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者番外——亞歷克斯與伊爾妲(23)

這次冒險損失最嚴重的應該是瑪羅吉的「砂礫」盜賊公會,他們來的時候最少有二十人,回來的時候只有銑刀。但最值得悲哀與憤怒的應該是貝印,他被自己的兒子兼弟子出賣,背叛,差點被殺死,原因卻可笑至極——不過是因為懦弱而生的退縮之心,更讓人無話可說的是,他的兒子幾乎沒怎麼考慮,就決定殺死自己的父親和老師來奪取他身上的傳送捲軸,完全不顧他們那時候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這比親手殺死自己的兒子更讓貝印感到煎熬,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還是奪回了城主的女兒,一離開妖境,他就打開了傳送捲軸,把自己和路娜傳送走了。

亞歷克斯的情緒也不太好,他再次丟失了獵物的蹤跡,不過他有預感,他還是能找到那個白髮的吟遊詩人的。

所有人以為事情就此告一段落,但他們還沒來得及換下在地下弄得破爛骯髒的衣服,瑪羅吉城主的侍從就找到了他們,邀請他們去瑪羅吉城主的一處宅邸,說是要用一場熱烈的宴會和豐厚的報酬來感謝他們。

伊爾妲覺得單就亞歷克斯揮霍掉的捲軸與魔杖來說,這個邀請不太有誠意。瑪羅吉城主未必能拿出這筆錢來——不是不能,而是他未必捨得,另外他與亞歷克斯之間沒有契約,沒有僱傭關係,他只要沒有良心,就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我覺得......」精靈說:「也許會是另一個驚喜。」

「去吧。」亞歷克斯說:「所有劇目都應該有個結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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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以為宴會設在城主的堡壘里。」

「貝印大人的宅邸是城內最舒適也是最奢侈的。」為他們引路的侍從這樣說道:「而且大人的宅邸里還有很多魔法用具,用來招待您們這種具有天賦的尊貴客人真是再好也不過了。」

伊爾妲看著亞歷克斯,亞歷克斯冷淡地微笑著,如果這些人知道他的導師是誰——大概就不會這麼說了,克瑞法是在格瑞納達之後的尊法之都,也就是說,施法者最多的地方,他們敬愛的克瑞法之主的高塔里,你不該問哪樣是魔法用具,該問哪樣不曾附魔——更不用說,在大災變前魔法還多數用在戰鬥、防禦或是陰謀里,但大災變之後,克瑞法之主將魔法普及到了每個角落,雖然這樣不免引發了一些腹誹——對魔法不夠尊重,但對於亞歷克斯來說,這種生活才是他熟悉的,不過是將科學改成了魔法罷了。

他們在走進門廳的時候,就看見門廳到餐廳有著一條很長的走廊,走廊每隔三尺就有一尊石像鬼,亞歷克斯一點也不懷疑,只要貝印在城主的號令下念咒,這十來尊石像鬼就會飛起來攻擊他們;餐廳里舖設著寬大的地毯,幾乎覆蓋了整個地面——若是被施加了活化術,它一下子就可以將這裡的人全都包裹起來;餐桌邊佇立著年輕文雅的侍從與侍女,但他們的手指那樣纖細,腳步那樣輕盈——和法師或是術士沒什麼區別;堪加、艿哈萊與銑刀都已經到了,他們看上去都有些不安和緊張,艿哈萊在伊爾妲進來的時候仿佛不經意地轉過頭去。

瑪羅吉城主僵硬地站在長桌的端頭,「歡迎,維尼托僭主的兒子。」

「這個稱呼未免有點不禮貌。」伊爾妲說:「看來這並不是一場宴會,而是一場恩將仇報的戰鬥。」

「精靈,」瑪羅吉城主無禮地說道:「我們並不準備與密林交惡,你很幸運。」

「你打算怎麼對付我?」伊爾妲問:「囚禁?」

「囚禁,直到瑞芬與瑪羅吉完成締結婚約的儀式。」瑪羅吉城主說。

「其他人呢?」伊爾妲問道,同時一個個地看過一晚前還在與他們並肩作戰的一群人:「他們呢?」

「我很抱歉,」銑刀率先說:「我只是一個盜賊,我能夠僥倖活命是因為我是『砂礫』公會的分部首領,瑪羅吉城主大人尊敬我們的神祇葛蘭,作為回報,我將保持緘默,直到死去。」

「而我的兄長承蒙城主大人庇護,很多年了,我也在為城主效力,我們的家人也還在瑞芬。」堪加看似十分內疚地說道:「我只能向您致以十二萬分的歉意。」伊爾妲注意到他不是對自己,而是對亞歷克斯道歉,她心頭火起,但還是看向了艿哈萊。

艿哈萊嘆了口氣,轉過頭來:「我和銑刀一樣,我只是阿芙拉的主任牧師,我在這裡......在瑪羅吉有屬於自己的義務,我必須為我的神殿,我的牧師與我的神祇負責,我不能站在你這邊,亞歷克斯,雖然我並不贊同他們的做法。」

