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小時前。

洛比克・迪拉今年四十三歲,是隸屬於城防隊的一級警戒廳長,手下管理著負責永星城西面安全的西城警戒廳。

二十個巡邏隊,一個廳的大小警戒官,無數的文職人員,都任他差遣。

一百多名帶著電擊棍,迷你弩,防沖盾牌,迷霧彈、雷暴彈這樣精良彈壓裝備的警務人員,近三百名裝備著隕魔劍、弧光盾、永新甲冑以及破能弩箭這種反魔武裝的高素質士兵,以及二十個終結劍士作為巡邏隊長的精銳軍備力量,聽命於他一人。

這對於一個出身低級貴族――洛比克的父親不過是王國西部凱拉郡的一個小勳爵――的人而言,是十分罕見的。

要不是他攀上了凱文迪爾家族的高枝,也不可能在這個年紀,就成為王都永星城的西城警戒廳長。在這段他向凱文迪爾家族輸誠,然後得到官位回報的美妙關係里,只有一點小小的美中不足。

那就是,他在永星城所負責的巡邏區域,總共有六個區,分別是西環三區,以及下城三區。

對,就是血瓶幫和黑街兄弟會血腥鬥爭的最前線。

小小的美中不足。

美中不足――?

啊呸!

國王在上,這簡直就是天大的倒霉!

噢,他還負責西城門前的巡邏和街道安全。

這是他那位白髮蒼蒼的前任在交接時的告誡:

「你要囑咐好手下的人,即使帶隊從營房出發,穿過西環區、XC區前往西城門的時候(對,他的前任認為,對巡邏隊而言,西城門才是唯一可能巡邏的地方,對於警察而言,西城門才是唯一需要執法的地方)――」

「為了你的錢著想,經過西環三區時,要客客氣氣,和氣友好;

為了你的命著想,經過下城三區時,要提心弔膽,步步為營;

為了你的職位著想,到達西城門時,要兢兢業業,精神抖擻!」

洛比克很快弄清楚了這是為什麼。

紮根西環三區的血瓶幫,樹大根深,歷史悠久,跟朝中的許多大人物關係不明不白,但定期會向城防隊繳納不少的「份子錢」,所以為了錢包著想,經過西環區時,要警民友好,魚水歡樂,有事沒事都睜隻眼閉隻眼。

盤踞下城三區的黑街兄弟會,心狠手辣,瘋狂暴戾,王國里至今未破的刑事懸案一半都跟他們有關,對官方的人下手也毫不容情,所以為了生命著想,經過XC區時,要眼觀八方,耳聽六路,一路小跑沒事別停留太久。

西城門則是永星城的對陸門面,更是許多外國要人、大小貴族、諸神殿掌事官、各路冒險者到訪永星城的必經之門,許多外交糾紛、貴族鬥爭、宗教對立、民間衝突都發生在這一塊,也是宮廷大佬們盯得最緊的地方,所以為了職位著想,在西城門治安值守、執法巡邏時,要公正嚴明,勤業敬業,鐵面無私為人民服務。

綜上所述,洛比克廳長接掌警戒廳的三年間,頭髮就已經白了一半,皺紋多了三根,因為回家時間不定,還時常被妻子以床上冷戰的方式抗議,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此時,洛比克坐在辦公桌里,看著窗外的月光,臉色發愁。

他也不想加班的啊――實在是今晚有大人物打了招呼,不得不加班。

還有。

他愁的不是工作,而是眼前這個為他工作的愣頭青。

二十五歲的科恩・卡拉比揚,作為兩個月前新晉的巡邏隊長,憑藉著即使在終結劍士里也高人一籌的身手(要是能打敗米蘭達那個變態就更好了――科恩),本來就不錯的出身(「唉,老頭啊,如果你是國王就更好了呢,那我也能混個王子――哎呦,你幹嘛打我!」――科恩),以及年輕貴族裡難得一見的從軍經歷,在退伍後(「死老頭!我明明沒有簽字,怎麼就『被退伍』了?一定是你不知羞恥地――哎呦,你幹嘛又打我!」――科恩),成為西城警戒廳二十巡邏隊的第一王牌(「他們都說是因為我有個好爹,但老頭你一定最清楚,我才沒有個好――哎哎,老頭你再打我,我就翻臉了啊!」――科恩)。

