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的時候住校，每次回來住的時間不長，常喻沒再捯飭過自己的房間，還保持著高中時候的樣子。
床頭櫃是小時候常智明找人打的紅木柜子，放在女生房間裡顯得有點老氣，但是還挺耐用。
她習慣在床頭柜上放個檯燈，小區門口超市買的米色檯燈，貨架上最簡單的款式，買回來以後才發現只有暖黃色的光源。
一打開檯燈，和深藍色的床單看起來不搭。
床頭柜上很乾凈，書桌也很乾凈。原子筆和筆記本被她裝到抽屜里，桌面上橫掃一遍都不帶響聲的。
不過她確實很久沒用過這個書桌，房間她每次回來的時間不長，大多數都是坐在床上。
房間很明顯能看出來被整理過了，常喻把包放在書桌上整理東西，終於發現哪裡不對。
她書桌上面和窗框之間的牆面上，應該貼著一排明信片。那是高中時候她貼上去的，這麼多年色彩早就掉了。
她這次回來無意中想到這一點，原本打算把明信片揭下來換上新的。
牆上的明信片已經不見了，多年過去原本白色的牆面變得有一點點褐黃，留下明顯的分界線。
常喻打開抽屜，又從床底下把裝周邊和相冊的箱子抽出來。
箱子的重量輕了很多，打開蓋子清點一下，她高中時候拿零花錢偷偷買的專輯寫真，還有一些沒來得及貼上去的海報全都不見了。
那時候方瑾總覺得她追星是一件瞎胡鬧的事，那時候幾乎每次考試，甚至課堂測試，方瑾都會仔仔細細分析一遍成績。
一旦成績有下降，她就會焦慮得睡不著，開始從各種事情上找原因。
一開始總是擔心學校里會不會有早戀跡象，然後發現常喻開始追星還念叨個不停，再之後又把原因推到了常智明身上。
所以常喻每次都把去音像店買的東西，夾在卷子偷偷帶回來藏在床底下。
即使後來上了大學，也總有些肌肉記憶。
她媽推門而入的瞬間，會把手裡的東西立刻放下。
以防方瑾知道些什麼事，又要開始非要操控按照她的思路走。
常喻慌亂得把盒子裡的東西拿出來。
她記得方瑾把所有小時候的照片都扔了，就還有張全家福的照片，被她撿起來夾在明信片中間。
踏過地方被她倒出來的東西，常喻打開房門，急促問道：「我床下的那一盒子東西呢？」
「什麼東西？」方瑾拿抹布擦桌子。
「那一盒裡面，裝著明信片海報，」常喻說話開始邏輯不順，「我剛剛打開是空的，我放在裡面的東西呢？還有我牆上那些，怎麼都不見了？」
方瑾這才想起來，直起身，漫不經心回道：「你那一盒子破爛紙，我和家裡的舊報紙一起賣了。你怎麼埋床底下那麼久都不說，還是我整理房間的時候打掃出來的。」
賣了？常喻感覺腦袋有點暈乎乎的感覺。
「賣給誰了！」自己都沒想到可以發出這麼響的聲音。
方瑾也愣住了，幾秒後回神：「你這什麼態度！」
常喻已經推門往外走了，小區里收廢品的大爺只有一個，方瑾每次家裡的廢紙盒都會賣給他。
大爺剛拖著一輛三輪車的紙板盒回來，常喻奔了過去，跑得氣喘吁吁。
「那個……58單元401，這幾天是不是找您收過廢品？」
大爺一臉奇怪得看著她，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常喻在一旁干著急。
「哦對……」大爺反應有點遲鈍，終於想起來了，「在那兒。」
他指了指身後的方向，警惕看了一眼這個奇怪的小丫頭。常喻給他塞了50塊錢，大爺樂顛樂顛把這一捆都讓給她，不知道這家人吃錯了什麼藥。
成堆的都是報紙舊書，常喻解開捆繩，她找到了被幾本專輯和寫真，封面已經不成樣子，海報直接缺了一個角。剩下的那些海報和明信片不好找。
手指間都是髒兮兮的灰塵，身後有踢踏的腳步聲，方瑾穿著拖鞋跑了過來。
「你在找什麼？」
大爺在一旁拿蒲扇扇風，看著這對母女一會兒賣了一會兒又買回來。
常喻沒空跟她媽說話，地上被她攤開得七零八落，殘破的海報和冊子碎了一地，還有不知道哪家孩子把中學時期所有的教科書練習冊都賣了。
那些還沒損壞到不能用的被她小心翼翼重新摞起來，方瑾在一旁盯著看，常喻心裡焦急，但又被她看得心裡發慌。
「你丟了什麼啦？」方瑾問。
累得不想回答，常喻過了好一陣才說：「我以前的東西。」
「你這些破爛紙有什麼好找的？」方瑾現在旁邊，語氣中透露著不滿，「你房間亂七八糟的，這些東西早該清理了。」
雖然這麼說著，方瑾又蹲下身幫著一起理。
常喻有時候覺得她媽很矛盾，不過她沒什麼資格說，因為她發覺自己有時候也很矛盾。
明信片找回來一小半，裡面都沒有夾雜著照片。
收廢品的大爺在一旁等著不耐煩，走過來拿蒲扇指了指天：「再不好一會兒下雨了。」
「大爺，都在這兒了嗎？」常喻抬頭問他。
想了想又指著方瑾說：「你媽媽昨天讓我拉走的，應該都在這兒。可能有一部分跟別的捆在一起了……」
他看了眼身後一大摞廢品，兩手一攤：「這賣出去的廢品，就從來沒碰到還過收回來的，我哪兒記得那麼多。」
大爺的嘴仿佛開過光，天空中真飄起了小雨。很小的細雨，很輕微拍在臉上。
常喻終於不找了，兩手都是髒的，抬起胳膊肘擦了擦額頭的汗。
其實大爺說得挺對的，都已經結束了的，就沒有碰到過還要收回去往回看的。
抱起整理好的專輯和周邊往回走，她到家後理了個行李箱出來，把這些都放了進去。
方瑾不理解，追進來問：「這些東西很值錢嗎？你是不是在生媽媽氣？」
常喻停下動作，她說：「雖然我從高中時就是一直說過很多次，我房間裡的東西不要動。」
「我……」方瑾張口。
被常喻截斷：「我知道您覺得這個房間，包括我，都是您的所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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