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桉覺得她應該是說錯話了。
手足無措在糾結要不要道歉。
一本正經的道歉會不會讓局面變得尷尬，還是應該心照不宣當成無事發生找個話題繞過去。
苦惱撓頭，手放下的動作不小心連帶打翻放在桌上的奶茶。
「嘩啦」一聲掉落在地上。
幸好有塑料封口，只是吸管那部分灑了一點出來。起身的時候沒注意，撞到了頭。
腦袋被撞得嗡嗡響，捂住額頭一時愣在當地緩衝。
她面上和所有人都保持嘻嘻哈哈的樣子，實際上對人際關係一直都生疏得很。
剛到一個陌生地方時，她總是保持著笑嘻嘻的傻笑，手卻一直扣著背包帶子不知所措。職場上的社交也只是機械性跟著做，假面笑容掩飾著尷尬。
遇到什麼狀況不知道該怎麼做，也不會安慰人。
常喻高中正處在那會兒，宋桉不怎麼會安慰人，只是拿著本政治書跟她一起坐在台階上。
看夕陽下的操場，看校園裡人來人往，看總有人在為一點點小事歡聲笑語。
盯著政治書好久都沒翻頁，終於嚎出來一句：「我一個字都背不出去，我明天考試完蛋了。」
「讓你臨時抱佛腳。」常喻終於笑了出來，湊過頭來幫她看題。
此刻宋桉捂著腦袋起身爬到椅子上，發現群聊里白婉靜已經自己回了一句。
「不過不要緊，從小就這樣，習慣了。」她好像說得很輕鬆。
宋桉還想說些什麼，白婉靜已經急匆匆打聲一句：「撤退了，等我喝完茶再說。」
心酸之中帶著點好笑。
宋桉在群里沒頭沒腦說了句「加油」
也不知道是對常喻，還是對白婉靜說的，或許也適用於她自己。
同學會這天，宋桉運氣很好沒加班，也有運氣不好的地方。原本中午都冒出一點點太陽的腦袋，一到下午又被按了下去。
臨近傍晚時，天氣烏壓壓得，先是淅淅瀝瀝的小雨，然後逐漸下大，雨聲敲打在玻璃上，沉重而有節奏。
不知道是不是宋桉的錯覺，總覺得比昨天這種驟然暴雨要溫柔一點。
雖然站在十八樓往外眺望，雨量也沒差。
常喻從公司打車去，繞個道來接她。
這個道繞挺遠的，畢竟她倆公司在兩個方向。為此宋桉偷偷幫她百度了一下——見多年未見的暗戀對象要注意什麼。
百度問答很客氣，搜出來一長串的表，細節到手錶帶哪只手，髮夾要夾在哪裡位置都記錄得清清楚楚。
「什麼亂七八糟的……」宋桉坐在椅子上，發現這些都是針對一對一戰鬥，跟今晚的情況不太一樣。
不過有一點被她眼尖捕捉到，準備好「戰服」
宋桉把這條截圖給常喻發過去。
白婉靜興沖沖湊熱鬧，發了一堆禮服的搭配，問道：「你要首飾搭配嗎？我現在給你送過來。」
簡單點，想逃出門的理由簡單點。
常喻回了一串「……」
才慢悠悠繼續回道：「不用，沒這麼誇張，簡單點就好。」
等坐上計程車，宋桉才知道她說得簡單點，未免太簡單了。
計程車停車區就在便利店旁邊，從大廈跑出去十幾米的距離，速度快點跑只要幾秒。
宋桉永遠不會記得帶傘，把包頂在頭上，一股腦衝到路旁，直接打開車門鑽進去一氣呵成。
拍了拍手臂被淋濕的部分，甩甩袖子。
原本坐在后座看手機的常喻嚇一跳，趕緊往裡坐一點。
「早說你沒帶傘，我過來接你。」常喻說。
「算了吧，」宋桉拿紙巾擦了擦鞋子表面，「不然你衣服也被淋濕了，今天對你那麼重……要……」
說著話轉過頭，最後兩個字差點被她吞回嘴裡。
常喻今天穿了最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頭髮披散下來遮住臉龐，又被她挽到耳後。還好穿得是高跟鞋，不然換上個跑鞋再加個螢光色外套，能直接拉去大學門口當志願者。
「你怎麼穿這樣？」她這聲突然叫起來，把前排的司機引起好奇心，從後視鏡看了一眼。
又疑惑一歪頭。
「穿這樣怎麼了？」常喻幫不明情況的司機問了出來。
「我們幫你看中的戰袍呢？」宋桉連連搖頭。
常喻一想到這衣服就抽搐嘴角，黑色v領小禮服，後背還漏了一大塊。她要是真這麼穿，今天這班也不用上了。
「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常喻在不停得滑動手機，「不用這麼誇張。」
「哎。」宋桉嘆了口氣，終於問出來，「宋景堯今天大機率會來，你要不要……」
她欲言又止，又開始不知道怎麼組織語言。
注意到常喻手部停不下來一直劃手機的動作，伸手去握住她的手，發現她手指冰涼。
常喻每次很緊張的時候都會指尖發涼，高中時候第一次去參加競賽前是這樣，很久以後去見她爸和新妻子的時候也是這樣。
「車裡的空調開得有點冷。」宋桉幫她解圍。
常喻長長舒出一口氣，她終於不再劃拉手機。
「你還喜歡他嗎？」宋桉終於問出口。
說完她笑了一下。這對話內容像是一下子回到了高中，帶著悸動暗戀的青春期少女，在教學樓後搖曳的藍花楹下，看向籃球場說著關於暗戀的悄悄話。
車輛啟動，司機穩穩往前開去。雨刷不停晃動，劃開玻璃面上鋪天蓋地的暴雨。
「暗戀這件事呢，從一開始就不該求個結果。不然對美好的回憶很容易被打破，就讓它藏在過去吧。」常喻往後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又轉頭眨眨眼，「再說了，萬一他畢業後這麼多年，發福或者變醜了呢。」
宋桉也跟著眨眨眼，定定看著她。
她注意到穿著簡約風格的常喻，卻塗上了很少會用的正紅色口紅。
然而常喻說得不准，宋景堯依然很帥，一進門目光就會不自覺被吸引過去，身形挺拔站在門側。
他更瘦了，下顎線比少年時期凌厲不少，原本的少年氣被磨礪成了成熟的味道。
就是這個不合適的大背頭怎麼看怎麼有點奇怪。
真是個妖孽。
宋桉突如其來這麼評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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