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亞遠的手指有點涼，虛虛抓住她掌心，戴著耳機跑步的學生已經繞了一圈過去，這裡像是按下了靜止畫面沒鬆手。
「……剛剛說哪兒了？」林亞遠說，他這次沒再嘴貧，看起來有點慌張。
「去那兒坐一會兒吧。」他指了指草坪中間。
「感覺這草比我們那時候軟了。」宋桉拍了拍草地，感覺自己在沒話找話。
她不清楚現在是一種什麼氛圍，不算是尷尬，但也不算自在。
只能安靜坐在草坪上，天色逐漸暮色下沉，沒再說什麼話，安靜觀察一起夜跑的情侶。
「他們跑得好慢。」林亞遠終於開口說話。
宋桉看了眼跑道上你儂我儂的場景，拿胳膊肘頂了一下他：「人家來跑步又不單單是為了跑步。」
「你這說話跟唐僧一樣。」
宋桉轉過頭瞪著他，又使勁拿胳膊肘頂了他一頓。
角落裡有為英語演講做準備而大聲背演講稿的同學，還有在一旁站著光發獃的同學在仰頭不知道看什麼。操場上很熱鬧，在這個公共的場所卻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我記得大學的時候，你說要發憤圖強，也一大早，五點吧，好像天都沒亮，就來操場上背英語。」宋桉不知道林亞遠怎麼突然懷念起從前的事。
但是回憶使她臉色變得柔和。
「但是你還是一大早來跑步，」宋桉轉過頭問他，「怎麼，你那時候是來陪我的嗎？」
那時候林亞遠彆扭得否認，現在卻沒有跳起來說不是，他坐在原地開始扒拉地上的草。
過了一會兒才輕聲說了一句：「嗯。」
宋桉也盯著地面上的草，她強撐了一天的情緒坐在大學草坪上的時候沒再撐起來，看著情緒不高，也只是淡然笑一下，悶悶得不說話。
回憶過去讓她感到一陣茫然，林亞遠大力拍了拍她的背，拍得宋桉感覺胸腔震動，咳嗽了幾聲。
「幹嘛！」她轉頭看過去。
「振作點。」林亞遠看出她心裡顧慮，「做出決定就要前走，不要擔心未來會發生什麼，瞻頭顧尾可不像你的性格。」
宋桉沒說話，手往後伸直撐在草地上。
她點點頭，問道：「你有沒有那種……嗯，那種像是懸在半空中的感覺，不上不下的，感覺周圍都是霧，不知道人生的下一步該怎麼做？」
「有啊。」林亞遠從地上站起來，「誰沒個迷茫的時候。」
往地上拍了拍，雙手伸開遞過去，宋桉愣了一下，把雙手往上伸，拉住林亞遠遞過來的手，一個受力被拉起來。
在他身邊總有種親近感，能把憋在心裡的話說出來：「就是……我總覺得我挺倒霉的。而且以前我總覺得追星總有個念想，他過去是真的照亮過我，在我茫然無助的時候總還有個能放鬆的地方。這話我可不敢跟我媽說，她總覺得我在玩物喪志……」
「你這形容詞……」林亞遠認真聽著，突然開口打斷，被宋桉瞪了一眼。
他走上前，跟宋桉靠得很近，在她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人生不會永遠只有一條路，」他說，「我不太會安慰人，不過當下要是覺得跑不動了就停一停，人生不是非得抓住什麼東西。反正我一直都覺得你做得很好，不要管別人甚至你媽媽怎麼看，自己心裡知道就好了。」
他頓了一下，說：「我始終相信你的決定，不管以後證明這個決定是對是錯，相信自己，沒什麼好擔心的，人生長著呢，你也不是倒霉蛋。」
宋桉原本直愣愣聽他說，沒說話。腦袋耷拉下來，直接靠在他肩膀上。
林亞遠手在空中頓了頓，很快就把她摟過來。宋桉像是找到了著力點，把渾身的力氣都靠在他身上。
林亞遠感覺肩膀隔著衣服布料有點濕潤，很壓抑的吸鼻子聲。宋桉把腦袋埋在他身上，在他面前展現出短暫的脆弱。
周圍人來人往，偶爾會有人投來詢問的目光，林亞遠沒理會，站在原地不動任由她靠著。
「你這不是挺會安慰人的。」宋桉過了一會兒才帶著哭腔說，腦袋終於幫他肩膀上離開。
林亞遠從口袋裡拿出一包餐巾紙遞過去：「我這不是謙虛嗎？」
他看了眼時間，說：「快六點了。」
沒頭沒腦這麼一句，只有宋桉接得上梗。
她看向了女寢門口麵包店的方向，兩個人開始一路狂奔。
「你跑慢點。」林亞遠提醒她。
「不行啊，很多人搶的。」宋桉腳步沒停，反問他，「你特地回學校不會就是為了這麵包吧？」
她當然知道不是，也知道林亞遠帶自己回來說為了散心。
大笑著往麵包店的方向跑過去，到了夜晚氣溫就有點冷，頭髮被風撩得往後吹，宋桉感覺憋在心裡的那股氣消散了不少。
麵包暖融融的香味有種莫名溫暖的感覺，宋桉提著兩袋麵包從店裡走出來。
還在念念叨叨：「你怎麼買這麼多，本來也是過了一天的。而且你剛剛看到個學弟拉都拉不住，認錯人了吧，下次看看清楚再叫……」
嘮嘮叨叨說了一通，林亞遠耐心聽她念叨，把順便把宋桉手裡的袋子接過來。前面道路在改道，地磚都掀開來，只留下花壇旁邊一人過的距離。
地上都是凹凸不平的磚塊，林亞遠先一步走過去，轉身過來伸手拉宋桉。
宋桉很自然攙住他的手繞過這段崎嶇的路，嘴上倒是沒停，一遍嘮叨一遍借他的手。
林亞遠壓根沒聽清她在念叨什麼，只剪刀她低頭說話的時候腮幫子鼓鼓，笑了幾聲。
「那個，要不要做個協議？」林亞遠問。
「什麼？」宋桉從磚塊上跳下來，還沒來得及抬頭，隨口問道，「什麼協議，說來聽聽。」
林亞遠又恢復了跟她並肩走的姿勢，手搓了搓衣服，有點緊張。
他說：「你看啊，反正你爸媽也催得緊，我媽也嘮叨，要不幹脆合作，互相假扮一下情侶。」
說完緊張得眨眨眼，眼神不住往宋桉這裡瞟。
確實是他提得出來的提議。
宋桉原本想憋笑，但是沒忍住。
「行啊。」她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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