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此情可待成追憶一

莊之言決定親自去巴黎把美惠接回來,打電話讓陳染送他到機場。這種幫忙理所當然,別說是這麼熟悉的朋友,就算是最普通的朋友,都不好拒絕。

陳染帶上了頂頂,一則避免兩個人的尷尬,二則也容易聊起孩子的話題。本來她還想拉上米加加,一想還是算了,擔心她看到頂頂會觸景生情,自從朵朵去世後,她同米加加的見面都沒有帶上頂頂,怕加加受到刺激。

頂頂在車裡一個勁兒說:「莊叔叔,這次可一定要把美惠姐姐接回來呀。」

「一定的。」莊之言笑答。

可是令他們意想不到的是,在機場竟然看到了林亦舒。她受巴黎繪畫界朋友之邀,在巴黎做一次畫展。事情是這樣的,她的畫作在網上被巴黎的畫家看到,被認定為米勒的再現。安靜的氣息撲面而來,總是給人一種柔和恬靜的美。再說林亦舒本來就是畫坊間的一個傳奇。

陳染對林亦舒絕對說不上喜歡,雖然知道她的繪畫才能,也許女人之間的嫉妒就是在實力相當的兩個人之間產生的,誰都不喜歡誰,但是也說不上討厭。尤其是當陳染知道徐蔚出事那天,他們兩個人還見過面,她已經不再用欣賞的目光來看待她的畫作了,而是漠不關心。

十二個小時的飛行,坐在狹窄的空間裡,對人的身體是一種折磨和考驗。但是仍然有人樂此不疲心甘情願地坐飛機,為了和親人朋友相見,一想到見面就心情激動,所有的辛勞都化為烏有。也有工作的,那是工作狂們最喜歡的出行方式,快捷,同時也意味著工作的高不可攀,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才能享受到此待遇。

莊之言事先沒有告訴夏知秋他來巴黎的事,就是想突然襲擊,以他對夏知秋的了解,她會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選擇一些令人難以預料的方式,他不能不考慮周全一些。

莊之言從機場出來,打了輛計程車直奔夏知秋的家裡。家裡無人,只能等在院子裡。他打了美惠的電話,卻是關機的狀態。

於是莊之言打了學校老師的電話,他蹩腳的英語還真是派上了用場,得知美惠已經幾天沒去上學了,有她媽媽送來的醫院請假條。他拿起背包,一路打車到了醫院,看到美惠正躺在病床上,側身向外,臉龐清瘦白皙。他輕輕地走向前,喊了一聲:「美惠。」

美惠睜開眼睛,一下子坐了起來,喜極而泣道:「爸爸你終於來了。」接著她的眼淚就流了出來,哭道:「爸爸,快帶我回家吧。我不要在這裡。」

「好的,爸爸這次就是來接你回家的。」莊之言安慰著美惠,看到孩子的手臂纏著繃帶,於是問道:「怎麼回事?」

「是我自己割傷的,因為媽媽不讓我回國,我就用這樣的方法逼迫她同意我走。」美惠抹了一把眼淚說道。

「當初就不該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這次爸爸一定要帶你回家,但是你要先把病治好。」莊之言說道。

「爸爸,我要回去治病。這裡太可怕了。媽媽就是一個魔鬼。」美惠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划著。

莊之言從醫生的口中了解到,因為美惠長期生活在恐懼和壓抑的環境里,患上了焦慮症,必須要住院治療,否則發展下去將不堪設想,有自殺的可能。

「你媽媽去哪裡了?」莊之言問美惠。

這個時候夏知秋應該在孩子的床前陪伴,竟然幾個小時過去了,都沒有露面,很不應該呀。他想。

「媽媽,幫助一個朋友準備畫展,已經兩天沒來了,都是護工照顧我。」美惠說道。

「兩天沒來,護工。」莊之言驚訝地說道。

「是的。」美惠看了看爸爸,然後又道:「待會兒護工就來了,他們是按小時拿工資的,所以就不能時刻陪在這裡。」

「我打你的手機怎麼會關機呢?前幾天都可以用的呀。」莊之言不解地問道。

「手機自從我住院以來就被媽媽沒收了,擔心我打電話給你吧。」美惠欲言又止道。

「擔心什麼?」莊之言問道。

「當然是怕你把我帶走了,這樣她的籌碼就沒有了。」美惠說道。

「什麼籌碼,你是籌碼?」

「這是媽媽親口說的,就是把我作為籌碼,你就會過來了。媽媽還說為了我的學業,都是幌子,讓你過來才是真正的目的。」美惠說完,衝著莊之言笑了笑,「爸爸,你來了就好了,可以帶我回家了。」

