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脅,這就是赤果果的威脅。恐怕大明的開國皇帝朱元璋怎麼也想不到,在他死了兩百多年後,他的子孫後代竟然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被一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官給威脅了,而且還威脅得理直氣壯。

「呼呼……呼呼……」

想來莊嚴肅穆的太和殿上照例是鴉雀無聲,偶爾只聽到一陣猶如老牛喘息般的聲音,那是朱由檢沉悶的呼吸聲。

嗓子發乾、呼吸不暢甚至感到胸口發悶,朱由檢此刻的症狀就像一名患了嚴重肺氣腫的病人一般,感到呼吸極度的不順暢,此刻的他除了極度震驚、極度氣憤外,還有一種極度的恐懼。

是的……這種感覺就像他尚未登基剛入宮時的感覺那樣。那時他的哥哥朱由校病危,尚是信王的他被緊急召入宮,他呆在養心殿附近的房間裡,只能無力的等待著命運的宣判。那種感覺已經過去了十年,他以為自己已經忘掉了,可今天卻又重新浮現在他的心頭,這種感覺讓他有些發狂,他很想站起來大聲喚來殿前武士將這名膽大包天的賊子拖到菜市口立刻問斬,可話臨到嘴邊卻又硬生生的被他咽了回去,因為他不敢承受由此而引發的後果。

其實不止是崇禎,就連大殿上的大臣們此刻的心情也是一樣的。大明立國兩百多年,敢在金鑾寶殿上當堂威脅皇帝和文武百官的湯護是第一個。按照那些百官的尿性此時他們要做的應該是立刻撲上前去把這個不知死活的傢伙打倒並踏上一萬隻腳讓他永世不得翻身,如此方解他們心頭之恨。

但這畢竟只是一個美好的願望而已,因為剛才這位可恨的傢伙已經說了。今天誰要是敢動他,那麼從即日起山西將停止向朝廷繳納一切賦稅,而且他們還不知道那位如今尚遠在遼東的忠勇侯岳陽要是知道他們若是擅自處死了他派駐在京城的人後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到時候若是這位忠勇侯狂性大發之下派人在他們家門前潑油漆潑糞甚至是給他們抽冷刀子怎麼辦,他們都是文明人,可不能和那些粗鄙的武夫一樣動粗,老祖宗也教導過咱們君子不吃眼前虧嘛,咱還是不要和這種人一般見識的好。

湯護直起了身子。先是用鄙夷的目光看了看旁邊的朱純臣又看了看滿朝皆沉默的文武百官,這才對崇禎道:「皇上。若無事微臣就先下去了!」

說完,湯護不待朱由檢說話便轉身朝大殿外走去,當他走到大殿中央時,突然高聲吟了起來:「君王城上豎降旗,妾在深宮哪得知。十四萬人齊解甲,寧無一個是男兒!哈哈哈……哈哈哈……」

在這一刻湯護想起了岳陽曾經說過的一句話,「那些道貌岸然的文官們其實都是膽小鬼,即便是你朝他們的臉上吐口水他們也不敢說半個不字,前提是你要有足夠的實力。」而這一刻湯護覺得自己特驕傲,因為在他的身後有整個山西和十多萬大軍在為他撐腰,也正因為如此大殿里這些高高在上的高官們現在連個屁也不敢放。

看著湯護離去的背影和離去時發出的笑聲,滿朝文武無一人敢攔住他,雖然所有人都被湯護的話臊得說不出話來,崇禎更是恨不得立刻叫人將這個狂生拖下去斬首。可話到嘴邊依舊是不敢說出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湯護大步走出大殿,最後崇禎只能癱坐在龍椅上。這一刻他知道,自己終究是懦弱的,而比自己更懦弱的是就是下面那滿朝的文武……

