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嬌媚的春風吹過三晉大地,原本枯黃的大地也孕育出了綠色,到了五月之後,天氣變得炎熱,路上的行人也開始多了起來。

今天,位於太原城西南四十里處的龍山山頂處迎來了一行客人,這行人約有四五十人左右,絕大部分人都穿著紅黑色的皂袍,他們大多數人的腰間掛著一把燕翔刀,動作矯捷,不時左顧右盼,眉宇之間皆是精幹之色,而被他們圍在中間的是兩頂小轎子,轎子被墨綠色的絲綢包裹著,看不出裡面到底坐著什麼人。

一行人來到龍門石窟外停了下來開始落轎,從轎子裡出來了兩個人。為首的一個五十來歲的中年男子,他形貌端正,眉宇間一股不怒自威的神態躍然而出,此人正是身為山西巡撫的許鼎臣。

而從另一頂轎子裡出來的人則是一名四十來歲,身穿寶藍色長袍面白無須的中年男子。

只見下來後那名中年男子打量了一下周圍後笑著對許鼎臣說道:「許大人,咱家雖然剛來山西,卻也曾聽說過龍山石窟的大名,今日來此剛一落腳便覺得一股肅然之氣躍然而出,果然是不同反響啊。」

這名中年男子的話音比起平常男子顯得尖銳了不少,常人聽起來或許顯得有些怪異。但許鼎臣卻顯得習以為常,只見他手捋長須往周圍看了看笑道:「魏公公常年居住京城,什麼樣的景致沒有見過,龍門石窟雖好,但對於您來說或許不過是平常罷了。」

原來,這名面白無須的中年男子卻是正是新派來的山西鎮守太監魏同和。明末的鎮守太監權利可不小,這些鎮守太監則擁有監督軍事將領、協贊軍事行動、整飭軍紀邊防等權限。

按理說作為鎮守太監的魏同和應該呆在軍事重鎮大同府才是,可魏同和此人卻嫌大同府離邊境太近,找了個理由向崇禎打了個報告,把自己的駐地給調到太原來了。對於他的到來許鼎臣雖然很是不喜,但他也不敢輕易得罪這些宦官。作為官場的老人許鼎臣很清楚,這些太監雖然不一定能幫你成事,但若是他們要壞你的事卻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因此今天他特地挑一個時間陪魏同和來龍山石窟遊玩。

魏同和看著周圍那肅穆的景致。眉頭卻是輕輕一挑,感到周圍的風景太過單調了,於是便信步朝石窟內走了進去。但是當魏同和一進入石窟後便被裡面那些樸實、凝練、莊重的雕像所震撼。

這時,跟在後面的許鼎臣在一旁介紹道:「魏公公,這石窟內共有道教石雕像66尊、浮雕雲龍8條以及雙鳳藻井、仙鶴等諸多石雕,均為前朝太宗年間所雕刻,雕像頗為精緻,堪稱佳品實為不可多得的瑰寶啊!」

看著一座座透出樸實凝重氣息的雕像,魏同和不由得點頭道:「不錯,若非親眼所見。咱家著實不敢相信竟然由此巧奪天工之物,可惜啊,若是能讓皇上也來鑑賞一番就好了。」

許鼎臣哈哈一笑:「皇上整日日理萬機,操心天下大事,哪有時間來此遊玩呢。只是吾等身為臣子,卻不能為皇上分憂,實是愧對皇上啊!」

兩人閒聊了幾句,又在石窟內四處走了一會,第一次來這裡的魏同和不時為那些栩栩如生的雕像所讚嘆,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後,兩人這才走出了石窟。

而此時早有隨從在山頂的平地上擺好了矮几和兩個凳子。矮几上放著一壺熱氣騰騰的茶水。許鼎臣和魏同和坐了下來,一邊觀賞康周圍的風景一邊品茶。

魏同和品了一口茶水,笑著對許鼎臣說道:「許大人,咱家來之前曾聽皇上誇獎過您呢,皇上說,山西流寇之所以能迅速平息。多虧了兩個人。一個是宣大總督張宗衡,另一個則是山西巡撫許鼎臣,有此二人在山西坐鎮,朕無憂亦!」

聽了魏同和提到了張宗衡,許鼎臣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之色。但很快便一閃即逝。他輕笑一聲感慨道:「皇上過獎了,老夫不過是盡了一名臣子之職罷了,再說我許某人不過一介巡撫,手無一兵一卒,又如何能平息流寇呢。」

許鼎臣那名為謙虛實為抱怨的話魏同和又如何聽不出來呢,不管任何朝代,最為兇險和骯髒的地方只有兩個地方,那就是大內和妓院,從宮中出來的魏同和自然早就練得一副察言觀色的好本事,許鼎臣那一閃而逝的怨氣自然逃不過他的眼睛。