不等伊爾妲間視線轉移到貝印身上,瑪羅吉最「強大」的法師開了口,與前幾位不同,他遍布血絲的眼睛裡跳躍著快樂的光芒,語氣激動:「我則很樂意看著你去死,」他說:「吟遊詩人,而且是非常痛苦的死。」

「為什麼?」亞歷克斯好奇地問道。

「為什麼?」貝印咆哮道:「你還問我為什麼!?你忘了嗎,你殺了我兒子!」

「你的兒子不是死於你的法術嗎?」亞歷克斯平靜地說:「一個魔法飛彈,甚至只是一個小戲法,他沒有防備,你一擊而中,最後是妖境的泥沼殺了他。」

「他只是感到恐懼!」貝印大聲說道:「而你早有準備,你原本可以讓那些僱傭兵早點動手!但你沒有,你看著我們自相殘殺,你明明可以立即結束這一切,但你什麼也沒做,你看著我的兒子去死!」

「我確實僱傭了飛羽號的船長,並委託她緊隨我們,按照我的命令行事。」亞歷克斯說:「但我實在沒想到——」他輕輕地道:「他準備的第一個法術竟然不是投在敵人身上,而是投在您身上的......」雖然用了您,但這句話中的諷刺意味實在是太強烈了,強烈到銑刀差點笑出來。

「您可真是個考慮周詳的人啊,」瑪羅吉城主說:「不知道您有沒有想到如何面對現在的情況。」

「飛羽號的船長與那些冒險者如何了?」亞歷克斯問道。

也許是以為亞歷克斯已經無計可施了,瑪羅吉城主幹脆地回答說:「他們都在我的監牢里,等你死了,我會恩准他們為你殉葬,雖然你只是一個僭主的兒子,但我想你的墓穴里還是應該有些值得一提的東西。」

「那就好。」亞歷克斯說:「我也正有東西要給你們看。」

他打開外套,從內側的口袋裡提出一樣活物放在了長桌的空銀盤裡。

拉曼妥思的子嗣。

祂一離開溫暖的懷抱,碰到了冰冷的金屬就大聲嚎哭,除了一看到那個黏糊糊,長著小手小腳,活像個幼魚的「東西」就猛地提起雙手蓋住耳朵的伊爾妲與艿哈萊,還有亞歷克斯本人,所有人都在尖銳刺耳的叫聲中失去了意識——只是程度不同,只有寥寥幾個人還能勉強站著,如貝印這樣的老人,或是觸及魔法還不夠深刻的弟子和學徒,在第一聲嚎哭中就昏厥了過去。

「不是說......」艿哈萊掙扎著問道:「您已經把它還給那些蛙人了嗎?」

「哦,」伊爾妲聽不見,但可以讀懂唇語:「但後來它不知道又怎麼跑回亞歷克斯身邊了。」她和亞歷克斯都嚇了一跳。

亞歷克斯向前走了幾步,可以看得出這裡被貝印精心設置成了一個天羅地網,到處都是危險的陷阱,傳送門與密道,還有大量的弓弩,毒藥和酸液,發自內心地說,如果他在進入「偽神瑪斯克」的地下神殿時籌備的如此妥當,詳盡,他的兒子還未必會死,不過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了,亞歷克斯不是那種單純的施法者,他能猜到瑪羅吉城主和貝印為什麼會這樣做。

貝印純粹是遷怒,瑪羅吉城主則是因為他是維尼托僭主的兒子——政治原因,在瑪羅吉城主的心裡,他與瑞芬結盟後,瑪羅吉-瑞芬就會成為對周邊國家最具威脅的一個王國,而維尼托的富庶眾所周知,作為克瑞法的衛城,它也有不少在信仰與陣營方面的仇敵——瑞芬就是一個,亞歷克斯作為維尼托僭主的兒子,他肯定會將這件醜事告訴他的父親,然後維尼托可以從中操作一番,毀掉這門婚事。

他的猜想當然大錯特錯,維尼托畏懼的從來不是這個,他的手法也毫無新意。

亞歷克斯撿起拉曼妥思的子嗣塞回外套里,祂立即停止了哭泣。吟遊詩人如同這裡的主人一般巡視了一番,拆除了一些較為危險的觸動式魔法陷阱,才讓外邊等候已久的人進來,他們一出現,清醒了些的瑪羅吉城主就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你們怎麼會在這兒?」

「這有什麼可奇怪的,」女船長嘲笑道:「您的法師大人跑得太快了,甚至不願意和我們說句話,之後卻有一個從來不瞧我們一眼的侍從邀請我們去享用一頓豐盛的大餐,還有一筆可觀的酬勞——而我們都看見了您的獨女和她私奔的情人在一起,還挺著一個大到快要臨產的肚子,難道您是要給他們舉行婚禮,所以邀請我們做客人不成?」

城主面色灰白,眼中的憎恨幾乎可以化作實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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