走到了更廣闊的天地,直接去了京城的國際頻道,才華得到了更大的施展。不知道台長知道此事是何感想。

陳染想問題出了,就要想著怎樣杜絕此類問題再次發生。她熱愛她的工作,她已經覺得心有愧疚了,她必須主動承認這個錯誤所帶來的後果。她預感到已有觀眾打了熱線電話過來,指出了錯誤。不能小看他們的,他們當中有一些是極其專業的音樂人。

陳染正在胡思亂想著,突然台長室的門開了,走出幾個人來,聽到腳步聲遠去,她才深吸一口氣敲了門。

台長在看文件,眼睛都沒有抬一下。然後說道:「有事就說。」

於是陳染就把放錯順序的事情說了一遍,條理清晰,語言準確,不推卸,不祈求。

「我已經知道了,剛才開過會了,就是研究這個問題。」台長終於抬起頭來看了陳染一眼,「這麼低級的錯誤怎麼能犯呢。不過,」台長斟酌著說道:「不過,這個節目的廣告商可是態度很明確,認為這樣的錯誤是不可饒恕的。」

廣告商發現了錯誤,怎麼可能,除非這個廣告商是超級的音樂發燒友,她放的那些音樂,搜集的那些資料,那可是絕對的音樂發燒友級別的標準,甚至遠遠出超過了發燒友級別。普通的音樂發燒友只是對喜愛的音樂熟悉。而她卻對很多的音樂熟悉,這是她的工作,每一天都要接觸的事物,想不熟悉都難。但是陳染沒有說出這些話,只是應著:「看來這個廣告商是超級音樂發燒友呀。」

台長沒有說承認,但也沒有否認。

陳染等待的是他們研究的問題結果是什麼,一般情況下,寫檢查,扣發獎金,甚至最差的就是停止工作一個星期,好好反省一下。她看到台長沒說話,於是就主動說道:「台長,既然事情出了,我認罰。」

「認罰?」台長又一次抬起頭來看了陳染一眼,「這次可不是認罰那麼簡單的事情,這次可是廣告商發現的。實話告訴你吧,他們提出了換掉主持人,否則就撤掉這個節目的廣告。」

「啊。」陳染驚叫了一聲,「換主持人,這等於廣告商直接干預我們的工作了。」陳染心裡明白,憑藉著她節目的知名度即使這家廣告商不投資了,還會有別的廣告商進來,台長是知道這個道理的,這次怎麼就抱著這個廣告商不放呢,還要換主持人,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現階段,廣告商就是可以干預我們的工作。」台長說道。

「但是,但是這不合理呀。」陳染實在是想不出什麼樣的話了。

「沒什麼不合理的。現在回去就交接一下工作,以後就做好你的主任就行了。」台長說道。

「我不想做主任。」陳染一下子想起這件事情。「我正想找機會說這個事情呢,現在我正式提出來不再擔任主任一角。」

「這事由不得你,這可是選舉出來的,即使想辭掉職務,也要過段時間。」台長說完繼續看文件。

陳染覺得這已經是研究出來的結果,已經是回天無力了。說什麼也沒有用了,就轉身要走。

這個時候台長又說了一句,「跟周琳娜交接一下。」這句話放到最後說,而且是在陳染要走到門口的時候說,這是安排好的預謀。

「知道。」陳染說完就快速出了台長室。一個字「氣。」現在她不想一個人把責任全攬在身上,於是她轉身又回到了台長室,說道:「這個錯誤如果周琳娜能夠第一時間發現,告訴我這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周琳娜已經解釋過了,她告訴你了,你沒有改正過來。」台長說道。

「她告訴我了?我怎麼不知道,沒看到她的示意。」陳染的確是沒有看到。

「周琳娜也說了,可能你太投入了,沒有看到。」台長說道。

「怎麼可能,那麼大的玻璃牆,突然出現一個人,怎麼會看不到?就算示意我看不到,也可以進到直播室遞給我紙條的。」陳染還想為自己證明什麼。

「行了,這件事情既然都有了研究的結果,就這麼定了。你呢也要調整一下心態,哪有不犯錯誤的人。」台長說完又低下頭來看那頁文件,其實他早就看完了,不過是暗示陳染該離開了,再說下去也不能改變什麼了。

陳染沒有回到辦公室,不想讓別人看到她的臉充滿了不甘心和無可奈何,特別是讓周琳娜看到。她知道這件事情,雖她有錯在先,但是接下來都是預謀已久的一場勾當。她成為了一個犧牲品。

林方明在的時候,周琳娜就多次躍躍欲試著想要取締陳染的位置,都被林主任擋住了。畢竟他是音樂部的主任,他三番五次地告訴周琳娜只要她做好錄音工作就好了,主持人的工作她做不了。

本以為周琳娜知道自己的弱勢,主動放棄了,沒有想到林方明一走,她就開始大動干戈,對陳染這個位置似乎是志在必得,也不看看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水平。

所以台里才讓陳染做主任的工作,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把位置留給周琳娜了。可是陳染卻是一個勁兒地想要放棄主任的職務,那就意味著周琳娜無法得逞,正在苦於無計可施之時,陳染出錯了,這次她必須得離開了。台里也是怕夜長夢多,當即就開會決定了這件事。陳染連說理的地方都沒有,一個人認定了你有錯,就是說破了天也是沒有用的,你還是有錯。何況她確實有錯。

陳染站在辦公室走廊的盡頭,看著窗外的世界,耳畔是《夜鶯》和《心蘭相隨》的音樂,不斷地變換著,不斷地撞擊著心扉。她就要跟自己熱愛的工作說聲再見了。那種悲傷難以言喻,她仿佛像丟了自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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