「你媽媽親口說的?」莊之言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寧願聽到的是謊言,但不是。原來一個人的本性是很難改變的,就像她當初離家出走一樣,說是出國玩幾天,結果卻是出國定居。她早就偷偷地把出國的手續辦好了,就等著踏上異國的土地跟他說再見了,當時他就沒有識破她的謊言。看到美惠現在的樣子,他想當面問個究竟,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是的。她就是那麼說的。」美惠重複了一遍,「就是那麼說的。」接著美惠又道:「爸爸,我們還是走吧。我一分鐘都不願意呆在這裡了,就想回家。」

「我是要帶你走的,但是需要得到醫生的同意,我去問問。」莊之言說完就離開了病房。

病房的門被推開了,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夏知秋。她開口便問:「美惠,你爸爸呢?」沒有任何猶疑的一個問句。

「我爸爸。」美惠驚訝她怎麼會知道爸爸來了,爸爸剛才還說沒有告訴她,她怎麼會知道,而且這麼快就知道了。

「我自己去找。」夏知秋也不等美惠回答就走出了病房。

美惠的心裡七上八下,要是萬一走不成,可就完了。一想到還要在這裡繼續待下去,她的焦慮又增加了,而且是成倍數增加了。她臉色蒼白,嘴唇微張,全身顫抖起來。

護工來了,看到美惠的情況,趕緊找到主治醫生,並說道:「美惠,病情加重了,醫生快去看看。」莊之言立刻奔回了病房,隨後醫生護士也過來了。夏知秋也跟著進來了。

「趕緊打一針鎮定劑。」醫生吩咐護士道。然後又對莊之言和夏知秋說道:「本來她的病情很穩定了,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看來要多住幾天了。」

「醫生她不能出院。」突然夏知秋對醫生吼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出院不是健康的標誌嗎?難道你想讓你的孩子永遠不好嗎?真是奇怪的念頭。」醫生看了看夏知秋又道:「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情況,但是都不要拿孩子的健康開玩笑,這樣會毀了她的。知道嗎?」接著又道:「我看你的心裡也有疾病,也要治療了。你不適合再照顧美惠了,換成這位先生,我現在就去辦理這件事情。身為一個母親,說出這樣的話,簡直不可思議。」

「不能換,我要照顧她。」夏知秋像瘋了一樣,撲到醫生的面前,哭訴道:「不能換。」

「這是醫院,不是你家,你說了不算。」說完醫生快步出了病房,接著又折回來對莊之言說:「這位先生跟我來一下,辦理一下交換手續。」

美惠拉著爸爸的手,不肯放開,似乎一鬆開,爸爸就再也回不來了。

「美惠,爸爸一會兒就來。」莊之言把美惠的手拿開。

「可是我還是擔心你一走,媽媽會把我帶走,她會的,爸爸。」美惠請求道。

「你們一起來吧。」醫生見狀就說道。

「不能走。」夏知秋突然歇斯底里地撲上來,像是一個瘋子一樣死死地抓起美惠的手臂不鬆開。

醫生趕緊打了電話,請求醫院的保安人員,把夏知秋帶走了。

醫生說道:「這到底是不是親媽媽呀?她也焦慮,也要治療,而且她已病得不輕。」

莊之言覺得醫生的話有了幾分道理,於是他在心裡對自己說,一定要勸她治療。

父女倆辦理完了手續回到病房,美惠的情緒好了很多,還主動說起了頂頂,並且說連送給頂頂的樂高玩具都買好了,這可是他最喜歡的玩具了。另外還給朵朵買了毛絨玩具。

莊之言沒有說出朵朵去世的消息,這對美惠是一個刺激。於是他忍了忍,又忍了忍說道:「我們美惠是一個善良的孩子,還想著小夥伴的禮物呢。」

「那是當然,我可是用你給我的零花錢買的。爸爸,頂頂說不去上鋼琴課了,專心學繪畫了。」美惠眨巴著眼睛嘆氣道:「這樣就不能一起去學鋼琴了。他可是要考五級了吧。是五級。」美惠似乎不太確定這個級數,就又重複了一遍。

「頂頂都考到六級了。」莊之言糾正道。「我也是聽你陳染阿姨說,頂頂說什麼也不去學鋼琴了,說更喜歡繪畫。我看頂頂遺傳了他爸爸的基因,在繪畫上很有天賦。」

「可是爸爸,我怎麼就沒有遺傳你的繪畫基因,而是學了鋼琴呢。」美惠抬起眼睛看著莊之言。

「藝術說到底是相同的,你在哪一塊更擅長,就在哪一塊多用點兒功夫。」莊之言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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