只見魏同和笑道:「許大人太過謙虛了,據咱家所知,那張宗衡派出了楊國柱清剿流寇,楊國柱雖然也是一員勇將,但卻也有力有不殆之時,在其到來之前高迎祥等人連克大寧、隰州、澤州、壽陽諸州等數城,後又攻向應州府,卻被應州軍民擊退,賊寇經此大敗,其囂張氣焰才被壓了下來,此皆為大人之功也!」

上次流寇入境,崇禎皇帝給張宗衡和許鼎臣下達了命令,命二人限期剿滅流寇,並給二人劃分了防守區域。但山西的兵權幾乎全都握在張宗衡手裡,許鼎臣過得甭提有多憋屈了,而應州府則是許鼎臣的防守區域範圍,那場應州城下的大捷自然要算在許鼎臣身上,魏同和這個馬屁著實拍得許鼎臣心裡暖乎乎的。只見他笑道:「魏公公過獎了,這不過是應州府軍民上下一心,將士用命而已!不過也不瞞魏公公,應州能有此番大捷,也多虧了一個人啊!否則應州別說是大捷了,能否保住都難說啊!」

「哦,此人姓甚名誰,是何官職啊?」難得聽一名巡撫如此誇獎一個人,魏同和也開始好奇起來。

許鼎臣捋須笑道:「此人姓岳名陽,字正宏,應州府五里寨人士,有秀才功名在身,在流寇肆虐之際,此人毅然率領五百團練趕赴應州府救援,於城外大破上萬賊寇,張獻忠此賊也不得不狼狽逃竄,這才解了應州之圍啊!」

「哦,我朝竟還有此等忠義之士?」聽到這裡,魏同和也不由得吃了一驚。

在這裡不得不說一下,魏同和此人確實和一般的太監一樣,貪財、怕死,但是他也有一個優點,那就是對皇帝倒是挺忠心的,畢竟他的利益早就和皇帝牢牢的聯繫在了一起,因此一聽說竟有如此人才,他一時不由得動了愛才之心。

「許大人,若是此人真有大才,您為何不將他舉薦給朝廷啊?如今皇上求才若渴,必定會重用此人啊!」

許鼎臣搖搖頭苦笑道:「魏公公,您可別忘了,想那岳陽雖有功名,但畢竟只是一名秀才,許某如何將其舉薦給皇上啊,無奈之下只好任命其為應州操守官,讓其鎮守一方,這也是許某職權範圍內最大的能力了。」

「嘖嘖,可惜了,可惜了!」魏同和搖了搖頭,不住的口呼可惜。

兩人又品了口茶,魏同和緩緩的問道:「許大人,此次咱家來此上任,皇上讓咱家除了關注流寇動靜外,還有一件事要咱家辦啊。這件事不知許大人辦得如何了?」

許鼎臣心中一嘆,暗道該來的終於還是要來啊。他放下了茶杯,苦笑道:「此事魏公公不說許某人也是要向皇上稟明的,皇上讓各省清理積虧鹽課銀,其本意自是極好的,但凡事皆有輕重緩急,積虧鹽課銀兩之事已然已然是陳年積弊,皇上卻要我等在數月之內清理完畢,這實在是……」許鼎臣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魏同和咬牙道:「辦不了也得辦,否則皇上震怒之下我等皆沒好日子過。」

許鼎臣沒好氣的說道:「可這筆銀子要如何收上來?魏公公您也知道,要想從那幫子鹽商手中收銀子就跟要燒他們家房子似地,本官雖貴為一省巡撫,但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動手硬搶吧!」

「那怎麼辦?難道眼睜睜的等到期限到達,然後等著皇上降旨怪罪不成?」魏同和也急了,他身為鎮守太監,除了幫皇帝監督地方官吏以外,幫皇帝看錢袋子也是他的職責之一,這件事如果做得不好,會影響他在崇禎面前的分數的。

許鼎臣輕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此時的他只有把希望寄托在剛走了幾天的唐學穎身上了。

正在兩人愁眉不展的時候,一陣馬蹄聲從遠處響起,很快便越來越近,不一會一名身穿皂袍的衙役騎著馬出現在山腳下。只見這名衙役跳下了馬朝山頂跑來,周圍的護衛估計是認識這名衙役,見狀也沒有阻止他,而是任其跑了上來。

這名衙役一路跑到許鼎臣面前後單膝跪了下來大聲說道:「小人見過許大人,小人奉唐師爺之命,將這封信轉交給許大人!」說完,他便從懷裡掏出了一封用蜜蠟封了口的信封雙手遞給了許鼎臣。

許鼎臣接過信封,粗略的查看了一下封口後很快就撕開了信封,他一目十行的看完了信,臉上立刻就露出了一絲抑制不住的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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