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熟的同學坐在最裡面那桌，走過去的時候常喻發現宋桉看了自己好幾眼。
「你要是再說聊齋，我就送你直接去演聊齋。」常喻塗著她的紅唇妝，又恢復了剛才的皮笑肉不笑，看起來慎得慌。
她今天一整個晚上狀態都不太對，宋桉很容易就發現這一點。
暗戀果然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宋桉吸了一口杯子裡的鮮榨雪梨汁，發現這札雪梨汁還真完美貫徹原汁原味，一點糖都不放，口感有點澀。
她的性格，不是一個容易會經歷暗戀的人。就連當初和初戀的告白，都是她主動問出「你是不是喜歡我？」
她記得那時候林亞遠正在喝水，月色浪漫，天空中飄著雨，被風斜吹著濕膩膩貼在身上，小雨中的不遠處，有開著燈的摩天輪緩緩旋轉，看起來浪漫又旖旎。
被她突如其來一句話，破碎的氣氛全無。
林亞遠一口水嗆住，咳得驚天動地。
端起果汁杯又喝了一口，澀澀的味覺在舌尖盪開。她有點想去拿桌上的可樂，但是隔了太遠不好伸手。
怎麼最近總是鬼使神差想到他？
周圍落座的老同學都在八卦聊天，也有早早已經開始拼酒的。
當初班上一群一下課就從課桌下掏出個籃球，嚷嚷著要去籃球場的男生們，此刻正站在一旁，拿著酒杯不知道正在說些什麼。
有幾個已經喝上了頭，面帶潮紅，滿面春光。唯獨沒有年少時莽撞稚嫩的樣子。
人都是會長大的，宋桉接受事實，沒有人永遠是少年。
她手指敲打著鎖屏，但是她可以永遠喜歡帶著少年氣和夢想的愛豆，即使不是一個人。
常喻總說她跟個渣男皇帝一樣，愛意過於泛濫。宋桉告訴她，喜歡這種虛無縹緲的介質，不能總寄托在一個人身上。
常喻沒理解。
她們倆對喜歡的態度截然不同，所以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因為誰也無法說服對方。
宋桉終於拿到了那瓶可樂，擰開瓶蓋的氣泡聲發出細微的「刺啦」一聲，被掩蓋在喧雜聲中毫不起眼。
她坐在座位上跟不同的人寒暄，但是依然覺得無聊。
打開朋友圈在這個平平無奇的夜晚，更新內容驟然變多了起來，已經有人開始發合照。
一溜煙往下滑，順手往下點贊，突然踩了個急剎車。
中間夾雜著她的大學同學，是個當初大一在學生會認識的男生，發了一張江邊騎行完的照片。
他拍照技術略微堪憂，黑漆漆的一片夜景，勉強看出來照片上有幾個人，林亞遠就站在最旁邊。
這張穿著運動服的照片，有種瞬間恍惚到大學時候的錯覺。
宋桉手指懸空在螢幕上，差點點了個贊，雖然點個贊也沒什麼。
盯著這張照片發了一會兒呆，第一反應是腦子壞了大雨天去室外騎行。
第二反應終於意識到，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
最終還是沒點下去，劃開這個朋友圈繼續往下
一抬頭看到常喻正在直勾勾看著她，把她剛剛的動作盡數收入眼底。
輕咳一聲拿起杯子喝口可樂，放下杯子的時候常喻問：「你不會還在余情未了吧？」
宋桉差點把手機摔出去，感謝她沒在剛剛自己喝可樂的時候問。
她此時或許應該做個誇張的表情糊弄過去，或者用她最擅長的轉移話題這一出。
但是她突然沒有精力這麼做。宋桉搖頭：「哦沒有，就是突然覺得當初有點對不起他？」
「你又沒出軌……」常喻話說到一半，脖子後仰，「你不會真出軌了沒告訴我吧？」
「……滾。」宋桉白了她一眼，從牙縫裡擠出這個字。
碳酸飲料一下子喝得太猛，此刻脹氣上來了，喉嚨口有些難受。
手指敲在已經暗下去的螢幕上，宋桉歪頭說：「不過現在反思一下，當初分手主要原因還是在我這裡。」
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對這麼久遠的事產生感觸，常喻伸手從桌旁拿了檸檬水過來。
「你現在這幅自我反思的樣子，只有兩種情況。」常喻伸出兩根手指。
「余情未了，但是他已經有女朋友了。」她折下一根，「你想當聖母瑪利亞。」
宋桉不說話了，僵著脖子轉過頭，用唇語對她吐出一個字。
「滾～」
包房左側地磚有塊高一截的地方，很窄一塊，才半個磚頭那麼高，估計是用來裝飾用的。
班長從樓下抽完煙上來，往包房眼神巡視一圈，站在高出的地磚上，清清嗓子說：「感謝各位校友，能抽出時間遠道而來……」
嘖！他講話逐漸有股當年教導主任發言的味道。
那塊地磚太窄了，班長站上去沒多久又滑了下來。
包房裡沒什麼人附和她，依然都鬧哄哄的。
恍惚間有種回到高中時候的感覺，下課期間也是這麼鬧哄哄的樣子。頭頂上的老風扇咯吱咯吱響，班長在講台上邊擦汗邊說：「大家都安靜點，都聽我講下期末考試通知！」
服務員又進來上菜，宋桉的位置正是上菜位。
乾脆站起來應和一聲：「班長說得好！」
她這一嗓子比班長說得還響，周圍的目光「唰」一下就靠過來。
宋桉縮縮脖子轉身去戰略性接水。
這家店除了購買的飲料，飲用水都是自助，宋桉走到一旁端著兩個玻璃杯接水。
一手拿著一個杯子，走回來的途中差點撞到人。
宋景堯從走廊的安全通道走了出來，手裡還拿著手機，應該是在打電話。
見宋桉被他撞得一個不穩，水沿著杯口晃了出來，慌忙抬手想扶她，宋桉已經先行定住。
水是溫的，灑了一點在手背上沒燙傷。
宋桉搖搖頭說：「不要緊不要緊。」
抬頭髮現宋景堯的心情看起來並不是很好，儘管他已經在努力調節，至少能明顯看出笑得略顯僵硬。
不知道是不是跟剛剛的電話有關，宋桉歪一下頭，沒跟他多說話就繼續往前走。
她還沒有窺探別人隱私的習慣，只有在轉彎處餘光暼到宋景堯用力甩了一下頭。
然而他的大背頭紋絲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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