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加加又做回到原來的工作,雜誌社的美編,她忙創刊號這段時間又來了一位美編,聽說這個新畢業的女孩子是社長的一個親戚,叫李曼。

她心有不甘,這麼多年最好的時光都奉獻給了這裡。如今卻要同一個新畢業的小女孩平起平坐,多麼令人沮喪,仿佛這些年就像是白白搭進去一樣,但是她現在還不想辭職,因為這裡距離她的夢想最近。

這天米加加把新一期的圖片準備出來,沒曾想就遭到了李曼的否定,「米姐姐,這些圖片也太樸素了。」說話毫不客氣,直言不諱。

好歹米加加也是這裡的美術主編,拋開主任這個職位不說,就是作為一個比她大十歲的人來說,是不是要有點兒起碼的尊重,就算有想法也要在她這個前輩面前收斂一些。

「樸素就對了,因為這一期介紹的這個畫家的作品風格就是樸素。」米加加順勢說道,一下把小姑娘噎了回去。

李曼沒有說話,轉頭看自己的電腦。其實她沒什麼好說的,她本身就對米加加有成見,只是可惜她投射出去的球,沒能擊中對方,而是打到了水泥樁上,只能怪她活該倒霉。也不看看對手是誰,就敢隨便放肆。

米加加才不會顧及她的感受,是何方神聖呢,她只是想把這期雜誌的圖片做好。

這期雜誌介紹本市著名的畫家林亦舒的畫作,其他的廣告圖片不安排,為的就是只要那一點紅。萬綠從中的那一點紅。

看看那些廣告商提供過來的圖片花里胡哨的就像是賣假藥的小廣告,怎麼吹噓怎麼來,怎麼艷俗怎麼來。有幾家廣告商想請她去拍廣告圖片,她一概拒絕了,自從上次跟創刊號的廣告商合作以來,她真是怕這幫人了,她告訴自己惹不起躲得起。

米加加早就聽說林亦舒平時深入簡出,極少出現在公共場合,據說她每天除了一日三餐就是畫畫,一直都是獨身一人,這讓人對這個畫家充滿了無盡的想像。

如果說林亦舒的畫作樸素,其實不準確,應該說是靜美,極其靜美。這是繪畫圈裡公認的。這可能來自一個人的經歷,不是說文字是一個人內心最好的寫照嗎,畫作也是。米加加用言簡意賅,意味深長的文字介紹林亦舒的畫作,要體現出她畫作的特質,就是單純肅穆,安靜美好。

米加加打算本期雜誌從封面,封底,封二,封三,到中間的彩頁都安排林亦舒的畫作,絕對是一次大手筆的安排。就像是一個人的專場演出,連個嘉賓都沒有,絕對的獨一無二,獨木成林。林亦舒不需要嘉賓,不需要過場,她有這樣的實力,有這樣的底氣。

這座城市即使是男畫家又有幾人具備這樣大氣蓬勃的氣勢,徐蔚算一個,莊之言算一個,屈指可數的真正意義上的畫家。不食人間煙火,不懂機關算盡,只是心思都放到了繪畫上。

多年前米加加在徐蔚畫廊認識的林亦舒,當時就被這個女子身上的氣質吸引,不是美若天仙,不是小家碧玉,是安靜的氣質吸引了。心無塵土,心無雜念,心無旁騖的女子,簡直就是這個喧囂熱鬧社會的稀有物種,用陶淵明的詩句來形容就是:「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

米加加這段時間想了很多,她需要重新認識自己,雖這麼多年在這個圈子裡,她知道距離自己的初心已經是十萬八千里,她要找回來。否則就是掙到再多的廣告費也會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她需要自己的回歸,於是林亦舒就這樣走到她的心裡。

