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玄指指側面。

「請坐。」

年子悅進來,隨後張菁也想進來,被攔截了。

「公主!」

張菁按著刀柄,對裴儉怒目而視。

年子悅說道:「無事。」

「公主小心!」張菁衝著裴儉冷笑。

可那一夜,若是他想,我就逃不過……年子悅想到了平康坊的那一夜。

姜鶴兒送上茶水,隨即告退。

「這裡只有咱們二人,無需擔心被人聽到。」

楊玄喝了一口茶水。

「若是鏡台的人呢?」年子悅不知怎地,就反問。

「也不成!」楊玄微笑,一股強大的自信令年子悅不禁愕然。

是了,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不良帥。如今的他,已然成了北疆之主。

「可是有事?」

年子悅並未喝茶。

楊玄說道:「此次來長安,我聽聞了越王曾逼迫你之事,就想問問。」

「衛王出手解救,說是你的囑託,多謝了。」

年子悅起身,福身道謝。

大侄子果然是耿直……楊玄微笑,「客氣了。」

他還是那麼隨和,好像,比當初多了些威嚴和穩重……年子悅坐下,楊玄說道:「對了,來到長安後,有人說南周那邊依舊在襲擾南疆。此事你可知曉?」

沒有吧!而且他問這個作甚?難道他還想領軍南下……年子悅心中一顫,想到了上次楊玄南下製造的破壞,「沒有吧!」

「是嗎?」

先恐嚇一下,然後才好說話。

楊玄說道:「你我畢竟是有過交情的,故而看到南周如今的模樣,我也……心有不忍。」

可上次大唐出兵,你就在其中啊!而且還差點兵臨汴京城下,你難道忘記了……年子悅低下頭,「如今南周操練了數十萬大軍。」

若是大唐還敢來,腿都給打折了。

「真有錢!」

楊玄搖頭,若是他有南周的錢糧,此次壓根就用不著來長安,只等時機一到,直接起兵。

「是有錢,不過,是自己辛苦攢下的。」年子悅警惕的看著他。

我好像把氣氛搞砸了,楊玄乾咳一聲,「記得當年我出使南周,還遊歷了一番南周風光。半道卻煞風景的遇到了亂民。如今南周亂民可還多?」

楊略帶著那些人馬,用的就是亂民的名義,四處打家劫舍。

他問這個作甚?難道是想試探大周的虛實?

也不對啊!

他遠在北疆,大唐皇帝壓根就沒有再度征伐大周的意思,他難道還能自行出兵?

咦!

他好像就是自行出兵攻打了北遼。

不過,北遼直面北疆,他倒是方便出兵。而大周遠在大唐南方,他難道還能率軍一路攻伐過去?

不可能!

年子悅啊年子悅,你也把他想的太壞了。

不該!

年子悅心中微動,咬了一下紅唇,「民亂有,不過最近少了許多。」

是嗎?

看來楊略最近在修身養性。

「我請你來,是聽聞一事。」

楊玄眯著眼,盯著外面。

年子悅看去,就見林飛豹衝著楊玄微微搖頭。

這是暗示外面沒人吧!

他要說的是什麼?

難道是……大唐哪位皇子想娶我?

年子悅心中一緊。

脫口而出,「我就算是終身不嫁,也不會嫁給大唐皇子!」

這妹子,想多了……楊玄莞爾,「我聽聞了一事,長安這邊有人建言,讓人去南周,以亂民襲擾大唐為由,逼迫南周出兵絞殺亂民。」

大周亂民和大唐有何關係?

看到大周內部發生民亂,大唐不該是倍感欣慰,幸災樂禍嗎?

為何要假裝好心來逼迫大周出兵絞殺?

是為了什麼?

年子悅看了楊玄一眼。

楊玄手握茶杯,輕啜一口,神色從容閒適。

他越發從容了。

民亂民亂……對了,那些民亂好似越絞殺就越猖獗,絞殺了一處,又會冒出幾處來。

難道是大唐在背後作祟?

是了!

大周當年就支持過南疆叛軍,大唐定然是在報復。

如此,當大周出兵時,大唐就會出手,各種造謠生事,什麼大軍出擊,是要盡數殺了你等,你等若是不奮起反抗,就成了待宰羔羊。

當年大周就是這麼蠱惑南疆異族的。

如今,大唐不過是反過來給大周一下而已。

一旦出兵,這民亂的規模就會越來越大。

有大唐在背後撐腰,頻繁製造叛亂……呵呵!這樣的局,豈能瞞得過我?

