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滑的長髮在指尖划過,鼻尖隱隱有香味縈繞,周遭的時間都仿佛停止流動。

晏修文的手微微收攏,指尖仿佛也染上了溫度,唇邊勾起一抹笑,「你以前在家裡,洗了頭髮也總是不擦乾,那時候我們就是這樣,我說你時,你還總說反正有我照顧」

晏修文的話還在繼續,晏清默不作聲,透過眼前的鏡子,看見身後的晏修文在笑,回憶起往昔,眼神溫柔。

那時候,自己是晏清唯一可以依賴的人。

聽著晏修文說著這些以前的事,晏清的腦海里划過一些熟悉的場景畫面,那時候,父母出事死了,她被交付給了晏修文。

十年如一日被他照顧,如真正的一家人。

後來,晏修文也出了事,為了救他,她和那些人周旋,可最終還是得到他死了的消息,後來,戰事一觸即發,他又出現了,與曾經的理想抱負背道而馳,成為敵人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劍。

那時,她覺得他有苦衷,或許他只是在和那些人周旋,並沒有直接參與到那些可怕的人體實驗,可到最後,也沒有等到他的解釋。

等到她再醒來時,孤身一人到現在,看著那麼多年的變化,一直到再遇見晏修文,一點一點想起當年的事,想起晏修文,想起杜風清,想起曾經的那些理想和抱負,可都沒了意義。

現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不管他到底有沒有參與那些殘忍的實驗,不管真相如何,他,包括自己,現如今還活著留在這裡,就證明實驗最後成功了,她們已經成為最大的受益者,踩著無數人的骸骨,活到了現在。

「阿清,再過一段時間,我們離開這裡,你不是一直想去看看更廣闊的世界,去看看那些沒見過的大好河山.」晏修文的聲音低低,他說得很慢,很溫柔。

晏清目光很平靜,透過鏡子,一直靜靜的看著他,直到房間門鈴響起,才恍若隔世,「當年除了你,我,還有誰?」

晏修文動作一頓,熱風停在晏清的後頸皮膚,皮膚發燙得疼,她卻沒有出聲。

晏修文眸光暗沉了下來,「你問這個做什麼?」

晏清:「我碰到的那些同類,你總不會告訴我,都只是巧合?」

比如最近的那個白袍男人。

晏修文沉聲道,「這些和我們無關,我們只要過好現在。」

晏清卻笑了一聲,笑聲聽不出來情緒,「既享受了紅利,那些『同類』,怎麼會無關?」

晏修文卻從她的話里,聽出了嘲諷,晏修文牙關緊咬,好半晌才把吹風筒關了,嗓音平淡了許多,「即便享受了實驗成果的不是我們,也會是別人,我只是想你好好的活著。」

晏清:「當個逃兵,踩著無數同胞的血骨這樣活著?」

晏修文手指關節發白,他在用力的掐著掌心,「你看清楚,現在已經是現代社會,是所有人期盼的和平盛世,我們難道一直追求的不就是活在這樣的世界裡?」

晏修文:「我已經為了你口中的同胞失去親人所有,就連自己的性命,這個實驗既然能讓你活下來,為什麼不」

晏清卻陡然提高音量,打斷了他的話,「那些喪盡天良的人,殺害我們同胞,搶奪我們的國土,在我們的地方,用我們成千上萬同胞活生生的性命來研究,它本身就不應該存在!」

「現在我們靠著這個實驗成果活下來,你覺得這樣活著有意思嗎,這擔子壓你身上不重嗎?」

聽了晏修文的話,晏清心裡壓抑著的那些情緒,再也控制不住。

她曾經猜測過,以晏修文的人品性子,就算是逼他,他也不會去做這種事,或許他就是假意順從,可不管是什麼,他都不應該將那些人的實驗成果用在自己身上。

踩著無數同胞的骸骨活到現在。

晏修文拳頭驟然緊握,「如果你是我,唯一的家人死了,自己也要死了,有一個機會可以活下來,難道你不會做出和我一樣的選擇?」

晏清唇瓣緊抿,臉上再無一絲笑意,「我不會。」

晏修文冷聲,「你不會,可旁人會,誰不想活?」

晏清腦海里閃過一道身影,她沉聲,「至少杜風清不會。」

「杜風清?」晏修文突然冷笑出聲,「如果不是他把我送了進去,讓我在裡面給他傳消息,你當初怎麼會死,他答應了那麼多事,可最後一件也沒做成,他是不會可在裡面的人是我,我有那個機會選擇嗎!?」

他原以為自己可以沒有後顧之憂,可最後見到的,卻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在生和死面前,他難道就有選擇的機會?

即便不把實驗成果用在自己和晏清身上,也還會有別人,從踏進那個地方開始,就註定沒有人能活著走出去,所有人將帶著這個秘密和所有獲知的實驗數據方式死去,既然最後橫豎也是死,怎麼死,還有區別嗎?

在那個基地里,他們在為外面的人周旋在生死線,可到最後,外面的人,為了徹底銷毀一切實驗數據,為了大局,卻連一個生的機會都不留給他們。

他們才是真正被背叛的人。

晏清微微一愣,轉過身看晏修文,好半天沒有說話。

晏修文放下了手中的吹風筒,一把將晏清擁入懷中,嗓音喑啞沉沉,「誰都可以說我錯了,唯獨你不行。」

「我前半生為了旁人而活,後半生只想與你同活。」

那時候,他把最後的消息放了出去,就在那個實驗基地要被炸毀前,那些人正在進行最後一批實驗,所有人都被控制了起來,他們就是最後一批實驗品。

他承認自己有賭的成分,畢竟整個實驗基地都將被炸毀,所有人沒辦法活著走出去,所以他把晏清的屍體放了進去,是生是死,皆由天命。

等到再醒來的時候,天光大亮,隨著一場爆炸,那一場實驗也再無人知曉,也沒有人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僥倖活了下來。

他們不是背叛者,而是犧牲者,因為被放棄的人,在漫長的史冊中,甚至連姓名也不配擁有。

如果因為獲得了新生就錯了,那就錯下去。

反正他們這些消失在歷史長河裡的人,本就沒人記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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