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2章 泯滅情義(感謝『煙灰黯然跌落』的白銀大盟)

楊玄回到家中,發現寧雅韻還沒回來。

「烏達,你帶幾個護衛去看看。」

楊玄有些擔心。

林飛豹說道:「就算是不敵,寧掌教若是想遠遁,當世能攔住他的人怕是沒有。」

「就怕常聖那邊準備了什麼陷阱。」

楊玄有些興奮過頭了,深吸一口氣,覺得林飛豹的分析是對的。

果然,不能因怒興兵,也不能因為興奮而做決定。

他有些餓了。

「鶴兒。」

「哎!」

姜鶴兒早就回來了,剛沐浴完畢,頭髮用帕子包著,看著多了幾分可愛。

「罷了,老二來生火。」

王老二生火,楊玄用羊肉和鹹肉,加些菜蔬熬煮了一鍋大雜燴。下午吃剩的饅頭熱了一下,一人一碗大雜燴,外加饅頭。

「好吃!」

姜鶴兒吃的很香。

楊玄覺得比宮中的飯菜都好吃。

「掌教!」

寧雅韻回來了。

楊玄迎上去,「沒事吧?」

「味道不錯,給老夫來一碗。」

寧雅韻笑道:「只是試探了一番。」

楊玄想厚著臉皮問試探了什麼,但想想有些沒趣,「常聖修為如何?」

「不知。」

寧雅韻把麈尾的光杆子丟在邊上,「先前交手,他很是謹慎,並未出全力。」

楊玄察覺到了寧雅韻有些遺憾之意,心想常聖為何不趁勢出手呢?

「傳聞中,常聖的修為深不可測。有人說,他弄不好已經窺探到了神靈的境界。神靈的境界,這自然是無稽之談,可由此也能看出此人的修為了得。」

寧雅韻接過護衛遞來的大雜燴,拒絕了饅頭,先嗅了嗅,滿足的吃了一口。

他咽下嘴裡的食物,說道:「回來的路上老夫一直在琢磨他為何不出手。這是長安,他的地界,且後面數十建雲觀的好手在觀戰,他怕什麼?」

楊玄也不知曉。

「興許,是擔心敗了吧!」

寧雅韻一怔,然後搖頭,「方外人追求的是大道,至於修為多少,勝負如何,反而是其次。」

「興許他追求的不是大道呢!」楊玄隨口道,正好吃了一片鹹肉,鹹的沒話說,趕緊咬了一口饅頭來中和。

這個問題猜不透,寧雅韻問道:「先前來時見到金吾衛戒備森嚴,那事……」

「成了。」

楊玄說道。

「好!」

吃了宵夜,洗漱後,楊玄回到了臥室。

躺在床上,他沒有一絲睡意。

按照趙三福的說法,戚勛當年雖然不得志,可好歹是右千牛衛的將軍,按部就班走下去不好嗎?

彼時孝敬皇帝地位穩固,跟著李泌父子冒險,也就是從龍,其中的風險不言而喻。

李泌收了戚勛的侄女兒,這是拉攏。

但風險和收益不成正比啊!

換了誰,也不會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目標去努力。

李泌會忽悠,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只要孝敬皇帝不犯錯,李泌父子壓根就沒有機會。

李泌當年究竟是如何說動了戚勛。

或是,這裡面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因素。

帶著這個疑問,楊玄睡下了。

第二日起床,早飯楊玄令人去元州拉麵帶來。

一人一碗拉麵,外加一張胡餅。

取拉麵的護衛回來,尋到楊玄說道:「主人,那個人又來了,說那家胡餅店有人等主人。」

趙三福!

可是急事?

