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我欲穿花尋路四

莊之言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就在他開門的瞬間,便聽到了一個很可怕的聲音,他知道那是誰的聲音。

「你哪去了?我等了你一個晚上。」夏知秋從房子屋檐下突然站了起來。

「你躲在這裡幹什麼,避雨嗎?回家避雨去。」莊之言鬆開了手,就在擰開鑰匙的一瞬間,他意識到如果打開門,夏知秋就會毫不客氣地進來。他不想,一點都不想。

「我現在就送你回家。」莊之言說完,便把鑰匙拔了出來。

「這是她的車,是嗎?都這麼親密了,連她的車都開回來了。看到你的車在門口,我還以為你在家,我摁了那麼久的門鈴,都沒有人開門,我還以為你是裝作沒聽見,就是不給我開門呢,我就是要等到你出來,我就不相信你不出來。」夏知秋說道。

「我沒你那麼無聊,大晚上跑別人家等著。快點回去吧。」莊之言說道。

「美惠呢。她也不在家?」夏知秋問道。

「沒有。」莊之言乾脆地答道。

「這個丫頭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竟然叛變得這麼快。連親媽媽都不要了。」夏知秋一番可憐兮兮地說道。

「你先回去睡覺,我明天要她去看你。」莊之言說著就往外走,回頭看到夏知秋還是站在那裡沒有離開,便喊道:「走了,快點吧。夜深人靜了,不要吵到鄰居。」

「我不走。你可以陪那個人前半夜,為什麼就不能後半夜跟我也聊聊天。你知道我一個人多寂寞,多需要有個人在身邊說說話。」夏知秋一臉的冤屈。

「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樣。」莊之言走向前來勸道:「還是先回家睡覺吧。我送你到家門口,畢竟這麼晚了。」

「我想的什麼樣?」夏知秋問道。

「不要無理取鬧好不好?我們都是成年人,你我已經沒有任何的關係,我要跟誰在一起,那是我的事,跟你沒有關係,懂嗎?」莊之言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點,他已經很累了,他不想再這樣糾纏下去,就想躺在床上睡上一覺。

「誰說沒有關係?沒有關係你為什麼要我回國呀,沒有關係你為什麼要給我租房子,沒有關係沒你什麼在醫院照顧我?難道是可憐我嗎?那就一直可憐下去好了。不要半途而廢。」夏知秋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的話,邏輯縝密,毫無破綻。她已然是個健康的人了。

「如果我的行為讓你誤會了,我向你道歉。我再說一遍,我們沒有一點可能。」莊之言這個後悔呀,但是事已至此只能是亡羊補牢,不能再讓她誤會了。也許她本來就不是誤會,就是在找茬兒呢。

莊之言頭疼欲裂,「你到底走不走?趕緊走。」

「不走。」夏知秋語氣堅定地答道。

「好吧,我給你機會不要,我叫保安了。」莊之言已經忍無可忍,沒有想到自己的忍讓換來的竟是夏知秋的得寸進尺,是無休止的糾纏。

「你叫呀。嚇唬誰呀。我還不知道你呀。你下不了手。」夏知秋擺出一副看熱鬧的表情。

「你等著。」莊之言掏出手機摁號碼,卻被夏知秋一把搶了過去,「你還真要叫呀,到時丟臉的可是你,而不是我。」她一臉詭秘地笑,「好了,不跟你糾纏了,我也累了,回了。剛才就當是一場戲,忘了吧。」

「滾。」莊之言對著她的背影憤怒地喊出了一個字。

夜深人靜,客廳空闊得有些嚇人。

莊之言起身去了畫室,看著那張拼貼在一起的畫,已經無法復原了。他一把掃到地上,罵道:「夏知秋,你等著。」

從窗外透過來的天光讓畫室里的一切蒙上了灰色,支離破碎的天光,令人沮喪的灰色。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想要打電話給陳染,想想還是算了,「這個時候她一定在夢中,不要驚擾她了。」可是他連做夢的機會都沒有了。雖然他疲倦至極,但就是睡不著,仿佛大腦里按了一個開關,忘了關閉。

走到窗前看著外面的一切,寂靜的,深沉的,好不防備的裸露的城市。

他的手機響了起來,刺耳又突兀地響徹著。

「怎麼,還沒睡吧。我想你是睡不著的。」夏知秋陰陽怪地說道。

「你到底有完沒完?你現在怎麼會變得這麼不可理喻,蠻橫霸道。」莊之言的怒氣一下子被點燃了,仿佛衝出屋頂,然後炸裂燃燒成一堆廢墟,連同他的軀體一起化為烏有,然後他就什麼煩惱都消失了。

「沒完。」夏知秋仍然是不緊不慢地說道。「你可真夠可以的,竟然讓我一個人走夜路,你也真放心。」

「不就是過一條馬路嗎,你是不怕走夜路的,我知道。」莊之言在罵出那個「滾」字的時候,他就很不情願地遠遠地跟在夏知秋的身後,直到看到她過了馬路,進入小區的大門才折回來的。但是他不想告訴她這些,這只會導致她又一次得寸進尺地糾纏,何必自討苦吃。他這麼做,只是出於對一個普通朋友的起碼關心,並非是愛。

「如果我被劫持了,你也脫不了干係。」夏知秋咬牙切齒的樣子,很可怕。

「放心,這座城市很安全,到處都是攝像頭,哪個小賊會自投羅網呀。」莊之言打了一個酣暢淋漓的哈欠,又說道:「沒事,我要掛了。」

「別,我還沒說完呢,看不出你會那麼狠心,你就那麼恨我。」這才是她要說的關鍵。女子總是在即將魚死網破的時候,還是不甘心,要奮力地搏一把,只會讓對方覺察出她的輸不起。

「是。」莊之言說道。

「對了,白天讓美惠來看我,這可是你說的。」夏知秋突然想起這事。

「好的,我會跟她說,去不去就是她的事了。」莊之言答道。

「那可不行,你說過的話要算話。」夏知秋說道。

莊之言沒在跟她理論,心想他說過的話多了去了,她怎麼就逮著這句話要算話了。為了能順利結束通話,他哼哈地應著,「好,算話。」

曦光微露,破曉在即。

莊之言拿起一瓶酒,灌進去,為了睡眠是需要付出身體的代價,因為太累了,因為萬念俱灰,反正都是一樣的狼狽,他只想沉沉地睡一覺,然後再重整旗鼓地投入戰鬥。他踉蹌著回到臥室趴在床上,連衣服都沒有脫便很快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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