解決的法子倒也簡單,大唐來逼迫,好說,我們出兵。

出兵,順帶操練一下大軍也不是壞事。

至於剿滅民亂,上次汴京來人都說了,除去一股亂民有些規模之外,其它的不足為慮。

如此,陽奉陰違就是了。

難道大唐還能派遣監軍?

那豈不是笑話!

年子悅心中微喜,「多謝了。」

「此事吧!我是不贊同的。」

楊老闆高風亮節的道:「大唐的唯一對手便是北遼,至於南周,好歹同宗同源,我的意思,大家能和平相處再好不過了。」

他這話,可信一半。年子悅點頭。「汴京也希望能天下太平。」

「會有那麼一天的。」

楊玄突然問道:「如今那兩派人還在紛爭嗎?」

這事兒不是什麼機密,年子悅眸色微暗,「是的。」

如今新政還在施行,不過越到的阻力越來越大。

孫石意志堅定,可年胥卻有些頭痛。

那些反對派開口是祖制,閉口是天下蒼生,哎!

年子悅想到這個就有些煩悶,可在長安也尋不到人說,看著楊玄,想著兩邊沒有什麼矛盾衝突,就開口說了,「御史中丞方崇等人鼓動同夥尋找新政的毛病,甚至是製造衝突。兩邊鬧的不可開交。」

這些事兒鏡台門清,說出來沒關係。

「新政難道不好?」

南周的新政楊玄大致了解了一下,操作性不高,但宗旨沒錯。

年子悅搖頭,「那些人反對,說新政逆了祖制,且天下反對者眾多。」

她看著楊玄,心中一動。「若是你會如何?」

眼前的男子,可是能與皇帝扳手腕的人。

興許,他有些法子。

「何為祖制?祖制有多少?他們廢除了多少?支持了多少?你仔細去查,就會發現這裡面的奧妙。

我敢打賭,但凡是對他們不利的祖制便是亂政。但凡對他們有利的才是祖制。」

對啊對啊!

年子悅心中歡喜,覺得這話說到了方崇等人的要害之處。

「天下的利益短時間內無法大量增加,而新政的目的是富國強兵。想要達成這個目標,就必須有損一群人的利益。

孫石的手段我大致了解了一下,對百姓也並非仁慈,同樣在盤剝。

只不過他順帶把那些既得利益者也盤剝了一番。

這些人自稱為國為民,康慨激昂,但都有個毛病,喊可以喊,但你別損害我的利益,否則我便和你拼了。

所謂天下人,說的是他們。和百姓沒有半文錢關係。」

這個時代,實則百姓並未被肉食者們算在人的行列。

「也就是說,那些反對者,反對的不是新政,而是自己受損的利益。」

他這番話堪稱是一針見血,戳開了反對派們的根腳和痛處……年子悅明眸微動,「那,可能解決嗎?」

楊玄搖頭,「不能。」

「為何?」年子悅突然恢復了平靜,「是了,這話問你卻過分了。」

楊玄是大唐人,怎會為大周出主意?

「不過分。」

楊玄用憐憫的眼神看了這個南周珍寶一眼,「從南周開國皇帝說出與士大夫共天下開始,這個局就永遠解不開。」

年子悅身體一震,「共天下!」

「那些人便是天下,便是帝王,明白嗎?」楊玄覺得年子悅也算是個可憐人,「你見過有誰把刀子衝著自己捅的?」

年子悅搖頭,「我明白了。從那句話說出口開始,那些人就以大周之主自居。孫石的新政戳痛了他們,必然會引發他們的瘋狂反撲,此事,連父親都擋不住。」

新政,必敗!

利用了年子悅一次後,楊玄這番話算是報酬。

我從不欠女人的債!

年子悅起身,「如此,我告辭了。對了,楊副使何時歸去?」

想送我?

風險太高。

一旦年子悅敢去送楊玄,長安許多目光就會轉到她的身上。

這個禍水美人,從此將不得安寧。

「大概還有些時日。」

楊玄目送她出去。

隨後回到了家中。

該採買的都採買了,就等著朝中決斷節度使的事兒。

「三日。」楊玄對麾下說道:「放話出去,三日內若是沒結果,這個節度使,我便不要了!」

……

皇帝的心情很糟糕。

貴妃為此組織人排練了一出新舞,午飯後開始。

皇帝漫不經心的看著舞蹈,哪怕貴妃穿的單薄透明,妙趣橫生,依舊無法令他多看一眼。

舞蹈結束,貴妃渾身大汗去沐浴。

歸來後,她勸道:「戚勛是去了,可陛下還有無數忠心耿耿的臣子,何須這般煩惱呢?」

皇帝手中把玩著玉佩,說道:「朕不是煩惱戚勛遇刺身亡,朕是在想,此事究竟是何人所為。想來想去,最有可能的便是那位伯父的餘孽。」

孝敬皇帝!

