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喻坐在回家的計程車上，司機從駕駛座上下來幫她搬行李，全程方瑾都沒有再下樓，估計是在屋裡生悶氣。
常喻也不知道怎麼會搞成現在這樣，明明她今天回來是想和媽媽好好相處，結果又成了這派針鋒相對的場景。
司機搬行李的時候顛了下重量，問道：「你這幾年裝得都是啥，還有點分量。」
常喻還沒來得及回答，司機又熱情自言自語：「看著手感應該是不少本子，我幫人拎過這麼多箱子，一抬起來就知道是什麼。」
常喻還在走神，隨意回了個「嗯」。
計程車啟動，天空中的零星小雨依然保持著這個大小，沒有停止也沒有下大，零零碎碎落下來。
從後視鏡看身後的房子越來越遠，常喻把眼神收了回來。
司機是個話癆，最愛和乘坐的不同顧客嘮嗑嘮個不停，即使常喻看起來沒什麼精力搭理他。
他一個人自言自語了一路，熱情不減，到後來不回應幾句反而有點尷尬。
「你還是學生吧？」司機問她，「不然怎麼背這麼多書回去？」
常喻原本鬱悶的心情被司機這一句話逗笑了，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穿搭，再從窗戶淺淡的反射面看到自己的臉。
她看起來還像是個學生嗎？
對著車窗扯了個笑容出來，常喻很不要臉的沒反駁。
前面是個紅燈。司機還在念叨：「我也有個你這麼大的女兒，哦比你小几歲，她今年就要高考了。我和她媽就一直擔心，到時候高考完填完志願，萬一考到跨越大半個中國的地方……哎呀，一想到這個就擔心得吃不下飯。」
常喻歪過頭，她沒說話。
司機餘光注意到了她的眼神，自己先笑笑說：「你們年輕人是不是覺得父母總是管太多了？」
「……」常喻頓了一下才說，「也不是。」
司機大笑，車輛又重新啟動，他過於健談，又開始念叨自己女兒，成績總也提不上去。
車輛一路上開得不平穩，常喻頭靠在椅背上。
拿出手機隨便掃了一眼，朋友圈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有，她看到常智明時隔許久發了一條。
照片上一家三口正在外面吃飯，很普通的川菜館，雲青正摟著兒子笑得正歡，那小子看起來別彆扭扭不太高興，常智明露出半個臉。
常智明拍照的角度一直沒什麼審美性，橫七豎八的構圖。
他沒加什麼文案，就發了一張圖，看起來很和諧幸福的全家福。
導航顯示前方路段擁堵，司機看了眼手機導航上紅到發紫的路段。
「前面太堵了，我換條路吧。」
司機問完見常喻沒反應，抬起頭往後視鏡看了一眼，看到後排這個小姑娘不知道有什麼傷心事，悶聲哭得稀里嘩啦。
一路話很多的司機沒再問，繼續往前開。被車群堵得動不了，他乾脆開了點窗透氣，又把車內音響調大。
常喻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在剛才，毫無徵兆，突然哭了出來。
雖然她現在對她爸那邊也沒什麼感情，但是看著人家對面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又想起今天丟失的那張照片。
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傻，找不到的東西，丟了就丟了吧。
但是又總覺得不甘心。
常喻自己都不懂這是一種什麼情緒，或許只是不甘心。而不是一種溫暖空缺的冰冷感。
拋棄了她和她媽媽的人有了美滿的家庭，只留下母女倆剛吵完架？她正在賭氣回到那個住不了幾天的出租屋，未來還要辛苦找房子，原本快要攢到的首付錢也泡湯了。
她就是在外表現得再堅強，換誰誰不難過。
常喻在後排哭得缺氧，發現自己旁邊的窗打開了一點，是司機從前排操控打開的。
還能不忘問一句：「高架上能開窗嗎？」
司機被她扯笑了：「堵著呢，一動不動，沒事。」
有風夾著雨連帶新鮮空氣從外面吹進來，常喻感覺自己心情稍微平復了一會兒。
宋桉的電話在這時候響起來，她問能不能幫她收個二維碼。
「這是啥？」常喻問道。
「我正在切號投票。」宋桉聽出她聲音有點不對，「你怎麼了？」
常喻聲調還帶著點委屈，她想不出怎麼說，又不想把家裡事在計程車上說出來。
去掉了全家福照片的部分，說道：「我媽進我房間，把我高中時候那些珍藏的專輯寫真全扔了。」
「啊……」宋桉發出了個心痛的音節。
紅到發紫的堵車路段往前挪動了一點點，外面的陰綿小雨倒是不下了。
聽到常喻和宋桉的對話，前排的司機一直瞄著後視鏡往後看，看得太過明顯，連常喻都注意到了。
「小姑娘，」常喻聽到司機這麼說，「你不會跟我女兒差不多大吧？」
「……」
房東給了幾天寬限時間，要認真找起來卻不大好找。
常喻這幾天根據中介發出來過來的房源看得很仔細，努力不讓自己有被掃地出門的錯覺。
日子總還是要往前走，無論是好是壞
多虧了白婉靜在一旁上躥下跳，她看起來興奮得很。
時間緊迫，房東雖然給了到15號的寬限日期，但像是怕常喻會不搬走一樣，天天有事沒事來逛一圈，還有直接帶著房客來上門。
門鈴響的時候白婉靜也來，她跑過去開門，看到房東旁邊跟著個穿西裝的中介，還有個帶著兒子來看房的阿姨。
「你這屋子還有租客啊？」阿姨問道。
中介尷尬得轉頭，房東揮揮手說：「不要緊不要緊，我們都說好了，況且她馬上要搬走了。」
說完就讓中介拿鞋套。
白婉靜手扶著門不敢讓他們進來，輕聲商量道：「那個，阿姨，你們過幾天再來可以嗎？」
「怎麼了！今天不方便啊？」房東看她以後長得文文靜靜的小姑娘，聲音中氣十足，「就看一圈房型，不會影響你們的。」
門剛被房東用力往裡推，又被一個力道扣住。
常喻從裡頭走了出來，站在正門口，擋住了房東想要進去的路徑。
「是啊，」常喻擋住門，「今天不太方便，我沒同意讓您突擊帶著人來看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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