此刻的科恩,扣著工整而威嚴的軍官帽,幾絲顏色好看的金髮從帽檐後露出,一身剪裁得當的藍色流星制服,把他強壯而不失勻稱的身材,襯托得更為出色,腳下踏著毫不反光的烏黑行軍筒靴,加上那張堅毅而英武的臉龐,簡直是王都毫無爭議的「少女殺手」。

可惜啊,自己要是再年輕二十年,再早一點調來到永星城,大概也是讓王都貴族少女們尖叫的存在吧――以上是洛比克廳長走神時的空想。

因為,那位年輕英偉的「少女殺手」科恩,正在義正詞嚴地滔滔不絕,堅決地向著洛比克廳長闡述自己的觀點,他的手在胸膛上堅決地拍了又拍,似乎要讓上司知道自己的決心。

「大人,綜上所述,我認為絕對不宜凈空在紅坊街的守備力量!特別是今晚!血瓶幫和黑街兄弟會之間極有可能爆發劇烈的衝突!另外,我收到手下的線報,黑街兄弟會在本部大屋前――」

「你在黑街還有眼線?」洛比克廳長打了個哈欠,打斷了他。

「哈,兄弟會那幫瘋子的眼線確實很難安插,」科恩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翹起嘴角,「但是在我精明而強幹的――」

「蠢貨!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洛比克廳長的咆哮很突然,掀起一陣波瀾,把剛剛抱著文書經過門外的秘書,漂亮的紅髮喬拉小姐,都嚇得滑了一跤。

「你以為,自己是一級終結劍士年終考核第三名,兄弟會就不能動你了?你以為,自己出身卡拉比揚家族,血瓶幫就不敢動你了?最重要的是!你以為――」

憤怒的洛比克廳長,聲音一浪高過一浪,把本來滔滔不絕的科恩唬得一愣一愣的。

「――自己長得比我帥,就可以指揮你的頂頭上司了?」

門外,正在地上撿文件的喬拉小姐手一抖,已經撿好的文件又散了一地。

「額――廳長,有點跑題了,雖然我長得帥但是兄弟會那邊――」

「閉嘴!蠢貨!」

惱羞成怒的洛比克突然覺得,這個老同學的兒子天天被他父親揍,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洛比克順了一口氣,緩緩道:「我知道你的心情,我也熱血過,三年前調來的時候,也想著終有一日,要把XC區和西環區的罪惡和黑暗,都清理得乾乾淨淨,讓市民們安心地走在街道上,不必提心弔膽。」

「但你就真的以為,血瓶幫和黑街兄弟會,僅僅只是上不了台面的黑幫?我派出二十個以一當百的終結劍士,加上四百人的警備部隊和巡邏隊士兵,就能一舉掃除?血瓶幫的兩名魔能師,八個異能戰士,十二位至強者,兄弟會的三大――或者四大殺手,六大巨頭,十三大將,你知道光是這些人里就有多少超階,甚至極境的傢伙嗎!還有他們遍布王國上下,勢力波及西大陸的打手、盜賊、遊俠、冒險者們,無孔不入的情報網,根深蒂固的關係網,體量可觀的商業網,牽發動身的利益網,關鍵要害的秘密網,你以為都是吃素的嗎!你以為這是在西線戰場上跟荒骨人和獸族打仗嗎?你以為我的警員、城防士兵都是沒有家人孩子,沒有社會關係,沒有牽掛負累,你扯一扯嗓子就能去為你把命送掉的敢死隊嗎?」

