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不同尋常的紀念二

「媽媽,你怎麼還坐在這呀,快點幹活呀。」不知過了多久,頂頂從他的房間裡跑出來帶著炫耀的語氣說道:「媽媽,我的房間收拾好了。」

「好呀,媽媽去看看。」陳染隨著頂頂進入他的房間,小傢伙兒竟然把他畫的三幅《長河落日圓》都擺在了他的書架上,並且是按照時間的順序,以此來證明他對爸爸的懷念,一天都未減。這個孩子可真是有心呀。她又看看別處,被子疊得整齊,衣服掛好,書桌上的東西也是各居其位,雜而不亂。她趁機表揚道:「很不錯。」

「當然了媽媽。爸爸可是說過要把東西放好,用起來順手,也會減少尋找的時間。」頂頂揚起小臉驕傲地說道。

陳染低頭不語,這個孩子竟然搬出徐蔚的話作為理由,想到頂頂多少次都因為房間雜亂被徐蔚狠狠地批評過,甚至有過不讓吃飯罰站的經歷,現在竟然把爸爸的話當成聖旨了,變得這麼乖了。看來對一個人的紀念方式還可以再加上一條,就是把他的話當成至理名言。

陳染看出來了頂頂就是想在收拾房間的時候,把徐蔚的畫像又一次擺出來,用這種悄無聲息的方式,彰顯著徐蔚還是這個家的一份子,誰都別想替代。

徐蔚離開近兩年了,孩子還是一如既往地思念著爸爸,原來時間不是減弱痛苦的方式,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藉口。

陳染深深地看著孩子的房門,他又畫了一幅《長河落日圓》,是第四幅了。他正在一點點地增加這個數字,為的就是存一份懷念。她心疼地走到了孩子的房門前,從虛掩的門縫兒里看到孩子的畫筆落到了畫紙上,如此專注和認真,就像是徐蔚的翻版。有那麼一瞬間她的眼前恍惚地看到了徐蔚,她睜大了眼睛狠狠地看過去,他立刻消失,原來那是一個幻影。

陳染想起來,頂頂第一次畫這幅畫的情景,徐蔚先讓他看整幅畫,然後再一點點地看細節。直到把整幅畫都印刻在腦子裡,再動筆畫。頂頂瞪大了眼睛聽著,一臉認真的樣子,這激發了徐蔚繼續說下去的信心。

也許被一個人仰望,尤其是被自己的孩子仰望,一定是每一個父母最期待的事情。

徐蔚滿臉喜悅地看著孩子,想把他對這幅畫所有的體會和技巧都告訴頂頂,雖然頂頂還不能完全懂得這一切,但是他還是迫不及待地把一切都告訴了孩子。

現在再也不會有父子相伴的情景了,陳染又看了看頂頂,畫筆停在空中,仿佛正在想下一筆該如何畫下去,還是也想起了爸爸,還是兩者都有呢,她無從知道,只是心裡覺得空空的。

她看著窗外暗沉沉的天空,連一顆星星都沒有,寂寞蒼穹。

突然頂頂跑出來,聲音低沉,眼睛低垂著說道:「媽媽,我剛才又想起爸爸了。」

「過兩天我們就去看爸爸。」陳染伸手摟住了頂頂的肩膀,不知道說什麼才能安慰孩子,只是簡單地說道。

「媽媽,我想把這幅畫帶給爸爸。」頂頂抬起眼睛看著陳染,又急忙低下頭去,他想要掩藏起來的傷心還是被發現了。

「好的。爸爸一定會高興的。」陳染又摟了摟頂頂,這個活潑陽光的孩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學會了克制自己的感情,時常憂鬱地看著徐蔚的照片半天都不說一句話,半天都不動一下。她的胸口如針扎一般的疼痛,如果可以,無論用什麼她都願換回孩子的快樂。

「媽媽,我們什麼時候去看爸爸?」頂頂突然抬起頭來問道。

「後天吧。」陳染說道。

「媽媽,那我要抓緊時間了。」頂頂說完,就又去繪畫了。

陳染看著頂頂離去的背影,滿心釋然。頂頂想用這個時間去兌現心裡願望,他想完成那幅畫,想給徐蔚一個驚喜。儘管他是一個孩子,也懂得了使用自己的方式表達他的思念。

陳染想起頂頂小時候,徐蔚喜歡用這樣的方式給頂頂很多意想不到的驚喜,他道:「頂頂眼睛閉上,小手背後,站站好。」然後頂頂就像卡通的小人一般,站在爸爸的面前,眼睛閉上,小手背後,等待著新奇的禮物放到手中,經過無數次的驗證,頂頂早就知道一定是喜歡的糖果之類的食物。

「小手伸出來。」徐蔚又道。

一雙白嫩的小手伸出來,等待著禮物放入手中的驚喜,也許口水早就流出來。

這個禮物太沉了,頂頂的小手差一點沒拿住。

「好了,睜開眼睛吧。」徐蔚站在一旁欣喜地等待著什麼。

「這是什麼?爸爸。」頂頂問道。一個長方形的盒子,難道裡面裝的是糖果。一定是很好吃的糖果,可是從未收到這樣的糖果。

「趕緊打開看看。」徐蔚說道。

一支支的油畫棒像是排列整齊的士兵一樣,姿勢標準,帥氣。頂頂拿出一支紅色的油畫棒,看了看,又抬起頭來看著徐蔚。

「你可以畫畫了。」徐蔚蹲下來一把抱起頂頂,去了畫室。

「謝謝,爸爸。」頂頂快樂地喊道。

徐蔚拿出一張紙,握著孩子的手畫下一條彎彎曲曲的線,「就這樣。畫吧。」

色彩留在雪白的紙張上,像是神奇的魔術一樣,頂頂驚訝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就在自己的手下完成了,於是他就把所有的油畫棒都在紙上畫了一遍,想看看落到紙上到底是什麼顏色,儘管他還不懂得顏色這個詞的含義,也不懂得每一種顏色的名字的含義,但是他已經把顏色握在手中,他只是在畫,於是一張紙上,色彩豐富阡陌縱橫的一條條彩帶飛舞著,像是飛舞在他的心中。他笑著,揮舞著一雙小手,非常天真的那種笑。一個兩歲的孩子正陶醉在他眼前的世界裡,那是他繪畫的啟蒙。他才兩歲。從畫一滴雨,一條河,一片雲開始,學習一個點,一條線,一個圖形的畫法。

徐蔚又一次抱起了頂頂,那種心滿意足的得意是少有的,就像是子承父業,或者說得俗氣一點是後繼有人。他把頂頂舉得高高的,就像是舉起一個畫框一樣輕鬆地舉過頭頂,然後就聽到了他開懷大笑著,還有頂頂從幼小的胸腔里發出來的咯咯的笑聲。

原來父母都是有一點私心的,希望孩子可以遺傳自己的基因多一點,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呢,是不是想從孩子的身上看到那個曾經的過去的自己,有一種又重新活一次的沾沾自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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