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黑街,不僅僅對於原本的黑街居民是新鮮的,對於他們玩家也是新鮮的。

初始開始工作,玩家們都興趣滿滿,除了每天的任務指標外,沒事就在黑街晃悠。

穿上由基爾徳給出的統一制服,幾個玩家像是城管大隊似的自覺擁有了無上的權利。

黑街不大,但也不小。

各種彼此配合的小作坊就在家家戶戶之中,開墾田地、養殖畜牧什麼的還要更遠一點。

這些事情以前也不是沒人做,只是不成規模,而且也容易因為各種天災人禍,而導致功虧一簣。

從事生產的從來享受不到自己的生產成果,整日無所事事高高在上的卻能夠隨意鋪張浪費。

往日的黑街並非沒有秩序規矩,只是那些秩序規矩薄弱的就像是一張白紙,一戳就破。

所以往日的黑街總是那麼的深沉灰暗,一片死氣沉沉。

現在全部重新撿起來,一時間竟也有一種欣欣向榮的蓬勃生機。

當然,要做往日沒做過或者不習慣的事情,總需要學習。

大家需要武裝操練,需要統一培訓,各種各樣雜亂的事情異常之多。

然而都被安排的井井有條。

那個叫做基爾徳的老者真的很厲害,大人的組織里還真是人才輩出,隨便拉出來一個,就有著這樣的管理才能。

巡邏中的幾個玩家暗自感嘆,直至一處正在開墾的土地邊緣,龔燕忽而停下了腳步。

她看著土地里正在揮舞鋤頭的幾人,也看到了他們頭頂上散發的紅光。

憎恨……

但是其中一個沒有。

這些是以前那位戰幫老大沃利斯的手下,越是過去作惡或者為虎作倀的,如今越是要承擔沉重的苦力活。

人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或許是現在,或許是將來……

這是他們的身份來歷。

龔燕心中轉過這些信息,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脫下腳上精緻的皮革靴子,不顧被開墾的土地中那潮濕的黑泥,赤著腳就走向了其中。

深一腳淺一腳。

其他人想跟上,但是看著腳下的黑泥,打消了這個想法。

燕子好奇心重,隨她去吧……

龔燕背著雙手,來到那個唯一沒有顏色的男人面前。

「喂!」

野狗抬起頭,看著眼前陽光明媚的女孩,雙眼一陣發直,「大……大人。」

「累麼?」龔燕嘻嘻的笑著,雙眼溫柔的凝視。

面前的男人年齡看起來不算大,臉上稚氣未脫,只是長期的營養不良,讓他的身形顯得有些瘦弱。

「不累……不累……」氣喘吁吁的野狗連忙將自己滿是黑泥的雙手背到了身後,黑黢黢的雙腳想要藏進地里,用力的往下踩。

緊跟著,野狗意識到自己太髒了。

連衣服都是髒的……

「累也是可以休息的哦。」龔燕笑嘻嘻地說著,「我看過你們所需要執行的工作指標,你們六個人配合綽綽有餘。」

野狗小心地回頭看了一眼,即便沒看到什麼,也知道背後幾道目光都火辣辣地盯著自己的後背。

「不累……我喜歡這種工作。」野狗憨厚地笑了起來,露出兩排微黃的牙齒。

「嗯~」龔燕背著手點頭,不置可否,只是又問道:「知道你們正在進行的工作都有什麼意義麼?」

「意義?」野狗微愣,想起早上所有人集合時那位「代言人」的話——

「伱們工作的意義,就為了讓你們每個人都吃上一口飯,穿上合體的衣服。然後繼續工作,吃上更好的飯,穿上更好的衣服。直至有一天,你們都不用再為自己的生活而困頓,從而找到自己人生中真正想要的追求。記住一點,你們的工作,從來都不是為了咱們大人!而是為了你們自己!」

「你們每天生產的報表,我都會公示在街上的公告欄上。你們每天做了多少事,消耗了多少資源,都會清清楚楚的展示,沒人可以偷懶,但也沒人會吃虧。所有來自於你們身上的,終將用於你們身上!」

代言人的話都是純粹的白話,沒有一點複雜聽不懂的成分。

相較於那天晚上在街上救下所有人的大人所說的那些「平等、自由、幸福」什麼的詞,聽起來實在多了。

當然,大人肯定有他的用意,只是自己一時不懂罷了。

自己唯一懂的就是……

「工作的意義,就是養活我自己。」

「咳咳咳!」背後忽而傳來了幾聲咳嗽。

野狗眼神有那麼一瞬間的慌亂,隨後低下頭不敢再看眼前「執法隊」的眼睛,「大人,您該走了,我還需要工作。」

他聲音低沉,有些愧疚。

「最後一個問題……」龔燕豎起自己青蔥白玉般的食指,笑嘻嘻地問道:「你有夢想麼?」

「夢想?」這個詞讓「野狗」雙眼一陣發直。

夢想?夢想是什麼?