「就算兩大黑幫被掃除了,那跟他們有關的貴族陰私怎麼辦?靠著他們的威脅才能生存的行政部門油水和撥款怎麼辦?他們每年給宮廷里大人物們的供奉怎麼辦?失去黑幫的約束及庇護,而生計無著的貧民、暴民、無業游民們怎麼辦?沒了黑幫的壓迫,人們不再去神殿祈禱和捐獻怎麼辦?沒了黑幫製造的血腥事件,城裡的藥劑市場、鍊金市場、農牧市場,只能通過黑幫走私進來的稀有藥品和戰略物資斷貨怎麼辦?還有失去生計蠢蠢欲動的冒險者、僱傭兵、異能戰士怎麼辦?沒有本地黑幫跟我們明里暗裡的合作跟配合,王國秘科的人不能掌握外國間諜的地下行動怎麼辦?」

「這些林林總總,雜七雜八,又不能不考慮的事情,你都想過嗎?」

「你以為今晚我把紅坊街凈空是為什麼?沒錯,我告訴你,因為某位大人物直接跟我打了招呼,今晚那裡會變成最血腥的戰場!無論誰接近,都是不妙的下場!所以我不但要凈空那裡,還要貼宵禁告示,更要警告所有人不能靠近!你以為我們今天為什麼加班?是為了到早上,我們的人能夠聯合市政廳的醫務、消防以及地政部門,去為戰爭的失敗者收屍,為戰爭帶來的廢墟收場!」

洛比克停下了咆哮,喘息著,扯開害自己有些呼吸不暢的領口。

科恩已經沉默了,他的拳頭緊緊捏在身體的兩側。

「現在,科恩・卡拉比揚隊長――」洛比克緩了一下,用正常的語氣道:「你可以出去了,好好反省一下,思考一下,為什麼你父親把你送來整個星辰王國里,整個西大陸上都最難待的警戒廳。還有,記得幫門外的喬拉小姐把那堆文件撿起來――那都是你的錯。」

門開了,科恩緩步走出,但此時他的眼神卻黯沉下來,落寞而無奈。

看得在旁邊撿文件的喬拉小姐好生心疼。

這些――洛比克廳長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科恩默默地想。

他把手伸向廳長室外的劍架,想要拿回他的佩劍。

但是,如果連最年輕的警戒廳長都如此老成謀算,如果連隱藏在地下世界裡吸血的黑幫都不敢直面。

那這個王國,還要怎麼改變?

科恩慢慢地把手放下。

他走到蹲下身子收拾文件的喬拉小姐跟前,秘書小姐感覺到了科恩的逼近,臉一下就紅了,正在想著要用什麼語氣感謝他的幫忙。

熱血麼?

科恩在心裡暗暗苦笑。

從西線戰場的死人堆里爬出來時,這個詞,就不屬於我了。

這不是熱血。

科恩低下頭,握緊拳頭,落寞的眼裡閃出堅定和怒火。

這是正確的事,是必須要做的事。

喬拉小姐的臉更紅了,她突然意識到,從科恩的角度,可以把她職業制服內,堪比孤老山峰的傲人風光一覽無遺,而且――這很重要,要說三遍――他很帥,他很帥,他真的很帥!

紅坊街麼。

科恩眯起了眼睛。

下一刻,只見他神色冰寒,看也不看,右手捏著的拳頭突然一翻,廳長室門前就像颳起了一陣疾風!

「呼!」

等到疾風散去,科恩已經不見了。

隨之不見的,還有他在劍架上的佩劍。

只留下咬牙切齒的喬拉小姐,狠狠地撕扯著自己因這陣風而打亂的紅色長髮。

她的身邊,那堆散亂的文件,不知從何時起,已經被風刮成了一疊,整整齊齊地立在地上。

――――――――――――――――――

廳長室里,洛比克無奈地閉上眼睛,嘆出一口氣。

相比起紅坊街――

那位大人物,對他還有個更麻煩的請求。

從那些進出西城門的落日信徒身上,查清楚,落日神殿究竟為什麼封鎖內壇。

那些信宗教的瘋子啊,洛比克搖搖頭,有關神諭的事情,自己怎麼敢招惹?

尤其是落日女神那個潑婦。

呸呸呸!

洛比克搖搖頭,把這個念頭扔出腦子外。

換作三百年前,自己光是有這個念頭,就會被落日女神的神殿祭祀,打進裁判所吧?

