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天氣就是這樣,儘管陽光明媚,但也常常有一種濕潤的潮氣撲面而來。

陳染已經把魚片粥盛到兩個漂亮的瓷碗里,像兩朵開放的花。漂亮的餐具總是能讓就餐的人產生愉悅之感。

「餐具不錯,很適合你的審美。」陳染說道:「一會兒吃完了飯,就休息一下吧。眼圈都黑了。」

「不要,那樣太浪費了,我珍惜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分鐘,怎麼捨得去休息。」莊之言說完就把雙手搭在她的手背上,暖暖的像是陽光鋪蓋下來。

「你還是需要到醫院做一個徹底的檢查。這種狀況又不是一二次了,檢查一下沒事也就放心了。」陳染抬起頭看了一眼他,仿佛很隨意地把手抽出來,然後說道。

「好吧。我現在很忙,等著過了春節再說吧。」莊之言輕輕地夾起一塊魚肉,雪白的,細嫩的紋理近在眼前,讚賞道:「好東西,連外表都是美的。」

「你們畫家是不是看到什麼都要在腦海中想像一下畫成畫的樣子呀?」陳染低眉笑道。

「用心觀察就會發現世間的萬事萬物都是美的。」莊之言笑道。

「說的是,但是這需要一顆敏感的心。否則萬事萬物都是死的。」陳染說完,把粥送入口中,「好喝,因為食材的美味。」

「喂,我們已經吃完飯了,我帶著兩個孩子去逛超市了。你們可要好好享受兩人世界呀。」米加加的電話,雖然看不到也會想像得到她一臉嬌媚的詭秘的笑。

米加加總是製造機會,讓兩個相識多年的人可以往前走一步,變成相濡以沫的夫妻檔。每到陳染面對這個問題的時候,就會措手不及,像是一個隱忍了很久卻還是要隱忍下去,至於什麼時候才能打破這種格局,她不知道,沒有一個時間的界限,但是又總是擔心有一天如果莊之言離開了她,她不知如何應對。

「知道了。」陳染很想馬上就掛電話。因為接下來一定是米加加諷刺挖苦的話出來,她可不想再聽了。

「急什麼?」米加加還是補上一句。

陳染沒有再說什麼便掛了電話。

「米加加帶著兩個孩子去超市了。」陳染把電話的內容如實地告訴了莊之言。

「這個人夠朋友。」莊之言的眼睛裡有一種不易察覺的微笑在慢慢擴散。「吃完飯,去我畫室還是去我臥室?不能浪費米加加的一番好意。」

「啊?」陳染情不自禁地看了他一眼,沒有想到莊之言開玩笑的本事比米加加還要赤裸裸,怎麼就沒有發現他還有這個本事呀。

「怎麼?怕了?」莊之言不依不饒地想把話題進行下去。

「怕什麼?我最不怕的就是人,但是我很怕小動物。毛茸茸的看著溫柔,實則咬上一口可是毫不含糊,要打疫苗的。」陳染把話題轉開了,自認為很巧妙,很得意,這點小伎倆她還是有的,否則白白做了十年有餘的主持人。對於這種轉移話題,和稀泥的本事,她可是經歷得太多了。什麼樣的觀眾沒遇到過,什麼樣的電話沒接過,什麼樣的帖子沒看過,都讓陳染化險為夷地解決了。

「是嘛。」莊之言當然就明白了陳染的意思,隨著哈哈大笑起來。

「怎麼,我的話那麼好笑,我可是極少見你這麼開懷大笑。」陳染看了他一眼,覺得這笑來得誇張。

「是你的嘴角還粘著一粒米。」說著莊之言用紙巾輕輕地擦了下來。

「這有什麼好笑的,誰吃飯沒有掉飯粒的時候。」陳染不好意思地敷衍道。「好了,我吃好了,你一個人慢慢吃吧。我去你的畫室看看,可以嗎?」

「當然可以。」莊之言點頭示意。

陳染看到牆面上掛的那幅畫不見了,正在地上躺著呢。雖被拼接了起來,但是褶皺缺損得還是很厲害。她心裡不禁一驚,這一定是夏知秋乾的。隨即就安慰自己不能問,因為她看到了拼接,這就是莊之言的態度。

陳染走出畫室,看到莊之言還在餐桌前,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

「莊之言,你的粥準備喝到什麼時候?」陳染倚在餐桌的一角,不緊不慢地說道。

「怎麼,你有事?」莊之言輕描淡寫地問了一句。

「我該回去了。我的車鑰匙在哪?」陳染問道。

「在玄關的架子上。」莊之言已經站起身來,「我也吃飽了,以後如果還能吃到這麼美味的食物也是福氣。」

「沒有呀。」陳染看了看架子的幾個格子根本就沒有自己的車鑰匙。

「不會是弄丟了吧。」陳染看了一眼,問道。「你昨晚幾點回來的,我想以此來判斷你的清醒程度。」

「兩點,我就是放到這裡了。」莊之言一口咬定。

「兩點,那麼晚。」陳染心裡立刻很過意不去。

「不會錯的,我就放到了這裡,第二個格子,怎麼會沒有呢?也不是夏知秋拿的,我根本就沒有讓她進來呀。」莊之言很肯定地說道。

「等會,怎麼還有夏知秋的事?」陳染越聽越覺得蹊蹺。

於是莊之言就把昨天夜裡發生的事簡要地說了一遍,但是鑰匙怎麼會沒有呢?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回憶了一下,昨天看著夏知秋過了馬路,進入小區的大門返回來後就打開門,然後就順手把門鑰匙和車鑰匙一同放到了架子上。然後他就去了畫室,難道放到了畫室?怎麼會呢?立刻他就推翻了自己的猜測。

「是不是美惠放起來?」陳染一下子想起來讓她找過車鑰匙。

「這就對了。一定是她。」莊之言如釋重負地說道。

「等著吧。看來這是讓我再待下去。」陳染玩笑道。

「坐吧。想喝什麼,現磨咖啡。」莊之言已經走到了吧檯。白色的大理石吧檯光潔,明亮。他轉身把咖啡豆倒進了攪拌機中,粉碎,煮制,一杯香氣裊裊的咖啡就做成了,「喝吧。」

「這麼講究,仿佛聞到了時間的味道。」陳染讚嘆不已。有那麼一刻,她會想就這樣同一個人慢慢地度過一日日的時光,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每當繪畫累了,我就會用這種方式消遣時間,可以感受到時間從眼前一點點地過去,心便慢下來,靜下來。我可以坐在這裡一個小時,兩個小時,看著窗外的陽光漸漸西斜,看著繁星漸漸隱沒。」莊之言摩挲著咖啡杯的把手,像枝蔓一樣的設計,很有格調。

「很抒情。」陳染還是很少見他這樣說話。

「人一旦靜下來就會變得溫和一些吧。」他雙手修長潔凈,手指恰到好處地支在吧檯上,關節處凸顯形成一個弧度。這是繪畫的手,既柔軟又有力度,可以很好地把大腦中那些點,線,面連綴起來成為一幅畫,落紙雲煙。

「所以人就會變得像是融化的水一樣。」陳染微笑道。

「沒那麼誇張了,但是靜下來後人會變得簡單。」他喝咖啡時目光平視,安靜專注。

「無欲無求。」陳染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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