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淚眼問花花不語三

「一定是莊叔叔。」頂頂蹭地跑下座位,打開房門。

莊之言看上去很疲倦,很憔悴,「你怎麼了,像是丟了魂兒一般。」米加加心直口快的勇氣總是可嘉。

「這些天正在為了美惠的事情焦頭爛額。孩子想回國,夏知秋不讓回來。孩子每次在視頻里都哭一場。」莊之言說道。

「可以跟夏知秋談,當初也是本著孩子的意願去的,孩子既然不想待了,那就回來。這是理所當然呀。」米加加分析得沒錯,但是實際的情況不是按照分析的途徑走。

「是夏知秋把孩子作為了一個籌碼,想讓他也去法國。」陳染解釋道。

「真是沒有想到這個夏知秋還藏著這樣的野心,想當初為什麼要走啊。現在是打蔫的茄子沒人要了,賴上你了。」米加加說道。

「不說了,我餓了,先吃飯吧。」莊之言看到陳染不再說話,料定很不喜歡這個話題於是就此打住了。

大家都不再說話,仿佛是沉靜的湖水一樣。頂頂看了看幾個大人,也許在心裡想說,莊叔叔去法國就行了,孩子怎會懂得成人世界裡的情感糾葛。

陳染看了看米加加在不關心別人的事情的時候,就會沉浸自己的事情上,於是她問道:「不就是辭職的事情嗎,莊之言你怎麼看?」

「辭職,你辭職了?」莊之言一臉莫名地問道。

「就剩下辭職書還沒交。」米加加說道。

「是因為收入不高吧。」莊之言說道。

這個莊之言平時看著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勁頭,沒想到什麼事都在他的心裡,並且掌握的情況也是八九不離十。

「米加加覺得離開雜誌社可惜,再加上去的又是周舫的房地產公司,與她的專業更是遠了,所以正在犯愁呢。」陳染一邊解釋著,一邊看著莊之言,期待著他有什麼好的地方可以推薦一下。

「房地產公司是有點離譜,但是工資一定高吧,這就是你目前最該解決的事。還是先去那吧。」莊之言說道。

「以為你會有什麼高見,沒想到你是順水推舟,不夠朋友。」陳染很不客氣地說道,然後拍了拍米加加的肩膀,沒再說什麼,在這件事情上她覺得米加加離開也是無奈之舉。

「先去房地產公司,然後再慢慢找。其實雜誌社的工作也是偏離了你的專業,你現在需要的是錢,不是專業對口,更不是為了什麼夢想。」莊之言放下了筷子,漫不經心地說道。「畢竟先解決燃眉之急才是首要的。這便是我的建議。」

「為什麼你可以陽春白雪一樣地生活著,而我就不能呢?」米加加生氣道。

「因為一開始你就是委曲求全的,你是學繪畫的,當初去了雜誌社也是為了能夠在這座城市立住腳,並非你的所愛,然後你學了攝影,雖然小有名氣,但是你的繪畫天賦在蠢蠢欲動,所以你拍出的作品總是留著繪畫的痕跡,你知道自己有多喜歡繪畫,但是現在又苦於生計,想找一個掙錢的地方。」

「莊之言不要再說了。」米加加幾乎從座位上站起來吼道。

「我說到你的心裡了,你感覺到痛苦了。但是我敢保證,如果你重新回到繪畫,你的天賦一定會得到施展的。」莊之言說完看了看米加加。

「莊之言就算你說的這些都對,但是先不要說了。」陳染看著莊之言又要說下去,就制止道,她拉起米加加的手,又道:「莊之言說的也沒錯,先在房地產公司做下去,但是繪畫終究是你喜歡的,還是要回到繪畫上。」

「我哪還有心思想繪畫的事情,首先我沒有能力租畫廊,也沒有過硬的作品辦畫展,繪畫已變得遙不可及了。」米加加的聲音里有無助,有氣餒。

「所以現在才要打起精神來,不是嗎?記得你還有朵朵要養活。」陳染不失時機地勸道,只是想讓米加加振作起來。

哪知米加加聲嘶力竭道:「不要跟我說朵朵,要是沒有她,我早就做我喜歡的事情了,如果沒有她,我就不用去房地產公司拍什麼樓房廣告了,多麼滑稽可笑,我米加加有一天也要做這種我曾經是多麼鄙夷的事情。想當初在學校的時候,我都不把你們放在眼裡,現在我成了你們可憐的對象,諷刺的對象。很好笑嗎?還有你,你的畫廊。」米加加一邊說著一邊胡亂指著,明顯看上去已經站立不穩,就要倒地了。

陳染趕緊扶起她躺在沙發上,瞬間就聽到了深沉的睡眠聲。

「米加加喝多了。」陳染看了莊之言一眼,感慨道:「米加加也是當時學校里的風雲人物,誰不知道她天賦有加,只是可惜畢了業就沒有找到對口的工作,一直這樣下來,這麼多年就算是有天賦,也都被辜負得差不多了。」

「說起來你也沒有從事自己的專業,但是你喜歡,而且你的工作又跟你的專業結合得很好。她一直都在尋找自己的定位,但總是偏離願望,她心有不甘。我也會幫著她留意繪畫方面的工作,她還是要回到繪畫上,才能找到自己。」莊之言說完,看了看滿桌子的菜,說道:「這麼好吃的飯菜,還不趕緊吃。」

