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淚眼問花花不語四

趕到醫院的時候,朵朵正在實施搶救。

米加加衝到丁小松的面前,一把抓著他衣服的領子,質問道:「怎麼會這樣?」

丁小松像是一具僵硬的物體一樣,根本就不反抗,也不說話。

陳染趕緊過去想拉開他們,無奈那雙手的力氣大過平時幾倍的力量,根本就拉不開。「加加,你要冷靜一些。」說完這話,連她自己都覺得這句話沒有任何的分量,這樣的場景她經歷過一次,怎麼能夠冷靜,但是此時唯有此話是她最想說的。

莊之言也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米加加的手掰開,然後扶著她坐到了座椅上。

米加加面無表情地盯著手術室的門,眼睛裡滿是焦灼,歉疚,和憤怒。如果不把朵朵交給丁小松就一定不會發生此事,如果丁小松細心一些朵朵也一定不會有事的,很多個如果在她的腦海中紛至沓來,每一種都不會釀成此事。可是,她卻忘記了如果是不可能的。

事情是這樣的,丁小松的確想跟米加加重歸於好,孩子就順理成章地成了橋樑。他想朵朵接了過來,兩個人就有見面的機會,見面後就有說話的機會,說話當中就有進一步交往的機會。

可是,他很忙,他忽略了這一點,把朵朵接過去後,就讓朵朵一個人在房間裡玩,他一邊在電腦前工作,還能時不時地看一眼孩子,可是就在他去廚房燒水的時候,四歲的朵朵看什麼都新鮮,她看到一個插座忽閃著小燈,就想看個究竟,還是看不明白,於是就拿起牆角的一個釘子戳上面的孔,一下子被電打了。丁小松聽到朵朵的一聲慘叫之後,瘋狂地從廚房跑出來,甚至都忘了放下手裡的燒水壺,看到朵朵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他一下子傻眼了,意識到後他就立即撥打120。

手術室的門終於被推開了,米加加騰地一聲站起來,衝到醫生的面前,問道:「孩子怎麼樣了?」

醫生先是沒說話,繼而向她擺了擺手道:「不行了。」然後轉身離去。

米加加像釘在了那裡,一動不動,有那麼幾秒鐘她的大腦是空白的,突然她就奔到了朵朵的床前,哭得慘不忍聞,幾乎暈厥。她拼了命般衝著丁小松就是一拳頭,打得他措不及防後退了幾步,差點兒跌倒,嘴角流出血。幸虧莊之言手疾眼快扶住他。哪知米加加又沖了上來,拳頭就要落到丁小松身上的一剎那,他抱住了她,「加加,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一個一米八的大男人,流流滿面地說著道歉的話,愧疚,心酸,自責,任憑誰聽了都要原諒的。

陳染又一次體會到了生離死別的滋味,原來每個人距離死亡是這樣的近,甚至不是晨光暮雨,只在瞬間就陰陽兩隔。她想到了英國詩人艾略特《荒原》中的詩句,「四月是最殘酷的季節。」雖然不是四月,但同樣殘酷。

朵朵的事情處理完後,米加加又回到了雜誌社,她沒有去房地產公司,那裡本來就不是她喜歡的地方,主要是現在她只需養活自己,不需要很多的錢。

她在處理朵朵事情的時候,她美編主任的位置被李曼代替了,原因很簡單,主任的位置不能沒有人,以為她會辭職的,沒想到她又回來了。要是在以往米加加氣得能罵街了,可是這次她什麼都沒有說,做了一名普通的美編,並且在李曼的領導之下。米加加想,與她失去朵朵這件事上相比,什麼事情都是過眼雲煙,什麼事都是可以被忽略不計的。她的熱情開朗沒了,她變了,變得沉默寡言,強顏歡笑。

丁小松來看望米加加,她現在最不想見的就是他了。他們的緣分如果說還有那麼一點點的話,那是因為朵朵。孩子沒了,什麼緣分都沒有了,一丁點兒都沒有了。米加加非常清楚這段感情的來龍去脈,想當初結合在一起也不是純粹為了感情,現在更沒有必要再重蹈覆轍了。

丁小松鍥而不捨地勁頭上來了,擋都擋不住,天天來看米加加,也許他本來就不是再續前緣的,只是覺得朵朵的事跟他有直接的關係,所以想用一種方式懲罰自己。米加加的拒絕正好應和他的心理需求。她越是拒絕他,他越是來。仿佛是彈簧一樣,拉的力越大,回彈的力氣就越大。

這天丁小松又來了,「咚咚咚」地敲門,「加加,是我丁小松。」其實他不用說米加加都知道這個點來的一定是他,都形成規律了。

米加加每次都會罵道:「滾,滾,別讓我看到你。」然後丁小松迫不得已地離開。她心裡發狠罵道:「要不是你,朵朵怎麼會?」可是每次罵完後,她都覺得這事就是天意,她米加加福氣太薄,沒有了父母,現在又失去了孩子。

可是這次米加加開了門,看到丁小松站在門口落魄得像是十惡不赦的罪人一樣,形神蕭索,目光呆滯。「進來吧,我有話要說。」說完,她轉身回到房間。

丁小松滿臉驚訝地看著米加加,遲疑了片刻,走了進去,這是他離開了一年的家,從離婚那天起,他就再也沒有來過的家,與從前沒什麼變化,只是少了朵朵的聲音,那個脆生生的奶聲奶氣的聲音,叫道:「爸爸,看我畫的,好不好看。」說著她舉著在幼兒園畫的一張兒童畫在他的面前。

「好看,朵朵畫的很棒。」丁小松承認繪畫的天賦朵朵遺傳了米加加,畫得生動,充滿了靈氣,雖然筆觸稚嫩,甚至潦草無序,但是依然能夠看出朵朵的靈氣。連幼兒園的老師都說,朵朵的畫充滿了靈性,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可如今這顆好苗子已經離開了,而且是再也不會回來了。僅僅是因為他的疏忽釀成的,他每想起來都悔不當初,甚至他願意用自己的生命換回孩子的生命。

米加加聲音清冷地說道:「坐吧。」仿佛他就是一個來家的客人,需要主人的允許才能坐下似的。「我知道你來的目的,就是想減輕心裡的愧疚,到此為止吧。朵朵的事也是天意難違,不要自責了。」

「我知道這件事情是我的疏忽造成的,我想兩個人一起扛過去。」丁小松坐在沙發上,兩隻手不停地交握著,明顯是緊張不安。

「我們緣分已盡。你是你,我是我。我們不能同甘,也不可能再共苦。」米加加語氣誠懇地說道。

「可是,可是,」丁小松結結巴巴地想著合適的詞彙表達。

米加加打斷了他,「沒有可是,我們已經結束了。你不要再來了,否則我會報警的。」她用了很嚴厲的警告語氣。

「難道你就一點都不留戀我們的感情?」丁小松終於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不留戀,我結婚的目的就不單純,就是想在這座城市立足,找一個人分擔經濟上的壓力。」米加加毫不隱晦地說道。

「我也知道我們感情基礎不牢,但可以慢慢培養。」丁小松在試圖說服。

「慢慢培養與你嗎,笑話。別再用力了,小心傷著自己。」米加加下了逐客令,「你可以走了,別再來了。」米加加乾脆利落的命令口吻,語氣里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她站起身,打開了房門,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丁小松從米加加的眼睛裡讀出了不屑,敷衍,憤怒。他知道她對他沒有了任何的感情,哪怕他們曾經結過婚,哪怕他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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