就在湯護在太和殿上當眾羞辱滿朝的文武時,我們的岳陽同志在幹嘛呢?原來岳陽正在錦州抓緊時間大搞土木建設修築城牆,還有抓緊時間大肆徵兵。

是的,就是徵兵。因為岳陽又感到自己的兵力不夠用了。這也是讓岳陽感到很苦惱的原因。

原本岳陽的地盤只有山西北路的時候,他憑藉著手中四五萬大軍便已經足以護住他的地盤。隨著他當上了宣大總督,並將山西巡撫一職也納入懷中時,他又擴軍到了十二萬,這才覺得如此方能將山西保護好,可隨著他將遼東也拿下之後兵力不足的矛盾又再一次彰顯了出來。畢竟從山西到遼東,中間隔著上千里,雖然還有宣大一代的邊防線連著,可這一路過來的關隘都需要兵力守衛,於是乎岳陽就像灑豆子一般不停的派駐兵力守護,最後發現自己手頭上竟然沒有足夠使用的機動兵力了。最後某人只能哀嘆,怪不得古人有韓信點兵多多益善的說法呢,這兵力是怎麼也不嫌多的,沒法子,乾脆就地徵兵吧,岳陽大筆一揮,下令就地徵兵五萬,於是乎崇禎十一年這個春節,岳陽就留在了遼東。

這天吃過了晚飯,岳陽帶著數十名親兵來到了錦州的城牆上,藉助著昏暗的夕陽望著漫天飛舞的雪花和被大雪覆蓋的原野,感到這世間的一切罪惡都被這場大雪給覆蓋了,看到這潔白而壯麗的景色,他感到這些日子因為殺戮而帶來的負面情緒也被慢慢的化去,整個人心情也好了不少。

又轉身看看了看周圍,看到周圍的城牆上正有數十名軍士拿著掃把正在掃雪,漫天的雪花在半空中飄蕩,岳陽笑了笑正要離去,卻看到陳大志從不遠處走來,來到了他跟前行了個軍禮後說道:「侯爺,都督僉事何可綱求見!」

岳陽點點頭:「讓他過來!」

很快,何可綱跟著陳大志來到了岳陽跟前,岳陽望著何可綱藹然道:「子敬,你找我有何事?」

何可綱對岳陽一拱手,肅然道:「侯爺,末將有一事想私下向侯爺當面請教。望侯爺恩准!」

「哦……」岳陽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當然可以,子敬你來的正好,剛才吃得有些撐了。你陪我走走順便消消食吧。」

何可綱肅然道:「可綱敢不從命?」

兩人沿著城牆慢慢走了起來,陳大志則是帶著數十名親兵跟在數十步後面,眾人都很是警惕的盯著何可綱。

錦州失陷後,原錦州的大部分將領都跟隨著祖大壽、吳鑲等人逃到了盛京投靠了滿清,但也有一部分人留了下來,對於這些人岳陽並沒有讓他們自生自滅而是將他們收攏了起來,經過有川司的甄別後重新給他們分配了工作。畢竟這些人原來身為遼東將領。對於遼東一代的風土人情和地理環境非常的熟悉,有了這些人對於岳陽開展今後的工作也方便不少。而這個何可綱就是岳陽頗為看重的人,不但將他原職錄用,而且還將招募訓練新兵的重任交給了他。只是在陳大志看來,這個何可綱剛剛歸順了自家侯爺。其忠誠度還有待考驗,讓他單獨和岳陽在一起還是不大放心的,若是他有心對侯爺不利還是很危險的,是以他還得盯緊了才行。

「咯吱……咯吱……」的聲音隨著兩人的腳步聲不斷響起,岳陽沿著城牆慢慢的走著,外面依舊是不變的白色原野。過了一會,岳陽才問道:「子敬,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何可綱看著岳陽沉靜的面容鼓起勇氣問道:「侯爺,末將想要問您。如今您已貴為與國同息的侯爺,說您是手握重兵的藩鎮也不為過,您願意一輩子都為大明戎邊嗎?」