電話聯繫,見面,吃飯。這是以往米加加一貫的工作程序,但是這一次吃飯還是免了,林亦舒答應米加加拍十幅畫作的圖片,並說只能用在此雜誌上,不作別用。米加加還想介紹一下她的生平,被她拒絕。想要她一張個人照片附在頁面上,也被她拒絕,理由簡單,只看她的畫,不用知道她這個人。在爭名奪利的今天,誰不是擠破了腦袋都想顯山露水一次,就怕別人不知道他是誰,而今卻遇到這樣一個人,米加加不由得生出一絲敬佩。

米加加看著林亦舒的畫作,她感到心沉了下來,靜了下來,這是一種久違的心境。

正當她沉浸其中時,她的手機響了,「米加加,你的這期雜誌圖片準備得怎麼樣了?」社長問道。

「準備好了。」米加加爽快地說道。

「是哪一家的廣告啊?」社長又問道。

「沒有安排廣告,全部是畫作。」米加加解釋道。

「就是說沒有廣告商投資了。」社長像是在確認。

「我看了廣告圖片,跟這期的畫作風格不搭,有損於畫作的品位,所以就捨棄了。」米加加解釋道。

「那怎麼行,我們又不是純藝術刊物,一直都是靠廣告費來增加收入的。」社長的語氣生硬地責備道。

「社長,這個畫家的畫作,跟任何一款廣告都是不協調的,沒法放在一起的。下期再安排廣告吧。」米加加帶著乞求的語氣,她不想讓這些畫作沾染任何的不和諧的元素,只能是獨一無二。

「不行,趕緊撤掉一部分,把廣告放進去。」社長發話了,而且聲音果斷嚴厲,語氣說一不二。

「放不進去,沒法放。」米加加也不甘示弱地說道。

「我說放進去,創刊號停刊了,你知道給社裡造成了大多的損失嗎?」社長紅口白牙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停刊不是我一個人的問題,想要做一期廣告就財源滾滾,怎麼可能呢?就連大台也做不到這一點呀,何況我們這本地方雜誌。廣告商的胃口開得太大了,簡直就是異想天開。」米加加振振有詞道,她這個人平時嘻嘻哈哈,但是別惹毛她,否則可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米加加的個性在雜誌社裡是出了名的,只是這個剛來半年的社長還沒有摸透她的性格。她業務棒,沒人能比,她的設計,沒人能敵,所以她有資格跟社裡任何人叫板。

但是米加加今天叫板的是社長,還從來沒有一個人敢這樣跟他說話,他覺得顏面掃地,於是命令道:「趕緊撤掉幾幅畫作。」隨後就掛了電話。

米加加剛想說出我辭職的時候,社長掛了電話,她拿著手機呆呆地望著電腦螢幕,腦子裡一時竟然像是被澆築了水泥一樣,思維停滯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要是說了那句話,還不是中了社長的下懷。憑什麼,她米加加才不會那麼傻呢,她不能輕率地辭職。

米加加知道一定是李曼搗的鬼,以前也有過不安排廣告的時候,都沒有說什麼。偏偏這次她還沒有把圖片發給社長預審,他就知道了。

李曼回來了,假裝得天衣無縫。

米加加很想問問李曼,她有什麼資格這樣做。但她一想即使問了又能怎樣,還不是再生氣一次,還是算了。要是以前她一定會當面質問,不給對方留一點的情面。她狠狠地盯著李曼,就是不說一個字。

李曼看出來米加加知道了圖片的事,索性來了個一不做,二不休,說道:「米姐姐,我已經把圖片的事告訴社長了,你不會怪我吧。」瞧瞧把話圓的扁的都說了,還讓她說什麼。

「我也正好想跟社長說呢,但是沒有想到你跑到我前面了。這種事還是事先跟我說一下,要不社長問起來,我還一頭霧水不知道所以然呢。」米加加連諷刺帶挖苦地說道。

「米姐姐,知道了。」說完李曼拿起包離開了辦公室。

李曼一句知道了,其實就是敷衍,現在的女孩子全以自我為中心,自私透頂。米加加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鄙視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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