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食堂最有名的是綠豆糕，宋桉和林亞遠繞了學校一圈臨走前又回到食堂買了不少點心。
門禁時間提前，不少同學正在從外往回走，宋桉走在人群中逆流而行往外走。
她又在逆流行走，宋桉意識到這點，突然回過頭往後看，看著逆行的人流不說話。
林亞遠發現她停下來，就站在不遠處看著她。
宋桉很快又轉回頭，她很早以前感覺過自己在逆行，那時候總覺得迷茫，現在再這麼看著，倒是釋懷了。
她的綠豆糕吃了好幾天才吃完，回去後斟酌了半天用詞，跟爸媽坦白辭職這件事。
「那挺好，」楊時亭給她倒了一杯水，「那你準備一下過幾天報名考試。」
宋桉搖頭，她說：「我有另外的安排。」
這句話是常喻教她的用詞，還有關於從家裡搬出去的措辭。
「不過我媽跟你媽不一樣。」說這話的時候常喻正在陽台上澆花，宋桉又給她送了一盆常春藤，掛在陽台上沒怎麼管，倒是長得很好。
宋桉把桌上的營養液遞過去，看到桌角「颱風」過後殘留的痕跡。
看了眼常喻，她依然若無其事的樣子，又抬頭看了眼白婉靜，對方朝她眨眨眼又朝另一個方向眨眨眼，兩個毫無默契，除了眨眼得不到一點有效信息。
起身裝作無意走到白婉靜房間，問：「怎麼回事？家裡進賊了？」
「倒也不是，前幾天常喻她媽來了。」白婉靜糾正她的用語。
「啊，阿姨對不起。」宋桉空空說了一句。
看了眼門外殘留下的戰績，問：「又怎麼了？」
白婉靜一提起來就有種心有餘悸的表情，臉色不自覺得皺起來，說：「看來你以前形容得沒誇張，我媽要是她媽媽這個程度，我青春期也得自閉……」
「那不叫自閉。」宋桉糾正她。
「你別打岔。」白婉靜把前幾天的事形容了一下，「我們當初租的這房子是老小區，發現這門一直不太好，安全起見就找了換了。可能常喻忘了跟她媽說，她媽媽過來說送些東西，用備用鑰匙開門沒打開，臉一下子就黑了下來……」
白婉靜以前沒見過方瑾這架勢，在回想起來還嚇得不輕。
「我從沒見過臉色變得這麼……」說這話的時候小心往外看了一眼，怕常喻聽到，「這麼恐怖的。」
「嘩一下，」她用手對準自己的臉，做了個從上滑到下的手勢，「臉色就變了，聲音也突然尖銳起來，一直在歇斯里地問是不是故意想把她關在門外，我想勸都勸不住，還沒說幾句阿姨就開始哭。」
宋桉那天不在，沒見到這場景，不過她能想像到。
高三有一次方瑾也是這麼吵到學校里來又哭又鬧，她說常喻離家出走好幾天沒回家，衝到班級里來找人，情緒有點激動，一巴掌抬起來想打下去。
還好周圍有人及時攔下，巴掌沒有扇下來，方瑾的聲音卻很撕心裂肺。
「你是不是不要媽媽了？」她一直在重複這句話，誰勸也聽不進去。
那時候宋桉偏過頭去看，常喻低著頭一聲沒吭。宋桉不知道她家裡發生了什麼，只知道方瑾哭喊的聲音很刺耳。
動靜太大導致隔壁班好事的同學來圍觀，眼神中大多都是不懷好意得湊熱鬧，看著讓人窒息，宋桉一個旁觀者都能感受到無法逃避的窘迫。
宋桉回憶起了這段事，看向桌角被摔碎的水壺。
白婉靜補充說：「這是她媽媽把餐盒甩下來時不小心碰到的。」
常喻澆完水從陽台上過來，也看了一眼，把所有摔壞的東西都一股腦扔進垃圾桶。
估計又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母女冷戰，宋桉嘆了口氣，能感受到她的無奈。
常喻手機偏偏在這時候響了起來，她看了眼來電顯示僵住，把手機扔到茶几上，任由它自己歡騰得跳著。
打電話的人看起來很執著，宋桉偷偷瞥了一眼，常智明。
在電話響第三遍的時候常喻還是沒忍住接了起來，接電話的語氣沒那麼沖，問道：「什麼事？」
常智明的聲音透過話筒傳過來，還帶著點滄桑：「我單位發了箱水果還有些堅果，給你送點過來吧，你要是吃不掉就分點給你……」
最後一個音節被他吞了回去，能聽出他本來想說「你媽媽」。
常喻有點想冷笑。
常智明改口說道：「給你室友啊朋友她們一起分一點。」
雖然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常喻還是立馬拒絕：「不用。」
她頓了兩秒才又補充個理由：「我不愛吃這些。」
「那你總有朋友愛吃嘛！」常智明很激動，「我已經到你樓下了，你在哪個門洞來著？」
「什麼？」常喻重新回到陽台床邊往下看，「我下來吧。」
糾結了一會兒又改口：「還是您上來吧。」
雲青這次沒來，常智明一個人來的，不知道他是不是年紀大了突然開始反省。
不過既然常喻能讓她爸上門，宋桉很有眼力見帶著白婉靜走了。
常智明這次倒真的只是來送點東西，水果很大一盒，包在大紅大綠的土包裝里，一看就是單位通知發放的風格。
看了圈家裡沒人，常智明憨笑一下，雙手搓了搓沙發布料，從外套口袋裡拿出個信封。
不厚，常喻看了一眼，不知道他想幹嘛。
「這裡面是三萬。」常智明遞過來，「爸爸現在有的不太多，慢慢還給你。」
沒想到他爸會來還錢，常喻接過信封，看了一眼。
可能剛剛開燈的時候開了暖光模式，她竟然覺得他爸此刻的眼神有點溫情的意思。
飛快眨眼把頭偏開，常喻原本想把信封退回去，手伸到一半又拿了回來。
「行，那我先收下了。」常喻其實是有點心軟，很快理智又把自己打醒。
隨口一問：「你們現在不困難了？」
「其實還有點……」
常喻剛問出口就後悔了。
聽到她爸這麼說嘴抿成一條線，常智明看了眼她的臉色，擺擺手說：「不說這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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