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者番外——亞歷克斯與伊爾妲(52)

術士的視線略微往下:「我可以知道這位可愛的小客人是誰嗎?」

「是我的。」亞歷克斯說。

他們最初的計劃——也就是借用女船長之前的人脈與通道,悄無聲息地潛入瑞芬,現在看起來已經不是那麼可行了。那麼能夠借用七十七群島的名義,從容不迫地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邀請」到瑞芬,也不妨是一個大膽的主意,但女船長和伊爾妲都能偽裝,維維卻沒辦法偽裝,祂又是要時刻被亞歷克斯帶在身邊的。

亞歷克斯索性將祂直接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奇怪嗎?想要一探究竟嗎?想要利用嗎?想要藉此撕開他的防禦嗎?一切悉聽尊便,不過大概沒人會以為維維是他的兒子,最大的可能不過是血親,畢竟作為一個死靈法師當然,也有可能,這個黑髮黑眼睛的男孩確實是死靈法師的血脈,但與其說是血脈,倒不如說是一件實驗品,或是祭品——之前死靈法師們用自己的弟子或是親眷替代自己充做祭品的事情可不在少數。

「他可真是一個漂亮的孩子啊。」術士說,他自稱阿比,這個名字聽起來很不正式,不過考慮到沒人會願意在一個死靈法師面前說出真名——死靈法師是可以憑藉法術在人死亡之後把他的靈魂從哀悼荒原上叫回來,並且就此奴役他的,阿比可不想在死後還不得安寧。他向亞歷克斯略略鞠了一躬,說道:「可敬的法師,」他說:「我們已經搜集到了所有的石化蜥蜴,不過單就數量而言,只怕還不夠您的所需,如果您,以及您的導師確實亟需石化蜥蜴的眼珠,我想您可能要往瑞芬一行——但這也不是什麼麻煩,」他展開了一個明朗的笑容,這個笑容甚至讓他那張平庸的胖臉都煥發出動人的光彩來:「瑞芬大公一直期望著瑞芬能夠與七十七群島建立一個長久穩固的關係,他絕對不會吝於付出一些必需的代價來與您成為朋友。」

「這句話您已經不是第一次說了,」亞歷克斯撫摸著男孩的黑髮說,維維依戀地將臉貼在他的膝蓋邊:「或許您認為我的時間是可以一直被無謂地消耗下去的。」

「我理解您的心情,導師們總是非常嚴厲,」阿比說:「我擔保您回到七十七群島的時候必定會大受褒獎。」他眨了眨眼睛:「大公為您和您的導師準備了一份豐厚的禮物,您絕對猜不到,總之,這份禮物絕對可以抵消一點小小的延誤帶來的不滿——不過說起行程,眾神在上,法師,這並非出於我的本意,」他做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我們在蜥蜴岩搜集到的貨物可不止石化蜥蜴,還有一些重要的東西,它們被一群盜賊劫走了,我的術士們正在日夜搜捕,但他們實在是太會躲藏了」

「所以你想讓我為你做事?」

「我懇請您,」阿比深深地吸了口氣:「法師,他們原本就是這裡的人,沙漠無垠,要在不留一絲痕跡的黃沙中尋找線索,實在是太難了。」他行了個法師禮,垂下的頭幾乎能夠碰觸到自己的膝蓋:「但有個非常關鍵的地方,一個墓葬群——不,這麼說不正確,一個堆滿了屍骨的地下洞穴,可能連通著曾經的格瑞納達都城的地下水道,那些人遁入其中,單憑我與蜥蜴岩的力量,只怕沒法迅速找到他們,但您就不同啦,只要您願意召喚」

「一個陵墓?」亞歷克斯的手指輕輕敲擊椅子的扶手:「據我所知,格瑞納達並未留下什麼有價值的陵墓。」或者說,在大災變後,七十七群島早就進行過一次很多次探勘,畢竟對不死者們來說,屍骸與靈魂都是很有價值的東西。

阿比頓了頓,這是一個秘密,但也有可能會有人猜到或是從蛛絲馬跡中窺出一二,「或許對七十七群島的諸位可敬的長者是不太有價值的,但對我們,對那些可惡的竊賊來說我們也只要找到他們,之後的事情當然還是由我們來做。」

他從腰帶上取下一個小匣子,雙手奉給亞歷克斯。亞歷克斯接過來,匣子大約只有他的手掌大小,也不是非常沉重,他撥開匣鉤,打開看了一眼——裡面裝滿了晶光璀璨的寶石,貴重嗎?對凡人而言,是的,但對死靈法師,也就是亞歷克斯現在的身份,寶石算不得什麼,所以真正貴重的在於寶石內的陰影——凡是對死靈法術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靈魂,人類身軀內的珍寶,就是灰袍與灰袍的終點——巫妖的食物、實驗材料和祭品。

