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說完立馬反應過來常喻的提問，跟她解釋說：「看來你媽沒跟你說啊，我們這邊地鐵的延伸段通了。好像距離這裡只有……只有幾百米來著？」
旁邊下棋的大爺還能分神吼一嗓子：「600米！」
「哦對，反正很近，走過去也就十來分鐘。」舅舅說，「你之前不是覺得離你工作的地方遠嗎？你媽算過了，現在從家裡到你工作近了很多。」
他說話聲太大扯到了嗓子，咳嗽了兩聲。
「你媽都把你房間收拾好了，」他開始換上語重心長的語氣，「我知道你媽這人呢，有時候是有點神經質，不過她畢竟是你媽，她現在又一個人，你也別太倔，有空回來看看。」
常喻打了一晚上電話了，手機有點發燙。
轉頭看向廚房柜子的方向，那裡面還有她媽上次來帶來的保鮮盒。雖然為了裝這些小菜，方瑾沒經過她同意就把她冰箱裡東西全都扔了。
她換了個耳朵，聽到舅舅又叫了她一聲：「小喻啊……」
「我知道了，」常喻說，「我這周休息，回來看看。」
「挺好挺好。」舅舅聽起來很欣慰，突然想起來問道，「你爸最近沒找你吧？」
突如其來這個問題，常喻心裡一個咯噔。
緊張問道：「怎麼了？他來找你們了？」
「他找了我就給他打出去。」舅舅聲音特豪邁，「就是想起來，突然問問。」
「哦，沒有。」常喻撒了謊，她只是覺得沒必要再讓她爸和媽媽這邊再有瓜葛。
她身上帶著血緣關係躲不掉，媽媽這邊不要再受到傷害，特別是方瑾脆弱的心理狀態。
身後又吵嚷起來。
「說了不能反悔就是不能反悔！散了散了不跟你下棋了！」
「你這個人，吵什麼吵！」
舅舅轉身瞅了一眼，急匆匆跟常喻說：「哎，哎，那邊吵起來了，我先去勸個架。」
常喻掛斷電話歪頭想了一下，她舅舅好像還挺熱衷於老娘舅勸架。
白婉靜一旦下定決心做什麼，就當機立斷會去做。
常喻把十五萬給他爸轉過去，常智明還真拿了張欠條過來。
看著這張白紙黑字還押著手印的欠條，常喻愣了一秒，直接接過來。
雲青站在一旁對這欠條還有些怨言，發現常喻盯著自己看，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幹嘛？」她摸了摸自己的臉。
「我前兩天看了部新加坡電視劇，」常喻沒頭沒腦說了這事，「裡面有個怨婦，人前是名媛，人後卻天天在家砸東西。」
雲青眨巴眨巴眼睛，手上還挎著包：「你這是什麼意思？」
常喻擺擺手：「分享個電視劇而已。」
就轉身沒再理雲青，也拒絕了常智明帶她去他們家裡吃飯的建議。
常喻在周末的時候回了趟家，她有段時間沒回去了，雖然她家距離公司也不算很遠。
開門的時候看到桌上放著一盤清炒蝦仁和一盤秋葵，聽著動靜，廚房還燉著湯。
電風扇咯吱咯吱再響，她對家的記憶中，這個老電風扇占了很大一部分。
方瑾拿著勺子從廚房裡走出來，敲了敲桌子說：「吃飯吧，熱的話自己開空調。」
客廳還好，廚房更熱，常喻把包放下說：「不熱。」
她好久沒回這裡，常喻已經默認這裡屬於方瑾的領地範圍。在客廳里傻站著，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跟她媽在這種情況下相處。
吃飯的時候一聲不吭，筷子碰到瓷碗的聲音常喻都覺得尷尬。
「最近忙嗎？」方瑾先開口。
「還好，」常喻沒抬頭，「在找房。」
她心裡有股氣，雖然知道房東想收房，即使方瑾不去和房東瞎說也會收走，但是她心裡還是有股氣。
方瑾夾蝦仁的動作頓住，把筷子往桌上一撂。
「你還要在外面住嗎？」方瑾盯著她問。
常喻從小就怕她媽這樣，從小學開始，每次成績考得差了，或者惹了什麼事，方瑾就會在她吃飯的時候把筷子一撂。
常喻一般都是不敢跟她媽對視，默默扒著飯，食不知味，仿佛不停下吃飯這個動作，方瑾就會罵得少一點。
她頓住筷子，把在嘴裡的秋葵用力咀嚼咽下去。
又伸手拿勺給自己盛了一碗湯。
「哦對了，」方瑾說，「我忘了跟你說，家裡這邊的地鐵通了，你上班不用那麼長時間。」
「我知道，舅舅跟我說了。」常喻手上動作沒變，筷子豎在空中，眼神卻盯著桌上的某一處。
這是她第一次對抗她媽，心裡有點緊張。
「你也別在外面租房浪費錢了，我把你房間收拾了一下，你搬回來住吧。」
常喻筷子夾著一小塊米粒往嘴裡送，她說：「我會重新找房子。」
說完始終保持著盯著飯碗的姿勢，飯桌上又開始不說話，只有電風扇嘩嘩嘩得響。
「你是不是不想和媽媽住？」
常喻放下筷子，起身把電風扇關了，屋子裡的響聲在一瞬間安靜下來。
她轉過身，凝視著方瑾的眼神。
沉默中過了許久，安靜回到桌邊，常喻說：「我有我自己的生活，在外會方便一遍。」
想了想補充一句：「跟您沒關係。」
方瑾沒說話，桌上的氣氛很壓抑，過了一會兒方瑾放下筷子，跑到廚房開始哭。
常喻嘆了口氣，她就知道會這樣，但是她還是會選擇這麼說。
大概因為房子這件事，骨子裡開始跟她媽較勁。
安靜吃完了飯，又在水聲中安靜洗了碗，母女倆全程沒什麼交流，只剩下空氣中瀰漫的尷尬氣息，比黃梅季節的潮濕空氣還黏稠。
方瑾削了個蘋果，切了一半給常喻。
接過來的時候小聲說了聲謝謝，去拿了個刀切成一塊一塊。
方瑾在沉默了許久後開口說：「你幹嘛切開來？這樣營養都流失了？」
常喻瞠目結舌，蘋果的營養跟切不切開有什麼關係？
「我前兩天朋友圈看到的。」方瑾過來拿她的刀，「聽我的沒錯。」
在艱難啃完半個蘋果後，常喻回到了自己房間。
她從大學剛畢業就離了家，房間擺設還是之前的樣子。
常喻坐在床上環視一圈，發覺有點不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