就這樣看來,兩位魔法女皇雖然也是脾氣差的潑婦,但還是做了點好事的嘛。

呸呸呸!

洛比克搖搖頭,也把這個想法扔出腦子外。

換作一百年前,自己光是有這個想法,就會被女皇領地的皇國魔衛,打進魔威獄吧?

―――――――――――――――――――

時間回到現在。

「你說你殺了奎德?」婭拉震驚地望著泰爾斯,像是第一次真正認識他。

「是的,而且,」泰爾斯無比冷靜地,向這個美麗又危險的年輕女人,提出一個看起來很過分的建議:

「請你幫我們四個,逃出下城三區。」

泰爾斯並不是在碰運氣。

在廢屋乞討的四年時間裡,他的世界也不只是黑暗,除了同屋互助的幾個孩子之外,格羅夫藥劑店的幫工燕妮,還有眼前這個看似難以親近的女酒保――話說她真的只是酒保嗎――就是泰爾斯在這個世界找到的,為數不多的暖色。

三年前,要不是她,自己早就在落日酒吧外的垃圾堆里找食物的時候,被莫里斯豢養的那隻怒狼犬給咬死了。

莫里斯在那之後嘀咕了好久,怎麼自己養了六年的怒狼犬都養不熟,居然自個兒跑了,不見了。

「你再說一遍?」婭拉像是聽到了最不能相信的話,比如地獄惡魔重回人間或者天上諸神降臨人間之類的話。

「我是說,我想請你――」

但婭拉打斷了他的話。

「你剛剛殺死了星辰王國地下世界最可怕的勢力,黑街兄弟會負責永星城乞兒生意的頭目,軍火老大『鐵心』山達拉・羅達的獨生子,奎德・羅達。」

婭拉一口氣說完,臉色鐵青地伸出纖細的食指,在泰爾斯的額上狠狠地戳了一下。

「然後,你還想請我保護著你,背叛那個『星辰王國地下世界最可怕的勢力』,在黑街兄弟會肯定會到來的搜捕和追殺下――逃跑?」

「額,不太準確,」泰爾斯揉揉額頭上的指印,在婭拉殺人的目光下訕笑著道:「但,大概就是這樣沒錯。」

對這個消息,婭拉消化了半響,泰爾斯心裡雖然著急,但還是默默地等待著。

婭拉回過神來,嘆了一口氣。但她的表情迅速恢復冷漠和冰寒。

「哼,為了你,對抗整個兄弟會?你覺得我像是這樣的好人嗎?不,應該是,你覺得我看起來,就像是個好人嗎?」

「你不需要跟兄弟會的人打照面!」泰爾斯急切地道。

「我們有自己的逃亡計劃,你只用給我們一些食物和物資,從下城三區到紅坊街的路上,幫我們瞞過兄弟會的耳目就行!這對你來說輕而易舉!」

「求求你!」泰爾斯鄭重地道,「我們只有你可以依靠了,婭拉姐姐!」

然而婭拉似乎並不買他的帳。

「哼,你只是個小乞兒而已。」

婭拉冷笑一聲:「我好歹也算兄弟會的人,你憑什麼認為,我不會立刻把你這個殺害了兄弟會頭目的兇手,還有那幾個幫凶一起交出去?」

泰爾斯沉默了一刻。

婭拉撇著頭,似笑非笑地等待他的回答

「因為我相信你。」

婭拉愣住了,沒趕上泰爾斯的邏輯。

「什麼?」

只見泰爾斯一字一頓,堅定地道:

「因為我相信你,想做個好人!」

婭拉懵住了。

劇本拿錯了嗎?

這麼――額,用他那些稀奇古怪的用語來說,這麼「中二」的傻話,他居然也說得出來?

這小鬼,不是一直挺成熟的嗎?

而且好歹是兄弟會,乞兒窩裡摔打出來的人吧,怎麼突然――是最近冥夜神殿的話劇看多了嗎?英雄薩拉與先知凱鵬的友誼故事?

還是被奎德打壞了腦袋?

