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雖是清晨,蒙了一層浮雲,灰暗陰沉的天色平添了幾分不安,皇后散著頭髮,任由著最親近的老太監給她一點一點梳著。

「今日有什麼常事麼?」皇后看著鏡子裡的人,眉心微蹙,看起來端莊清麗,只臉色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令人不忍逼視。

老太監答應一聲,說著:「娘娘釋出善意,吳妃奉上了六簍蜜橘。」

看著皇后略頜首,又說:「忠王妃奉上了十卷錦繡,也不是大事,倒是寧河郡王,奉上了《三山不老圖》,以及七分珠百顆。」

三山是方壺、瀛洲、蓬來,由《列子・湯問》記載在渤海之東,據說有長生不死之藥。

至於七分珠,珍珠按照品質,是以分論(1兩=10錢,1錢=10分),重三分半者,就上了台面,每增一分,價格就貴倍之,最後所謂「七分為珠,八分為寶」。

七分珠百顆,是重禮了,以寧河王現在的財政情況,更是傾囊而出。

皇后仰臉想了想,也不怒:「他要什麼?」

「衛妃當年,雖託病而死,還得了諡號,可不但諡號不美,實際祭祀也不行,寧河郡王想求點恩。」

「他倒是孝心。」皇后澹澹說了一句,卻沒有下文了,老太監也就沒有說話。

「皇后娘娘……」一個太監忽然進來,朝坐著的女人行了一禮。

女人目視著銅鏡,頭也不回地問:「情況如何?」

來稟報事情的太監,正是被趙稟忠看出了來歷的逆水寒一員。

太監低聲稟報:「娘娘,胡懷安調查諸王和太孫,進宮向陛下稟報。」

「據逆水寒的情報,蜀王勾結前朝餘孽,齊王勾結妖族,而太孫接待郡內官員,這是胡懷安得到的情報。」

「而皇上反應,就是乙計劃這三個字,具體打聽不出。」

說完這些,他就低下頭,不再吭聲了。

皇后坐著安靜聽著,聽完這番話,不禁嗤笑了一聲。

對老皇帝的幾個皇子的性情,她很看不上的,冷笑:「好哇,蜀王勾結前朝餘孽,齊王勾結妖族,老匹夫養的好兒子!」

剩下的兒子都是這個德行,真正愛老匹夫的兒子,卻被老匹夫給殺了。

這是何等荒誕的笑話?

可惜,作被殺孩子的母親,她實在是笑不出。

「退下吧。」皇后對小太監說。

小太監應諾退下。

皇后死死盯著銅鏡中的人,仿佛透過自己的眸子,再次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事,看到了翩翩青年朝著自己笑著。

「你覺得,皇上會怎麼做?」皇后轉了下頭,似乎心思重重,神情恍忽看著遠處,才覺察到天陰得重了,星星雨霧已灑落下來。

正給她梳頭的老太監,就是於韓。

這是詢問正事了,於韓沉默了下,將玉梳放在鏡台上,後退幾步,跪在了地上,頓首:「娘娘,老奴覺得,皇上大概已到了決死衝鋒之時。」

「哦?」皇后沒說贊同,也沒說不贊同。

於韓繼續說:「既兒子都不可靠,在皇上看來,他已沒有路了。」

「普通人沒有路,或會悔改,可皇上卻相反,一旦沒有了路,就只會是一路走到底。」

「所謂的乙計劃,怕是不顧輿論,強行發動。」

關於皇帝有著不同的計劃,這是逆水寒已掌握的情報。

而按照胡懷安調查的結果,無論是蜀王還是齊王,都基本廢了。

便皇帝真的很喜歡齊王這個兒子,在齊王勾結了妖族之時,這份喜歡也勢必會變成很大的失望。

皇后慢慢撫摸著自己垂落的頭髮,說:「是啊,他只要能殺我孫兒,然後就可再活二十年。」

這一聲,是真的帶著嘲諷,以及極其深沉的恨意。

老匹夫已續命了二十年,還不夠麼?

鏡子裡的女人動作優雅而緩慢,鏡子外的皇后停下了動作,喃喃:「有著趙稟忠的配合……宮內準備的怎麼樣了?」

於韓起身,從衣服夾層里取出一張紙,鋪開讓皇后過目。

這一捲紙,從外門到內,形成了一條線,就在中間幾個點還有障礙。

「娘娘,這幾個人難以收服,若不能除掉,怕是會造成障礙。」

「司苑局的許汀蘭?這是早些年就服侍老匹夫的宮女吧,現在是司苑局的管事女官……」

這個被圈起來的人名,讓皇后看了就有些不喜。

她又看向幾個被圈出來的「障礙」,其中就有期門衛千戶商德。

「這個商德,也是個對皇上十分愚忠的人,逆水寒的人試探過,發現他根本就不能被收買,本人也沒有任何把柄,想要拿捏都不成,而他本人也很警惕,想要製造把柄,也不是很容易的事。」

皇后皺眉:「不能解決麼?」

於韓搖頭:「娘娘,這很難,宮中人事安排,特別是侍衛親軍,關係皇上的命脈,皇上一向關注。」

「我們迂迴準備十幾年,也不過是把一些人安插進去,再多,皇上必會警覺了。」

皇帝對這種事,是有本能的敏銳,真正寧可殺錯不可放過。

皇后深知皇帝的脾氣和手段,理解於韓的難處,她點了點頭,隨後陷入了沉思,思索這事該怎麼破局才好。

過了一會,她突然又抬頭問:「你說,吳妃回應我的善意,具體怎麼樣了?」

於韓回話:「吳妃有些心動,卻不敢響應,至少現在不行。」

這很正常,皇后點了下頭,能接受這結果。

吳妃雖然當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寵妃,但能做寵妃,也正是因她除了美貌之外,還有著知情識趣的一面,為人謹慎,才能榮寵加身多年。

若非是這樣的性格,吳妃不可能得寵這些多年。

成也是因這個性格,不敢響應,也是因這個性格。

「她也沒有響應的必要性。」想到之所以選中吳妃的原因,皇后暗暗想說,她只有個公主,卻根本沒有理由介入這種事。

才想著,突然就聽到外面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之前離開的小太監,竟又折返回來。

「出了什麼事?」於韓意識到不對,立刻開口問。

若不是出了緊要的事,逆水寒的人不至於這樣急躁,竟在剛離開後,又急急折返。

小太監忙回話:「娘娘,於公公,司苑局的管事女官許汀蘭突然被下旨賜死,期門衛千戶商德被帶去審查,前者已是身死,後者已是被人押走了!」

「建章衛副指揮何武陵,直接被革去官職,情況更不妙!」

什麼?

這情報,將皇后驚到了,她一擺手,站了起來,沉思良久,才問著:「怎麼回事?這兩人犯了何事?」

小太監稟報:「三人似乎都捲入了謠言桉,牽連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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