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鐘指向八點,接下來這兩個小時到底要做些什麼呢,好像做什麼都覺得不安心,又不想那麼早就去辦公室等著。還是吃點兒早餐吧,這樣想著陳染就坐在餐桌前將麵包撕下一塊放入口中,綿軟甜膩的口感突然對心情是一個緩衝,甜膩的食物可以立竿見影地讓人的心情好起來,果然靈驗。

陽光斑駁錯落著投射到客廳的地面上,像油畫的明暗對比。頂頂要系統地學習繪畫了,怎麼又想到這個問題,不是等出差回來後再說嗎,可是當這個問題又一次跳入腦海時,心情就低沉下來,擔心孩子的抗拒,食物帶來的快樂隨之也消失殆盡,原來人的心情並不是什麼物質媒介就能主宰的。

她把麵包一口吞下去,然後將牛奶也一飲而盡,裹腹不需要細嚼慢咽,只要吞進腹中就萬事大吉了。

從餐桌前離開,又看了一眼昨晚就準備好的行囊,才想起來洗漱的用品還沒有放進去。雖然酒店裡都備有這些,但是每次她都喜歡自己攜帶,不是因為環保,是擔心酒店裡的這些東西衛生狀況。有報道說,多是小工廠生產出來的東西,質量是否合格確實讓人畫上問號。

敲門聲就是這個時候響了起來,是莊之言。

「不是說好了,我可以打車去台里嗎?」陳染打開門第一句話就是這樣的。「把頂頂送到學校已經是幫了我的大忙了。我現在正閒得無事可做呢,你來得正好,喝杯咖啡了。」陳染說著就往廚房走去。

「我也正好沒事可做。好的,喝一杯。」莊之言懶洋洋地說道。

「怎麼了,好像興致不高呀,昨晚又沒睡吧。」陳染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臉色蒼白,眼圈暗黑。

「想睡沒睡著,就畫到天亮了。」莊之言坐到了餐桌前,端起陳染遞過來的咖啡喝了一口。

「不要總是熬夜,身體吃不消的。」陳染說完,也坐了下來。

「把你送走我就回家睡覺,累了就算是白天也會照睡不誤的。」莊之言笑道。

「晝夜顛倒可是最傷身體的。」陳染說道。這是從事藝術這類人通常的做法,他們是活在夜間的精靈,靈感往往在夜深人靜地時候才能噴薄而出,一發不可收拾。

「知道,但是創作只有到了夜晚才能發揮得淋淋盡致。」莊之言說道。

「你的那些訂件畫得怎麼樣了?」陳染問道。

「剩下的幾幅訂件先不畫了,明年交畫,時間來得及。我現在為舉辦的畫展做準備。」莊之言說道。

「有壓力?」陳染問道。

「當然,想突破自己。」莊之言笑道。

「畫作一旦完成,你就完成了使命,剩下的就交給觀者去延伸更為豐富多元的意義吧。即使是同一幅畫作,因為每個觀者的體驗,思考,以及反映不同,得到的東西也是千差萬別。所以你沒有必要對自己太苛刻,只要盡力畫好就行了。」陳染想起不久前看過一本繪畫書籍有類似的記載。

「你的想法很對。」莊之言笑道,「藝術理論有一種說法,藝術作品並非是作者一個人完成的,藝術作品一旦脫離了作者,進入公眾的視野,其原本的意義就已經改變了。」

「觀者也是多種多樣的,首先這個觀者要喜歡繪畫,尤其是喜歡你的畫作,否則你畫得再好,他們也會視而不見。不喜歡你畫作的人,就隨他們去吧。」陳染說道。

「說是這樣說,也會常常對自己產生懷疑,這樣畫下去到底是為了什麼。」莊之言舒緩地說道。

「喜歡你畫作的人,就會從你的畫中看出雲淡風輕,這可是水墨畫中最高的境界。以為你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是」陳染斟酌了一下,想到了一個很時髦的詞彙,「浮雲。」

「我也是一個俗人,慢慢地你會發現我就是一個平凡的俗人而已。」莊之言再說俗人的時候,眼睛看向了窗外。「也只有在繪畫的過程中才能覺得有一種在雲端的感覺,完全沉浸在繪畫的世界裡,那時的自己才是雲淡風輕的。」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說道:「一直很慶幸自己選擇了繪畫,沒有什麼能替代它。」

「你很幸運,憑藉著繪畫可以得到很好的生活。」陳染停頓了一下,笑道:「你已經過了用繪畫維持生活的階段,而接下來就是要為自己畫點什麼。」

「野心不小呀。」莊之言笑道,突然間陷入了沉默,又道:「我也是這樣想的,要為自己畫點什麼,還是要畫下去,並且要畫好。」

「這對你不是難事,你不就是用畫筆描摹世界的嘛。」陳染笑道。

「說的簡單,做起來可是很難的。」莊之言說完便爽朗地笑了起來,很少見到他這個樣子,這樣的笑才是元氣十足的,無拘無束的。這發自心底的笑才可以甩掉那些沉溺在心底的煩惱。

陳染的手機響了,「都準備好了吧,我去送你。」米加加說道。

「不用,頂頂的事都不肯幫忙,我可不敢勞你大駕。」陳染故意用一副埋怨的口氣說道。

「我說過了我是真的很忙,但是送機還是可以的,我現在過去。」米加加電話那頭的嘈雜聲進入了話筒,仿佛看到了人頭攢動忙碌的情景。

「知道你很忙,所以謝了,有人送了。」陳染說道。

「一定是莊之言。這就對了,這個時候就該他鞍前馬後。」米加加笑嘻嘻地說道。

「沒事,掛了。」陳染催促道。

「多聊一會兒,不會耽誤你們親熱的。」米加加不懷好意地笑道。

「你不是很忙嘛,還有心思無聊。」陳染說完,掛了電話。

「我走了,頂頂就交給你了。不聽話的話隨打隨罵。」陳染笑道。

「頂頂是個懂事的孩子,你放心好了。」莊之言說完,然後看了看腕錶,「還是走吧。」

春天的風溫暖地掃過人的臉龐,像是清新的一聲問候。

「到了就打電話。」莊之言的叮囑還是來了,這幾乎成為了所有人分別時的話語。

「好的。」陳染笑著跟他揮手,如同一個最普通朋友的告別,但是她知道他們不僅僅是普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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