岳陽沒有直接回答何可綱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那子敬以為本侯該當如何啊?」

何可綱大著膽子道:「侯爺,您也是讀書人出身,應該知道忠君報國的道理,如今我大明外憂內患正是吾輩報國之時,您貴為國侯又手握重兵,按理說正是大展抱負之時。可末將卻為何總是看到您對朝廷滿懷戒心呢,末將相信只要您跟皇上坦誠相見。皇上是必定會重用您的。」

岳陽微微搖了搖頭,輕嘆了口氣道:「子敬,本侯知道你想說什麼,也知你素來對皇上懷著忠義之心,你是不是還認為只要本侯對皇上坦誠相見,向皇上交出所有賦稅和兵權,皇上必然會龍顏大悅,然後必然再次重用本侯,命本侯重掌軍權內平賊寇外擊韃虜,最後在史上譜寫一段佳話,是不是這樣?」

何可綱問道:「難道不是這樣麼?」

「呵呵……」

岳陽笑了,他實在沒想到這個何可綱已經快四十的人了,看問題竟然還是這麼天真膚淺,難怪歷史上他會被祖大壽輕易的玩死,而且還死得無怨無悔,對於這樣的人岳陽已經不想再說什麼了。

他直截了當的說道:「子敬,我也實話告訴你,若是我按照你說的那樣去做的話,不出兩個月我的結局必然就是在京城的菜市口問斬,我岳家滿門數十口也只有死路一條。本侯從不會將自己的生死寄托在某人的仁慈上,不管這個人是誰。我素知子敬忠義,這也是我為何重用你的緣故,可你若是再對我勸說這種話,那本侯就只有請你離開了,我宣大軍這尊小廟容不下你這尊大神,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岳陽的話說得直截了當,絲毫沒有給何可綱一點面子。說實話,岳陽第一次見到何可綱的時候還是在三年前,那時岳陽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參將,那時的岳陽手頭兵不過萬將不過寥寥數人,那時的他對於何可綱這樣史上素有忠義之名的人很是敬仰,曾一度想要將他拉入自己的麾下,但隨著地位的提高,兵員的擴大和手下將領的增多,他的想法也慢慢發生了改變。

何可綱雖然有才幹,對朝廷也素來忠義,但正是這份忠義讓岳陽對他很是不滿。你吃我的用我的,但整天卻勸我效忠皇帝效忠大明,你知不知道我真要這樣做了會死得很慘的,別人是坑爹,你這是要坑老闆嗎?

岳陽此時的神情肅穆異常,他直盯盯的看著何可綱,意思很明顯,如果你今後還要對我說今天這樣的話那就請你另謀高就吧。我身邊的人才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

如今的岳陽身居高位,一旦不悅周身自然會散發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饒是何可綱性格堅毅。也被震得有些說不出話來。何可綱雖然對朝廷忠心,但他也不是一個愚笨的人,他很清楚出了吳三桂、祖大壽等人集體降清的事情後,他們這些留下來的少數原遼東將領在朝廷的眼中早已成了叛逆的同義詞,大明雖大但除了岳陽這裡外再也沒有人敢用他們了,說句不客氣的話,現在除了抱緊岳陽的大腿他們早已無路可走。

良久之後。何可綱才嘆息了一聲,「既然侯爺不喜末將說這些話。那末將今後便不說了,今日是末將冒失了,望侯爺贖罪。」

岳陽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言點點頭,「望子敬莫要忘了今日之言才好……好了。這裡太冷我們回去吧。」

兩人正要往回走,突然聽到城牆下傳來一聲喊聲:「侯爺,有京城來的六百里加急。」

「拿上來!」

很快,便有親兵送來了一封信,岳陽打開一看,原來是自己派駐在京城的財政司副司長湯護送來的,上面將今日京城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彙報了一邊,最後湯護還在信中說道:「朱純臣、商周詐行此齷蹉之事,滿朝文武皆成泥塑。皇上身為大明君主竟然也對此不聞不問,嗚呼……大明何至於淪落至此,遍觀大殿上儘是小人橫行。此種朝廷還值得輔佐否?」

岳陽看完後沒有做聲,而是將信遞給了一旁的何可綱,何可綱看後也是滿臉的詫異,舊居邊關的他實在沒想到當今朝堂上竟然還會發生如此奇葩之事。遵紀守法賣平價糧的商賈朝廷不表彰,反倒要將其問罪,而欺壓善良橫行京城的貴戚反倒氣焰囂張。這還有天理嗎?

