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儘可能冷淡克制的話一口氣說完，不讓對方察覺到自己情緒的一絲破綻。
掛了電話才發現自己手一直在抖，像是一種被水草絆住溺水的感覺。胸口被壓抑得無法呼吸，抬頭往上看，水面照射的日光越來越遠，冰冷的窒息感從四面八方周圍傳過來。
宋桉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呼吸，想要讓自己逃離這種窒息感。
為了緩解此刻心中的噁心感，把常智明的電話拉黑。現在原地緩了一會兒才緩過勁來。看了眼快要排完的隊伍，靠著候機室的座椅給舅舅打了個電話。
「怎麼這時候給我打電話？」舅舅的通話背景聽起來很嘈雜。
「舅舅，您最近警惕一下我……」她不願再叫爸爸，改口說：「警惕一下常智明，別讓他靠近我媽附近，最好能把他電話這些都拉黑。」
「怎麼了這是！」舅舅一聽就急了，「這人想幹嘛？還能準備拿著刀來鬧事啊，那我跟他拼了！」
「不是來打架……」
常喻看到第一批擺渡車已經開走了，她長話短說：「他可能會來要錢，您那邊不要給他，也別讓他靠近我媽。都不知道他會說出什麼話，我怕我媽看到他神經受刺激，」
上飛機時間很急，常喻和舅舅簡單交代了一下，就急匆匆坐上下一班擺渡車。
起飛前空姐在做最後的檢查，走到常喻座位旁，看到常喻手撐著頭，靠在小桌板上，手機關機了放在一旁。
「各位乘客，麻煩收起小桌板。」空姐提醒道。
常喻像是突然受驚，把頭從手掌中抬出來。她偏過頭擦掉臉頰的眼淚，因為剛哭過聲音有點沙啞。
她看起來很難過，神情讓看得人產生憐憫，對空姐說了聲：「對不起。」
常智明在被掛了電話後再次打，發現打不進，氣急敗壞想給方瑾打電話之前，想到了一個人。
宋桉正在圖書館整理大綱，楊時亭這輩子對於職業的規劃，讓她始終不理解宋桉這個決定。好在雖然不理解，但也只是念兩句。
宋桉覺得自己有時候會嘮嘮叨叨的毛病，可能是從她媽那裡遺傳的。
向來好說話的宋林森這次倒是沒那麼好說話，在楊時亭讓他去勸勸的時候。想了想反而說道：「讓她去試試吧，她自己的人生，有勇氣有志氣想去做選擇是好事。」
不過考慮到她媽心情，宋桉沒在家裡改大綱，正圖書館工作得如火如荼。
在陌生電話響起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沒接。
手機鈴聲在圖書館特別顯眼，這電話很有毅力，宋桉小聲接通電話問：「哪位？」
「你好，」常智明說得彬彬有禮，「我是常喻的爸爸。」
宋桉一時不知道怎麼說，但是這幾天看常喻和她爸的相處模式來看，是有好轉跡象，只能默默打招呼。
聽著語氣常智明才放下心來，他問：「是這樣的，我想送點東西上門給常喻她媽媽，但是打她電話也打不通，打家裡電話也打不通。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宋桉有些搖擺不定，她不知道常智明怎麼找到她這裡了，想起來常喻這時候確實是在飛機上。
在選擇題的分岔路口糾結了一會兒，見她不說話，常智明又引導性說出來一句：「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我和她媽原本終於敲定了個時間，約定好要談一談，我也知道，我們倆這麼些年彆扭的關係，讓孩子吃了不少苦。」
作為在常喻身旁見證了這麼多年的旁觀者，宋桉知道如果她父母和好對她意味著多年心結解了。
圖書館的暖氣開得足，溫暖的氣溫很容易讓人失去判斷能力，宋桉只感覺一股熱血往上沖。
她想了想還是說出來：「阿姨有時候會來常喻這兒，帶點做好的小菜過來，也可能會去常喻小區門口菜場直接買好了拿過來，具體我也不清楚，我知道的就這麼多。」
不知道常喻知道後會不會怪她多管閒事，宋桉咬著筆蓋。
常智明的聲音很和善，他說：「謝謝你，我一定跟她媽媽好好談談，孩子大了，這麼多年積壓的矛盾也該解決了。」
掛了電話宋桉總覺得心裡不上不下得不踏實，覺得自己胡思亂想又把這心緒壓了下去。
一直在忙修改大綱的時候，直到幾個小時後全部重新梳理完，腦袋一閒下來，剛剛不安的感覺又涌了上來。
宋桉脾氣就是這樣莽撞，容易腦子一熱就做出的決定，做了決定還容易一直想。
把這事兒告訴了林亞遠。
對方電話回得很快，問：「你告訴他了？」
「……對。」聽這語氣宋桉更不確定了，「我就是想他爸媽要是能趁這次說開也挺好的，萬一她爸找不到人，下一次等他想談，還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她說得又快又急，越說心裡的不安越放大，語氣有點虛，現在緩過神來意識到有點不對。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宋桉已經急忙收拾東西往外走，語氣有點著急和委屈，「就像那種被電話詐騙的感覺，當下的語氣很容易讓人跟著他思維走。」
「你別著急，」林亞遠說，「你在哪兒？我來接你。」
常喻在飛機上緩了好久的情緒，又強提起精神改了份合同。
緩緩下落的時候情緒還沒好起來，收起小桌板，手撐著腦袋看向窗外。幾個小時前和常智明撕破臉皮後那種噁心崩潰的感覺慢慢泛上來。
她剛下飛機在等行李的時候就接到了張淮以的電話，這人像有雷達，每次都能在她不開心的時候一直給她打電話。
「你怎麼知道我剛下飛機？」宋桉表情終於輕鬆一點，跟張淮以在一起的時候有種愜意的舒適感。
「我猜的，厲害吧。」張淮以語氣溫柔，「你那兒現在外面應該在下雨，我找老姚叫了輛車直接等在機場停車場。」
「老姚是誰？」常喻問。
「上次我出差認識的……」
兩個人正在說話，手機顯示又有一通電話進來。
「我等下回你，宋桉怎麼這時候給我打電話？」
常喻接通了另一個電話，就聽到宋桉問：「你爸，跟你媽和解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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