錢啊!槍啊!女人啊!

像之前的戰幫老大沃利斯那樣,整條黑街誰不羨慕?

可是……那樣的生活真的是自己想要的麼?

他也很孤獨吧?

他看向誰,誰就下意識地移開目光。

他想要說話,別人只會「嗯嗯啊啊」的應承。

他有錢,有槍,有女人。

但是好像也不是那麼令人羨慕。

或許之前是羨慕的。

畢竟相較於之前每天像個狗腿子一樣跟在老大手下的手下的手下的身後卑躬屈膝,對著那些地位更加卑微的普通人拳打腳踢嘻笑怒罵,沃利斯老大那樣的生活當然更好一點。

但是相較於現在……每天一睜眼就有目標,做完了以後大家可以平等的聚在一起聊天吹牛。

膽子大的還可以向自己心儀的女人……女孩子發起搭訕。

同樣是女孩子……現在的女孩子似乎要比當時老大懷裡那些衣衫不整的女人更有吸引力。

為什麼呢?

野狗想不明白。

但無論如何,這樣子的生活,比以前可要更有趣多了。

工作總是新鮮的。

每天的生活也是新的。

不像是以前,把一天過成了一輩子。

現在的一天,就是一天。

野狗不想讓人將新鮮的日子給打破了,所以對於同伴私下商量的事情也總是不太願意參與。

新的生活這麼好,他不知道為什麼那些人還不樂意。

可是夢想……

什麼是夢想?沒人教過他這個詞。

「我不知道,大人……」野狗睜著一對迷茫的雙眼,呆愣楞地看著眼前明媚的女孩。

『她好好看啊……比之前見過的所有女人都好看。』

「給自己定一個吧……說不定哪天,真的會實現哦~」

龔燕擺了擺手,轉身離去。

來到清澈流淌的小溪邊,龔燕伸著腳在水裡洗著黑泥,白嫩的腳丫在水流的衝擊下逐漸恢復了本來的樣貌。

「你和他說了半天在說什麼呢?」戴煉站在一邊好奇的問。

大家在一起的時候,燕子一般很少會有自己的主張,但是每次她做了行動,背後就絕對有她的深意。

龔燕回過頭,陽光燦爛地笑著,「熱鬧啊……一些心裡不服的反骨仔裡面唯一的小白花,這不是很好玩的事情麼?」

「有反骨仔?」鄺鑫當即就提起了斧頭,「我去砍了他們!」

維持黑街穩定,可是他們的任務。

「人家還沒做出事實呢。」古嵐這位御姐對著鄺鑫拋了個白眼,相處兩天,她也知道了這個傢伙憨直的性格。

如果以未有之罪隨便處罰,他們執法隊的威信受損還是小事,失去黑街居民信任動搖了大人治理的根基,才是大麻煩。

至於龔燕是如何發現的……

古嵐深深瞥了眼這位女孩的背影,同為女人,她更加明白這個女人的那些小小心機。

在別人面前總是給別人展現的機會,那個小戴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她推出來的「傀儡」,然而任何事的發展都從未脫離過她的掌控。

厲害。

但並不令人討厭。

只能說……佩服。

遊戲里認識的這些朋友,果然各有各的出色。

「那咱們要怎麼辦?」鄺鑫呆呆地問道。

「問大人咯~」龔燕聳了聳肩,「大人總要比咱們看得清。」

……

面對戴煉所說出的問題,白厄微微蹙眉。

不服?

正常。

野慣了的人突然被戴上了枷鎖,不服氣再正常不過。

但就像古嵐所說的,還沒有做出事實的前提下就要治他們的罪,其他人絕不會服從。

「不用管。」白厄輕聲吩咐道:「小心防備,注意牽連人員,但是在他們真的做出行動前,不要打擾他們的正常生活。」

「可是大人……萬一他們造成了什麼我們不可接受的損失怎麼辦?」

白厄笑了笑,「沒關係,我們可以接受一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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