楊玄吃了早飯,帶著林飛豹等人出去。

街上看著多了些金吾衛的軍士。

氣氛有些緊張。

到了胡餅店,胡女依舊拋媚眼,楊玄去了後面。

趙三福的眼睛裡有血絲,正在吃著胡餅。見他進來,先咽下嘴裡的食物,喝了一口湯,長出一口氣,有些疲憊的道:「昨夜被人叫醒,一夜沒睡。戚勛死了,被人割了腦袋。」

「來的路上我問過了。」

楊玄神色古怪,「我還想著,下次再見到如何再抽他一巴掌。」

「昨夜金吾衛和鏡台聯袂出手,只查到了有數人在巷子裡伏擊戚勛。」

趙三福咬了一口胡餅,看著有氣無力的。

「就沒人喊一嗓子?」楊玄問道。

「刺客修為了得,戚勛的護衛幾乎是十息之內就被屠光。

另一個刺客與他交手,看似……

鏡台的好手查探了一番,說那個刺客應當不是戚勛的對手,就卑鄙無恥的使出暗器,弄瞎了戚勛的眼睛,這才得逞。」

呵呵!你說的那個卑鄙無恥的刺客便是我……楊玄嘆道:「這便是命。」

趙三福喝了幾口湯,額頭上多了一層汗珠,「有人還說會不會是你乾的。」

楊玄幸災樂禍的呵呵一笑,「我倒是想弄死他!」

你越不在乎,就越不被人懷疑。

「王守都說了,伏擊戚勛風險不小,你吃飽撐的才會去做此事。」趙三福放下碗,抹抹嘴,「據聞此事可能與楊略……也就是孝敬皇帝當年的餘孽有關。

宮中震怒,你後續還得謀劃節度使之職,小心些!」

楊玄心中微暖,「此事無需擔心。」

趙三福伸手搓搓臉,「昨夜你不知曉,為了查找刺客,整個鏡台都在拼湊戚勛這些年的經歷。

你真是想不到,這位看似剛正不阿,令人肅然起敬的大將軍,當年竟然也有不堪的一面。」

「他難道是靠著賄賂上官上來的?」楊玄笑道。

趙三福搖頭,「當年他仕途艱難,你可知為何?」

楊玄搖頭,趙三福把剩下的小半胡餅捏成了一坨,「當年孝敬皇帝為太子時,曾巡查軍中,發現不少弊端。其中就發現了戚勛喝兵血。」

楊玄心中一震。

戚勛喝兵血,可並未受到嚴懲,為何?

「宣德帝只是罰了秦勛俸祿,呵斥一番了事。不過後來戚勛的仕途一直不順,直至太上皇登基。」

趙三福起身,「我尋你來,只是想告訴你,宮中這幾日怕是會雷霆震怒,你要謀劃什麼,且小心些,走了。」

趙三福急匆匆的走了。

楊玄坐了下來。

喝兵血是大忌,被發現後……換做是我會如何?定然是拿下戚勛,令錦衣衛訊問,查找證據,該如何處置就如何處置,不會有半分猶豫。

可宣德帝為何沒有嚴懲戚勛?

右千牛衛拱衛皇城,保護皇帝,何等重要?

宣德帝為何選擇留下戚勛?

他選擇留下戚勛,便是給了孝敬皇帝一巴掌。

看,太子巡查軍中查出了大問題,可陛下那裡卻高高舉手,輕輕拍下。

你查!

你繼續查!

看看誰怕誰!

不查,你是我孫子!

孝敬皇帝那一刻,定然是愣住了,弄不好會去求見宣德帝,詢問為何放過戚勛。

可宣德帝會如何解釋?

興許,壓根就沒有解釋。

胡女進來收拾碗快,「郎君可要茶水嗎?」

楊玄點頭,「濃茶!」

「多濃?」胡女看著這個英武的男人,眼中多了嫵媚。

「越濃越好!」

楊玄有些頭暈,需要濃茶來清醒一下。

胡女晚些送來了茶水。

一杯茶水,大半是茶葉。

胡女媚笑,「可夠濃嗎?」

楊玄喝了一口,苦澀的味道刺激的他精神一振,「夠了!」

發現戚勛喝兵血,稟告……這是正常的程序,孝敬皇帝沒做錯,堪稱是大公無私。否則他只需悄然放過戚勛,此後,戚勛就是他的人了。

可宣德帝卻無視了他做的這一切。

這是在暗示戚勛可用!

於是太子的威望遭遇重擊。

太子巡查軍中,不說給軍中大將一些面子,反而咄咄逼人,這已經令軍中不滿了。大伙兒都在等著宣德帝的處罰。

結果,偌大的事兒,就當做是一個屁給放了。

軍中將領們心中一松的同時,對太子的態度就變了。

你,也不過如此!

這是皇帝釋放的一個信號。

朕對太子有些不滿。

宣德帝為何如此?

楊玄想了許久,越想精神越好。

他把最後一點濃茶喝了,苦的臉上捲起了皺紋。

出了胡餅店,他問林飛豹,「當年孝敬皇帝巡查軍中之事你可知曉?」

林飛豹搖頭,「那時老夫還不是護衛統領,只知曉陛下去了軍中。」

這樣啊!宣德帝的態度是為何,這個問題我該去問誰?

「那件事後,宣德帝對孝敬皇帝的態度如何?」

楊玄隨口問道,沒期待林飛豹能回答。

「陛下那陣子看著並無異常,反而越發的堅毅了。宣德帝那邊,看似與平日裡一樣……」

林飛豹想了想,「有個事,當時宣德帝賞賜了李元,也就是如今的太上皇!」

冷對太子,熱對李元。

為何?