貴妃坐下,為他倒了一杯茶水。

皇帝接過,喝了一口,眸色深邃,「當初阿耶繼位後,朕第一件事便是絞殺他的餘孽。

戚勛奉命行事,殺了不少人。朕一直以為,該殺的,就只剩下了遠在南周的那個孩子和楊略,誰曾想,還有漏網之魚。」

貴妃說道:「難道在朝中?」

「朝中有,但想伏擊戚勛成功,不是他們能做到的。」

皇帝乾咳一聲,「當年他的護衛都被絞殺一空,按理,不該漏過好手。那一夜伏擊戚勛的人少說三五人,怎會有這些人存留?是誰在幫助他們?」

貴妃笑了笑,「要不,去走走吧!」

「也好!」

皇帝喜歡貴妃的明媚,以及活潑……宮中女子大多會裝,狠辣的,城府深的,都裝作是清純的模樣。

而且,都很嫻靜。

「宮中太安靜,安靜的讓朕以為是一座墳墓。」

看著貴妃在撲蝶,皇帝不禁莞爾。

隨後笑容漸漸斂去。

「孝敬的那些人,興許當年真的漏了些。可這些年他們一直不動是為何?石頭,你說說。」

自然是等待小主人……韓石頭恭謹的道:「奴婢以為,怕是在等待什麼。」

這個分析不難。

「是啊!他們在等待著什麼。」

皇帝的眼中多了冷意,「那兩個餘孽確定沒有與外界勾結?」

韓石頭搖頭,「那兩個在長安是有名的瘟神,沒人敢接近。」

「是了,他們就算是接觸了幾個官員,卻拿不到軍隊。沒有軍隊能成什麼事?空談罷了。」

皇帝回身,眉間不知何時多了睥睨之色,「朕當年為何能成事?便是因為軍隊。

在孝敬如日中天時,朕就暗自布下了許多棋子。

不過,還得要感謝阿翁啊!沒有他的猜忌,朕的那些手段,那些棋子也無法撼動孝敬。」

是啊!

那個蠢貨!

韓石頭心中一冷。

「軍隊才是朕最著緊的東西。」

皇帝眯著眼,「楊玄那邊在做什麼?」

韓石頭令人去鏡台問話。

稍晚,送來消息。

「楊玄那邊令人放話,三日內若是沒有結果,這個節度使,他不要了!」

「猖獗!」

韓石頭不忿的道。

「人慾滅亡,必先瘋狂。一個臣子也敢如此猖獗,好!」皇帝眯著眼,「朕,再送他些氣勢。」

……

「楊玄為節度使之勢攔不住,此事可順從。不過,爵位卻要盯緊。」

楊松成在給麾下布置。

「所謂名正言順,石忠唐得了商國公的封爵,這才能與張楚茂抗衡。故而要卡死楊玄的封爵,最多縣公!」

「國丈放心。」鄭琦說道:「此事馬上著手。」

先造輿論,然後鼓譟官員上疏,決不能讓楊玄一步到位。

叩叩叩!

有人敲門,隨即門開,門外是一個小吏。

「國丈,方才宮中有人去了楊家。」

「去作甚?」國丈問道。

「說是,去問問楊玄喜歡哪個封號。」

「什麼?」

鄭琦霍然起身。

這不對!

小吏說道:「對了,還有一事。楊玄那邊有人放話,說三日內若是沒有結果,這個節度使,他不要了。」

「猖狂之極!」

「他以為自己是帝王嗎?」

「此人如此猖獗,必將遺臭萬年。」

楊松成幽幽的道:「陛下這是……覺著他不夠瘋狂,於是,送他一程。挺好!」

使者到了楊家。

楊玄正在和韓紀等人商議事兒。

「郎君,宮中來了使者。」

見到使者,楊玄覺得應當是節度使的事兒有結果了。

使者看了他一眼,說道:「陛下準備令楊副使為北疆節度使……」

果然,皇帝知曉此事擋不得。

後面,韓紀深吸一口氣。

名正言順了!

「另外,陛下說楊副使勞苦功高,準備封為國公。可國公封號不少,陛下看了兩個,一曰鄭,二曰秦。令咱來問問楊副使,喜歡哪一個。」

這是要讓我膨脹,順帶讓人看看我的跋扈?

可我正需要這樣的威勢啊!

楊玄開口。

「秦!」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