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者番外——亞歷克斯與伊爾妲(22)

亞歷克斯看到了,也聽見了,他揮動短劍將眼前的石像劈碎――劇團首領能夠一路逃遁到這裡就代表他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人,他手上還有人質,雖然他對貝印、堪加等可能只是受城主委託來監視他的人不感興趣,但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感情用事。

貝印作為一個經驗老道的法師(在年輕的時候,他也是一個戰鬥法師),早就可以在保持施法必須的專注時分出一部分靈魂觀測周圍的情況,他喃喃地念誦著咒語,警惕著正在向他靠近的堪加,亞歷克斯還有在空中迴旋的牧師,他感覺到自己的兒子正在抽出一柄魔法長劍,它可以圍繞著法師身側飛舞,按照法師的意願攻擊敵人......

他看見那個黑髮的吟遊詩人突然側過身體――後者做出了投擲短劍的姿勢,而他與貝印之間並無敵人,貝印的眼睛幾乎突出了眼眶,猛地握碎了一個戒指,戒指中蘊含的防護法術在一剎那間起效,一個沉重的打擊讓貝印踉蹌了一步。

若是沒有這個法術,貝印現在已經死了。

貝印對吟遊詩人怒目而視,隨後卻倏地回過頭去!吟遊詩人只是做出了姿勢,但一轉手腕短劍就回到了他手裡,順勢一劈就切開了一束試圖纏住他的藤蔓,那麼他受的打擊從何而來呢?從身後,從他的兒子手中,魔法長劍扭動著,還在試圖再次攻擊:「傳送!」貝印的兒子還在叫著,「我要離開這裡!」

哪怕是在這種緊急的狀況下,堪加都忍不住要搖頭,貝印盯著兒子,可能只停頓了半個呼吸的時間,他露出了慘痛的神色,屈起手指。

一個法術擊中了貝印的兒子,他飛了出去,落在一堆泥沼中,立刻就不見了。

這種場景亞歷克斯見過,當他還只是薩利埃里家族的小兒子時,為薩利埃里家族做事往往是一個家庭的傳統,他們從祖父開始,到父親,再到兒子,然後是孫子,都要為薩利埃里家族賣命,薩利埃里家族從不虧待他們,但說到底,這都是罪惡,大多數人一半在家裡,一半在監獄裡,也有可能,還沒過完一半就送了命。

所以老何塞說過永遠不要測試人性,痛苦和死亡是可以改變很多東西的,哪怕做好了所有的準備,沒到親身嘗試的時候誰也不能說自己肯定就不會是那個人,尤其是沒有經過磨鍊的年輕人,雖然他們的長輩會精心安排試煉的順序,但總有這樣那樣的意外發生,一些人扛過去了,一些人則不能,他們的結局往往都和貝印的兒子一樣糟糕。

亞歷克斯可以理解他為什麼會被嚇破了膽,貝印在瑪羅吉的地位很高,他的兒子雖然是個法師,但可能,幾乎沒有離開過瑪羅吉,他在父親的羽翼下過著遂心如意的日子,從未直面過真正的危險,或許城主對他父親足夠尊重,也讓他產生了幼稚可笑的幻覺――他不知道,或是不想去想失去了城主的看重,他的父親會怎樣,他會怎樣。

而在這個時候,貝印允許他發出第二次請求也完全是看在他還是自己的兒子份上,如果換了肉錘與銑刀,他們根本不會有重複請求的機會。

貝印鐵青著臉轉過頭去,盯著那個一直笑吟吟的劇院首領,然後是路娜。

「我們要走啦,」劇院首領耳語般地說道:「希望您用餐愉快。」這句話顯然不是對他們說的。

他挽著路娜,給她和自己施加了一個羽步術,雖然他與妖境做了交易,但誰也不知道過大的刺激會不會激發妖境更多的食慾,他拉著自己的獵物與人質向著另外一側退去,銑刀突然潛入黑暗,肉錘也看到了,他緊張地跳動了一下――那裡肯定是一條生路,誰也不知道他這麼一個大塊頭是怎麼做到的――他直直地跳進了另一塊深黑的陰影里。

幾乎與此同時,他們聽到了劇院首領特殊到令人難以忘卻的笑聲,伴隨著笑聲的是肉錘的頭,只有頭,翻滾著從虛空中掉了出來,之後是手臂、腿和上半身與下半身......泥沼貪婪地吮吸著血液與內臟的汁液,蕨類則紛擁而上,撕扯著肉和骨頭。

銑刀出現在亞歷克斯的身邊,面色蒼白,他剛才設計肉錘做了一個測試,幸好他這麼做了。

「追上他!」貝印喊道,一邊拋來一隻戒指,「我會找到你!」

銑刀還沒決定是不是要接住它,亞歷克斯就抬手抓住了它:「不用,」吟遊詩人冷靜地說:「有人等著他呢。」

下一刻他們就感覺到一陣明顯的震動,這次從虛空中出現的是劇團首領和路娜,劇團首領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是誰?」

「是我。」一個人回答說,「讓開,諸位!」這句話也不是對劇團首領說的,亞歷克斯一把拉起銑刀,向後跳去,這一跳連最敏捷的盤羊都望塵莫及,銑刀也要真心稱讚,他看到一個圓形的玻璃瓶子掠過他的眼前,帶起的風弄疼了他的鼻子,它碰地一聲摔落在地,而後就是轟隆一聲!