「怎麼樣?現在你還要勸我去向皇上請罪嗎?你以為皇帝還會重用我嗎?」岳陽的話里充滿了譏諷,「如今的大明已經是一艘四處漏風漏水的大船。任憑你再努力也救不了了,若我朕的不顧一切的去救它,最後的下場就是和它一起沉入水裡。」

何可綱沉默了良久,這才對岳陽重新鄭重的做了一個揖誠懇的說道:「侯爺,適才是末將錯了,今後,末將再也不會對您勸說了。」

「那感情好,咱們回去吧。」對於何可綱認錯的態度岳陽表示基本滿意,點了點頭示意他準備回去。

只是兩人剛走下城牆,又有一名親兵來報:「侯爺,朝廷又派人來了,送信的使者就在府衙里等您。」

「嘿……朝廷這還沒完啦!」岳陽不禁有些不耐煩起來,這個崇禎到底還要出什麼么蛾子。

只是雖然很不耐煩,但岳陽還是不得不匆匆趕到府衙。當岳陽來到府衙後,看到兩名渾身泥濘的緹騎侯在大堂,看到岳陽來後兩人趕緊給他下跪見禮,隨後一名緹騎趕緊從懷裡掏出了一封表面封了火漆的公文鄭重的交給岳陽。

這封公文是兵部的名義發來的,內容不長,當今的兵部尚書兼東陽閣大學士、內閣首輔大臣楊嗣昌以兵部的名義讓岳陽回京述職,並且說了當今皇上要親自召見他。

岳陽召集了手下的眾多將領,向大家展示了這封公文並說道,「諸位,如今朝廷欲召集本侯回京述職,你們說本侯該怎麼做啊?」

身為岳陽鐵桿心腹的順寶第一個跳出來反對:「侯爺,您可不能去啊,這楊嗣昌擺明了就不安好心,您這一去就是自投羅網啊。」

就連楊國柱這個老成持重的人也勸道:「是啊侯爺,如今朝廷對您極為猜忌,您這一去恐怕就是羊入虎口啊。」

性子急噪的吳成楓更是喊道:「侯爺,豈不聞袁崇煥下場呼?」

聽到這裡,就連岳陽也翻了個白眼,這小子也太不會說話了吧。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勸岳陽不要去京城,如今的京城裡盼著岳陽死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他這麼一去不等於自投羅網了嗎?

岳陽在明朝通過這些年的經營,已經打造了一個以他為核心的利益團體,這些人的身家性命和榮華富貴早就和岳陽緊緊的系在了一起,如今岳陽的兒子年紀尚幼,一旦岳陽出了什麼問題那麼這個看似強大的團體便會在頃刻間四分五裂,而他們這些人也會重新淪落成爺爺不疼姥姥不愛的角色,這對於已經嘗慣了甜頭的他們來說是不可容忍的。

看著眾人七嘴八舌的勸著自己,岳陽微微一笑擺擺手,眾人立刻住了嘴齊齊看著岳陽,等候他的命令。

岳陽看著眾人道:「原本本侯打算過些日子再回去的,但既然朝廷有了旨意過來,那本侯正好提前回家了……你們不用擔心,聽我說……本侯知道你們擔心本侯的安危,但本侯也不是任人宰割之人,此番京城述職本侯是一定要回去的,但本侯可不是一個人回去,這次本侯要帶著大軍一起回京城。」

「什麼……」眾人聽後都驚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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