「別光說米加加,你的事怎麼辦?」陳染又想美惠的事情,就問道。

「我是不會去法國的。」莊之言說道。

「美惠怎麼辦?她那麼想回來,其實是想跟爸爸在一起。」陳染看了看沙發上的米加加已經是完全熟睡了。

「夏知秋不放人,我就走司法程序。她這是變相的綁架,欺騙。沒想到這個夏知秋會留著這一手,這叫什麼,叫先斬後奏。我不吃她那一套,想都別想。」莊之言憤怒道。

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樣憤怒,以為從不會生氣的一個人,也有被逼無奈,想要罵人,打人的時候。

「如果是我的話,我就去。畢竟是法國,藝術之都,很多人想去還沒有辦法去呢。你是怕人家說閒話靠著她出去的,對嗎?」陳染看了看莊之言眉頭緊鎖的樣子,禁不住地問道。

「我想去的話,不用靠別人,我是不想去。」莊之言說完,然後又意味深長地看了陳染一眼。

陳染假裝沒看見又繼續問道:「沒人質疑你的能力,只是不要為了賭氣而放棄想要的東西。」陳染索性用了東西一詞來表達,她相信莊之言明白她的意思,也知道她指的是什麼。

「我是一個作繭自縛的人,這是我願意選擇的。」莊之言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選擇就是這樣,我之蜜糖你之砒霜。」他笑了,笑得意味深長。

「但是有些選擇是沒有必要的單方付出,沒有結果可言,那又為什麼堅持呢?」陳染問道。

「不管結果,只要跟著心走,哪怕那是一個虛幻的夢。」莊之言眼神凝重地看了看窗外,正在下著細密的雨,像是應和這個傷感的話題一樣。

「我剛才還真是做了一個夢,夢到朵朵被人拐走了。」米加加的聲音及時打破了尷尬的氣氛,更像是為了調節氣氛而冒出來的一句笑話。「我睡著了,昨天幾乎一夜未睡。」說著米加加站起身來,伸了伸腰肢,說道:「夢到朵朵了,然後就嚇醒了。」

「你忘了你說過,要是沒有朵朵,你早就做你喜歡的事情了。」陳染不時地揶揄了一句。

「是嗎,我有說過,都是氣話。我有朵朵,你有頂頂,就夠了。愛是有限的,給出去一點,就少一點,留一點給自己吧。」米加加笑嘻嘻地說道,滿臉都是淒楚的甜美。

陳染和莊之言都不在說話,但是心裡不得不感嘆米加加的話一語雙關。三個人懷揣著各自的情感,對照著這句話,該是各有千秋。

這也是米加加的過人之處,可以在一堆擁擠的人群里找到知己,說出每個人都感同身受的話,這也是她的敏感之處,用在繪畫上就是天賦有加的表現。

陳染從座位上站起身,放出了GlennFrey的《TheOneYouLove》,老鷹樂隊的元老之一,在樂隊中擔任吉他手以及主唱,他把一首歌演繹得幾乎令人掉淚。

「我很喜歡格列·弗雷的這首歌,愛是有限的,留一點給自己吧。」莊之言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為了繞開這個傷感的話題,他又說道:「他唱的《HotelCalifornia》也是我喜歡的。」

米加加沉默了半響突然說道:「陳染,你看莊之言連喜歡的音樂跟你都是相似的。哪像我跟丁小松完全是兩個世界裡的人,我到現在都搞不懂當時怎麼就選擇了他。所以我們離婚也是必然的,我一點都不後悔。」

陳染沒有接米加加的話茬兒,而是去廚房泡了三杯茶,端到他們面前。

又是沉默,又是米加加找到了話題,問道:「這個頂頂幹什麼呢,這麼長時間都沒看見。」

「在畫室里畫畫呢。近來我發現這個孩子尤其喜歡繪畫,這一點像徐蔚。」陳染說完看了看畫室虛掩的門,滿臉幸福地說道:「頂頂繪畫的時候是安靜的,專心的,投入的,那勁頭就像處於無人之境,這就是做好一件事的基礎。」

「毫不吝嗇地表揚頂頂,少見呀。」米加加冷嘲熱諷起來。

「我去看看頂頂。」說著莊之言去了畫室。

「加加,還是想想你工作的事情吧。先不要遞交辭職書,反正這件事雜誌社裡除了社長,沒人知道。」陳染建議道。

「我想到房地產上班,拿著高工資。妥協也沒什麼不好,面對現實。朵朵還需要錢呢。丁小松正想趁著現在我的蕭條期,想把孩子的撫養權要回去,可笑。當初可是死活不要的,現在想要,晚了。」米加加說完,又重重地嘆了一口。

「我要用實力證明沒有他丁小松,我照樣可以把孩子養得好好的。」米加加一副倔強的樣子。

「丁小松想要復婚吧,所以拿孩子當擋箭牌。」陳染一語中的。

「沒門。」米加加氣哼哼地說道。手機就在她話音剛落的時候響了起來,迫不及的樣子,她看了陳染一眼,低聲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呀,應該是把朵朵送回來了,怎麼這麼早呀。「喂。」

還沒等米加加說出喂字,丁小松就說道:「快到醫院,朵朵出事了。」

「啊,在哪家醫院?」米加加顫抖著聲音問道。

陳染聽出了電話的大概信息,趕緊喊道:「莊之言,馬上去醫院。」

一行人快速出了家門,速度快得不能再快了,像是訓練有素的戰士一樣,在關鍵的時候,人的本能決定了不用訓練有素依然可以到達驚人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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