不死者們,還有預備役的不死者們永遠不會拒絕的禮物。

術士緊盯著身著灰色長袍的死靈法師,慢慢地說道:「我們既然在蜥蜴岩,法師,就按照蜥蜴岩的規矩來,這裡只是三分之一。剩餘的三分之二,只要找到了那些人我就立刻奉上,若是您願意把那些下作的老鼠驅趕出來,那麼這份報酬我就再翻三倍。」

這個匣子很小,但靈魂寶石更小,算上術士之後承諾的三倍報酬,這裡就有上百條性命,亞歷克斯可不認為這些都是術士們從戰場或是疫區搜索來的,畢竟這裡的信徒是可以循著所信仰的神明發出的呼聲回歸神國的,哀悼荒原上更是有魔鬼在日夜不休的狩獵,他被教導過,一些法師與術士可以直接從被特意豢養,沒有任何信仰的奴隸身上抽出靈魂,不過這種靈魂淡而無味,幾乎沒有什麼價值可言——但從另一個方面來說,最低劣的靈魂寶石也勝過任何一枚珍貴的普通寶石。

「我會去的。」亞歷克斯說。

——————

術士才離開,伊爾妲就從帷幔後走了出來,她沒有離開,術士也知道,不過想到這個死靈法師還殘留著一部分人類的欲求,這也是理所當然——精靈厭惡地轉過頭去,靈魂寶石具有著一種普通寶石無法比擬的美,但這種美就和被送到亞歷克斯身邊的少女身上的殘缺那樣,讓人見了就不免心驚膽戰,百般不適。

「終於來了。」亞歷克斯疲憊地握了握後頸,只要有維維在身邊,他是很難得到一場好眠的,但他又沒辦法把祂推開。

「你要怎麼辦?」女船長從帷幔另一側繞出來:「他們是要你召喚亡靈,操縱死屍。但你不是死靈法師。」

「死靈法術即便寫成了捲軸,也需要用負能量激發。」伊爾妲說:「你怎麼辦?」

「我是七十七群島的代理人啊,」亞歷克斯說:「七十七群島的先生和女士們肯定不會介意借給我一些力量的。」

「等等。」女船長說:「這不是開玩笑的事,我一開始就覺得你不該和那些不死者有所關聯,不過現在也不是沒有機會」

「沒有了,」亞歷克斯說:「你猜整個蜥蜴岩有多少眼睛在看著我們?」他往後靠了靠,雙手握住放在腹部:「可我也不會去做全無把我的事情,兩位。不過這件事情關係到我的秘密,我希望你們不要繼續追問下去。」

女船長蹙了蹙眉,但她確實沒有再開口,畢竟一路過來,亞歷克斯所顯露出來的能力確實遠超過了一個吟遊詩人,何況他身邊還有一個神祇的子嗣,亞歷克斯馴服了祂,就像是將一柄威力巨大的武器握在了手裡,他們並不是沒有退路的——而一旁的伊爾妲則有著不同的想法,繼承了伊爾妲名字的她對之前的那位精靈遊俠並非一無所知——精靈們從不避諱死亡,尤其是密林的辛格精靈,又因為伊爾妲,她也知道了克瑞瑪爾與埃戴爾那的名字,更別說她還心情複雜地聽聞在大災變中,七十七群島的巫妖甚至與精靈並肩作戰過

精靈們還是厭惡不死者,但他們的關係確實從大災變後變得微妙起來了。

「如果你確定,你有把握,」伊爾妲說:「我會在你身邊的。」

「那會是一個令你非常不舒服的場面。你覺得你可以嗎?」亞歷克斯難得溫和地問道,沒人比他知道違背自己的本性有多難受:「我會達成他們的要求。」

「我不是一個無知的小姑娘。」伊爾妲說,「我會帶著我的弓箭,還有我的眼睛,免得你踏入歧途。」

「歧途?」亞歷克斯幾乎要發笑:「不,我沒有這樣的價值。」你並不知道我的導師是怎樣的存在。

「不過我們確實有很多事情要去做,伊爾妲,你覺得那些劫持了貨物的暴徒是些什麼人?」

「蜥蜴岩的人?」蜥蜴岩的首領們也免不了相互傾軋。

「我覺得不是,」亞歷克斯說,「如果他們要試探一群陌生人,有什麼比一個毫無預警,驟然到來的抉擇更能判斷其陣營的呢?」他露出了認真的神色:「讓船長去設法打探一下吧,我擔心那些貨物有問題。」

那些貨物確實有問題——它們是一群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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