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讀大二的柏青正放寒假,因為他爸爸的身體出現了狀況,不想吃飯,胃部隱隱作痛,他就勸爸爸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沒有病就放心了,有什麼病可以及時治療,好過在家裡胡思亂想,有時實在忍不住了就吃止痛片。但現在已經無濟於事了,依然疼得滿頭大汗,於是柏青便拖著爸爸去醫院做了檢查。拿著醫生開出的化驗單扶著爸爸一項項進行檢查,從早上到下午,等著各類的化驗單都出來了,拿給醫生將每份單子看完後,瞥了一眼爸爸,說道:「需要住院治療。」

然後說出來的那句話更是令人心裡一驚,「病人可以出去了,病人家屬留下。」這是一句不言而喻的重病信號。柏青攙扶著爸爸到走廊的座椅上,然後返身回到診室,問道:「醫生,我爸爸是什麼病?」

「應該早些來醫院,這種病要是治療得及時,完全可以治癒的。」醫生說道。那個男醫生抬起眼睛看了看面前的柏青,問道:「只有你來了?」柏青明白潛台詞就是你的媽媽怎麼沒來。

「我媽媽幾年前就去世,有什麼事跟我說好了,我爸爸的情況是?」柏青問道。

「胃癌晚期。」醫生的聲音清醒得近乎冷漠,也難怪醫生每天見到各種各樣的病人,要是感情用事的話,一個這樣的病人就能讓他痛苦幾天,那醫生就不用看病了。

「晚期?是什麼意思?」柏青不得不問道。按照他的經歷這確實是一個專有名詞,他才二十歲。

「按照臨床的經驗可以活半年,但因人而異,也會有奇蹟發生。」醫生說道,解釋得滴水不漏。然後拿起一支筆刷刷地寫病歷。寫完後,遞給柏青又道:「趕緊辦理住院手續。」

「啊。」柏青拿著病歷,驚呼一聲,他已然被嚇到了,他的心思在半年上,怎麼可能。

「快去吧。」醫生看到柏青還站在那,便說道。

「醫生,我爸爸怎會得這種病?」柏青問道。

「當然是常年飲食不規律,先是胃病,然後轉為癌變。」醫生簡潔地答道。然後就叫了下一位病人就診。

柏青拿著病歷,走出診室,心思全部在半年上,爸爸平時身體很好,沒有聽說有胃病,怎麼就一下子得了癌症,而且還晚期,還半年。死亡就像是遠在天邊的星辰,怎麼這麼快就來到了爸爸身邊,好似是乘著光來的。

爸爸一把拿過病歷,看到了那幾個觸目驚心的字,當時就掉眼淚了,他拿著病歷下意識地又看了看那幾個字,不相信那是他的病情報告。

「爸爸,爸爸。」柏青叫了幾聲,怪罪自己沒能拿好病歷,現已至此,只能是先安撫好爸爸,「爸爸,醫生說這種病也是因人而異,是有奇蹟發生的,他說你會好的。」他已經把醫生的話做了自己的解讀。

爸爸畢竟是經歷過一些事情的人,從醫生的那句「病人可以出去了,病人家屬留下。」就已經意識到身體一定是出現了不好的狀況,心裡就有底兒了,但是他看到病歷後,還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爸爸,爸爸。我去辦理住院手續,你在這裡等著我。」柏青說完,還很不放心地回頭看了看爸爸。他恍惚間一下子老了十歲,面色鐵青,雙手抖動,即便他雙手放在腿上,還是能夠看到那雙手抖得厲害。他又返身回來,坐到爸爸的身邊,拍著爸爸的肩膀說道:「爸爸,醫生說沒事,以現在的醫療條件這都是小病。」說完連他自己都覺得此話的蒼白無力。

「柏青,爸爸沒事。」爸爸說道。然後轉頭看了看柏青,擠出了一點兒笑,那笑酸澀和無奈,說道:「你快去吧。」

「好的,爸爸。」柏青同樣擠出了笑。他想到了醫生的話,常年飲食不規律。這就對了,高中三年他住校,大學也是住校。爸爸一個人在家又是帶高三的畢業班,飲食上不規律已成家常便飯,所以才導致了這個結果。一路走,一路想要是媽媽在的話,可能就不會得病了。

住院的窗口,排著足有四,五米長的隊伍,柏青不禁驚心道,這麼多辦理住院的人,這麼多危重的病人。

拿著辦理好的住院單子,回頭去找爸爸,爸爸卻不見了。柏青不由得四處看了看沒發現爸爸的身影,又問了問旁邊等待就診的人,那人指了指診室,於是柏青透過診室狹窄的玻璃窗看到了爸爸的身影。他放下心來,還不如就讓他從醫生那裡了解詳細的病情,省得一個人胡思亂想,配合著醫生的治療,說不定效果還會更好的。他知道爸爸是一個開通的人,能夠想得開。

果然爸爸出來了,臉上蕭索的表情還是很明顯地表現了出來。「柏青,辦好了。」他問道,聲音聽得出來是儘量放鬆,但是仍很拘謹。

「我們現在就去病房。」說著柏青牽著爸爸的手。

「我一個人可以走。」從他心底油然而生的倔強,爸爸說道。

柏青隨之放開了爸爸的手,近乎安慰地討好道:「對,你一個人可以走。」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向電梯口,柏青站在爸爸的身後,一抬頭看到爸爸的頭上已有稀疏白髮。爸爸不是健康的充滿活力的爸爸了,曾經在籃球場上奔跑跳躍投籃的爸爸將一去不復返了。爸爸生病了,一瞬間柏青的眼睛濕潤了。

電梯到了一樓,像是兩片鍘刀一樣的電梯門旋即分向兩側,一個打著氧氣的男子被推了出來,護工們口中喊著,「讓一讓,讓一讓。」那聲音和節奏宛若晚一秒鐘都會耽誤那個男子的救助。於是人們就像是臨危受命一樣,迅速地整齊地閃出一條路。

柏青記得爸爸看著那個被推走的男子消失在嘈雜的人流里,眼神里流露出的那種驚懼至今還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中,也許爸爸想到自己,想到有一天也將出現這樣的一番搶救情景,也許晚一秒鐘都可以與生命失之交臂。

柏青已經深深地沉浸在回憶之中,這樣的回憶總是令人心情沮喪。

「放心吧,我了解自己的病情,只要配合治療治癒的機率是很高的。」莊之言已經將一杯紅茶放到柏青的面前。

「知道就好。」柏青的聲音里聽得出一種意猶未盡,也許剛才的回憶讓他的表情變得生硬,冷漠,尤其是額頭的川字眉,非常明顯,令人不忍再看。

「好了,明天就去雲南,還是我送你吧。」莊之言改變了話題,無論對誰都是需要的。柏青可以從回憶中解脫出來,他也可以從疾病的話題里跳出來。

「明天我打車去,還是不用你費心了。」柏青說道。

「也好。」莊之言不再堅持,既然柏青想照顧他,又何必堅持,彼此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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