銑刀立刻感覺到耳朵里流出了血,他看到煙塵瀰漫,其中無數亮光閃動,腳下的一陣陣,連綿不絕的震動告訴他這樣的爆炸還有很多次,只是他的耳膜破裂了,聽不見而已,身後的手把他一路拖往妖境的邊緣――妖境也不是沒有範圍的,這個妖境又要小一點,可能只有百尺見方――當寥寥無幾的人類毫無準備面對它的時候,當然會覺得絕望,但若是狀況相反,絕望的就是妖境了。

飛羽號的女船長率領著一群冒險者站在一個嶄新的缺口前――居高臨下的俯瞰著這座妖境,在這裡妖境固然還有一點控制力,但就算是凡人也能與之抗衡,他們這裡還有法師與術士,以及被女船長投下的爆裂魔藥。

這種可以與矮人的火藥相媲美的魔法藥水產自於克瑞法,克瑞法對這種藥水的把控十分嚴格,但――銑刀看向身後,如果是這個與精靈關係密切,又是克瑞法的衛城――維尼托僭主之子的需要,克瑞法的商人應該會高抬貴手。

他沒看到人。

亞歷克斯已經掠到了劇團首領的身邊,他抬起頭來向亞歷克斯微笑,也許他還想要說些什麼,但亞歷克斯已經一劍劈向了他的肩頭,白髮的傢伙可能一邊咕噥著禮節欠缺什麼的,一邊施放了他的法術。一股無形的力量卷上了亞歷克斯持劍的手,麻痹感如同蜈蚣那樣爬過皮膚,短劍跌落在地,又被另一個法術――這次是亞歷克斯施放的,從下而上,高高躍起,差點穿過劇團首領的兩腿之間。

劇團首領瞪大了眼睛:「你還是個男人嗎!?」

亞歷克斯根本不說話,緊接著施放了下一個法術,劇團首領只能應戰,他遊刃有餘,亞歷克斯可以感覺得到,哪怕憤怒的貝印與堪加迅速加入其中也是如此,女船長帶來的人繼續與妖境戰鬥,三個強大的施法者環繞著劇團首領,他依然――可以從容地面對他們的火,冰凍與毒液,哪怕身邊還有一個累贅,他的手指在灰暗的光線中幾乎能發光,它們跳著舞,為它們伴奏的是劇團首領靈巧的舌頭,即便沙塵瀰漫,爆炸的聲音震動肺部與喉嚨,他的施法都沒有出一點錯。

他暈眩他們,迷惑他們,遲緩他們,隱形自己,簡直可以說是精彩絕倫,但沒用,這裡還有一個吟遊詩人,同樣對吟遊詩人的專用法術了如指掌,他暈眩他們亞歷克斯就讓他們清醒,迷惑他們就反迷惑回來,遲緩他們就給他們加速,如果他隱形,對方也有辦法找到他。

劇團首領第二次向亞歷克斯露出微笑,不過這次的微笑要危險多了,「別以為你能贏。」他說。

「有人在開門!」貝印突然喊道。作為一個極其擅長傳送法術的施法者來說,傳送門打開時的嗡鳴聲比什麼聲音都要來得清晰,劇團首領帶著得意的笑容將路娜擋在自己身前,強行逼迫他們攔截下了自己的法術,在飛揚的塵土與迷霧中,一道亮藍色的線正迅速地在空中畫出一個長方形,一雙手從打開的門裡伸出來,它舉著一把弩,上面壓著一柄魔法箭。

這柄魔法箭射向亞歷克斯等人與劇團首領之間,附著在上面的是一個強酸箭法術,有幾十股可以腐蝕掉岩石的酸液凌空散落,堪加投出一個火球,卻只引起了一陣令人痛楚的酸臭蒸汽,貝印將一根魔杖握在手裡,不確定是否要投出去――這個魔法可能要連著城主之女一起殺死,劇團首領後退一步,已經有半個身體沒入了傳送門。

劇團首領看到亞歷克斯再一次舉起了長弓,他警惕地投去一瞥,卻發現長弓上搭著的不是一枚箭矢,而是......一條銀色的繩索繃直了身體被當做箭矢射了出來,它絲毫不畏懼酸液,或是別的法術,它猶如有著自己思想般的徑直撲向劇團首領,一把把他和人質纏了個結實!

亞歷克斯用力一拉,劇團首領和路娜就一起被拉出了傳送門,他們跌倒在地上,路娜忍不住大聲呻吟――那些殘留的酸液燒灼著她的皮膚,劇團首領也在喊叫,然後戛然而止――他消失了。是幻象,亞歷克斯驟然抬起頭,這次劇團首領沒再犯所有反派都會犯的錯誤,他一言不發地跳進了傳送門,逃走了。

傳送門隨即關閉,但至少他們找回了瑪羅吉城主的女兒。

伊爾妲落在亞歷克斯身邊,貝印讓魔法僕役提起路娜――他們沒時間慢慢說話,女船長帶來的人和東西還不能毀滅妖境,只能與它僵持,艿哈萊向女船長揮了揮手,她就開始組織冒險者們有序的後退,等到他們安全離開,這個情報也會傳到各處,這裡就不會出現新的犧牲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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