孝敬皇帝巡查軍中是宣德帝的吩咐。

他沒錯!

但宣德帝卻選擇了敲打他,甚至是故意抬舉李元!

為何?

越王和衛王……楊玄捂著額頭。

輕輕呻吟了一下。

是了!

敲打!

讓太子在軍中威望盡喪。

這一切……都是帝王的本能!

太子睿智,但行事剛直,讓他去巡查軍中,看似重用。可這樣剛直的性子去巡查軍中,定然會激怒那些犯錯的將領。

宣德帝高舉輕打,那些犯錯的將領就如同弄犯錯的孩子,被耶娘輕輕放過,感激之餘,越發的仇視太子。

宣德帝選擇這樣做的原因唯有一個!

他,在猜忌太子!

楊玄渾身顫慄了一下。

在外界看來,宣德帝和武后對太子堪稱是寵愛有加,但凡提及太子,都是讚不絕口。

可誰能想得到,這父慈子孝的背後,竟然是冷冰冰的算計和猜忌,以及制衡。

為了權力,宣德帝毫不猶豫的選擇打壓太子。

可如此縱容軍中,只會為後來埋下禍根……宣德帝不知道這樣的結果?

他知曉。

但他依舊這麼做了。

武皇呢?

在當時能對宣德帝施加影響的武皇做了什麼?

楊玄不得而知。

當李泌率軍殺入宮中時,武皇可曾後悔?

天知道。

宣德帝的手段是制衡嗎?

不!

是背叛!

曾經如民間父子般親近的關係,被宣德帝冷漠的絞殺了。

他背叛了自己的兒子和太子!

楊玄輕聲道,「權力,令多少人泯滅了情義!」

林飛豹不解,「郎君可是發現了什麼?」

楊玄在這一刻想到了阿梁,「我在想,如何不迷失在權力的漩渦中。」

「姑爺!」

前面有人在等候,是周遵的幕僚常牧。

「常先生。」

楊玄壓下心中的各種念頭,深吸一口氣,恢復了正常的情緒。

常牧微笑拱手,近前說道:「郎君再度上了奏疏,建言姑爺可為北疆節度使。另外王氏那邊也出手了,兩家一起,聲勢不小。」

楊玄知曉,這事兒提上日程,就代表著自己該離開長安了。

北疆那邊雖說有劉擎等人掌舵,但他不能離開太久。

再緩緩,那些學校出來的學生會密布北疆官場。到了那時,北疆,才是他牢不可破的根基。

「節度使問題不大。」楊玄說道。

「是啊!不給,朝中丟人。」常牧笑道。

「對了,姑爺,戚勛遇刺身亡,郎君讓你小心些。」

「知道了。」

節度使的事兒需要流程,皇帝需要做出一個不願意的姿態,然後再裝作顧全大局的姿態……

怎麼就那麼像是什麼三推三讓呢?

楊玄搖搖頭,想到了楊略。

戚勛身死,皇帝那邊會暫且擱置對付楊略的謀劃。

但隨時都有可能會重新提及。

所以,此事得提醒楊略。

但南周是什麼態度?

楊玄的腦海中浮現了一雙靈秀的眼眸。

「悄然去個人,尋了年子悅,告訴她,我請她喝茶。」

男人喝酒,女人喝茶。

魏靈兒不同,竟然喜歡上青樓。

「是。」

此事是裴儉去辦的。

他的修為用來潛入年子悅的住所,有些大材小用了。

進了後院,裴儉悄然往後摸去。

直至看到了亭子裡的年子悅。

年子悅正在彈琴,玉指撫動琴弦,微微側臉,看著肌膚如玉,眸色如天上的星宿,靈氣十足。

果然是……禍水!

裴儉跺腳。

張菁勐地抬頭,裴儉說道:「故人求見公主。」

張菁飛掠過去,拔刀喝道:「圍住!」

侍衛們蜂擁而至。

裴儉張開雙手,以示無害。

「誰讓你來的?」

年子悅背身問道。

裴儉說道:「那晚平康坊的故人,想請公主喝茶。」

那晚的平康坊……楊玄!

「好!」

半個時辰後,便衣的年子悅戴著羃?,出現在了一家酒肆里。

酒肆已經被包下了,掌柜夥計全數滾蛋。

楊玄坐在裡面,聞聲抬頭。

微笑道:

「還沒嫁人?」

年子悅走進來,不知怎地,開口道:

「無人敢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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