但泰爾斯深吸了一口氣,接下來的話,讓她半晌難言:

「我知道,兄弟會裡幾乎都是人渣和惡棍,都是是帶著血債的變態,披著人皮的狂狼和惡魔,同情和善意,良知和憐憫對他們來說,連陰溝里的污泥都不如。」

」他們把家破人亡的少女賣到妓院,把走投無路的小孩打成殘廢,把毒品賣給十幾歲的少女,把勤勤懇懇的商人勒索得身無分文,把遭遇天災賣兒賣女的農民逼得餓死,把還不起黑帳的人抓到大沙漠當奴隸賣掉,和墮落的貴族共同經營最醜陋不堪的秘密。「

「但我也知道,他們很多人都是迫於生計,都是迫不得已,都是從小耳濡目染,都是身在其中無法自拔,都是為了生存,都有『我不能不這麼做』的理由,才成為兄弟會最惡毒的爪牙,最狠辣的打手。」

「但正因如此,我才覺得,要是在這樣的環境和情況下,在生存之外,還能堅持,堅持一點同情,一份憐憫,一道善意,一念良知,堅持做點好事,做個好人,能放棄以一手刀法掙黑錢、快錢的想法,能給哪怕最落魄的酒徒一杯免費的麥酒,能給被虐打的**一件披風,能在寒風瑟瑟的垃圾堆里,為了救下一個素不相識的孩子的性命,不惜殺掉兄弟會大佬的愛犬,並且在之後的四年里,一直幫助他、支持他、關心他――」

婭拉緊緊皺起了雙眉,她沒有意識到,自己開始緊咬下唇。

說到這裡,泰爾斯抬頭看著婭拉,目光里是真誠和希冀:

「能做到這些,我覺得,要比在兄弟會裡做個純粹的壞人,做個拋棄信條和良知,惡貫滿盈,做個天天快意而舒心的壞人,要更艱難,更危險,更――」

「停!」婭拉臉色不甘地抬起頭,雙眼通紅,「小鬼,你又不是我的什麼人,你怎麼,你怎麼敢――」

但她的話被泰爾斯毫不在乎地打斷。

「婭拉・薩里頓!」

「我見過你一刀把狗劈成三段的刀法,也見過你砍掉來鬧事傢伙的手指,也知道落日酒吧里的酒客都很怕你,知道連奎德和里克,甚至連莫里斯老大,都對你客客氣氣,知道你壓他們的進貨價時,他們也敢怒不敢言。我不知道薩里頓這個姓氏在兄弟會裡的意義,但我想你大概也曾經滿手血腥,甚至殺人盈野,可能你的家族和周圍都是兄弟會的人,可能你的父兄姐妹都是罪行累累的傢伙。」

婭拉沒有打斷他,而是表情落寞,陷入仿佛死一般的沉默。

「所以,其實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個好人,算不算一個好人。」

泰爾斯默默地掏出一柄匕首。

「這柄匕首,是我從你的酒吧里偷來的,但我知道,那天我只不過跟你說了一句『我又沒有刀,怎麼可能砍得開柴火』,然後那天下午,這柄匕首,就自己出現在了雜物間裡最顯眼的位置,我一直都知道的。」

「這柄匕首,我之前一直以為是別人落下的,也許是艾德蒙,直到今天,這柄沾了血的匕首,才從刀刃的一側,浮現出『JC』兩個字。」

泰爾斯抬起頭,直視婭拉,眼裡隱約的星芒讓她心裡一抖。

「那是你的姓名縮寫吧,JC。」

「我剛剛才從奎德的嘴裡聽到你的全名。」

婭拉咬緊牙。

她甚至都沒有注意,為什麼一個從來就沒機會讀書識字的下等乞兒,會看得懂匕首上面的字母,還拼得出她的名字。

「婭拉・薩里頓,JC小姐,我想讓你知道,我一定要讓你知道,今天,你送出的這柄匕首,救了我的性命,救了那邊那三個,連普通的白麵包都覺得像是國王大餐的三個孩子的性命。」

婭拉捏緊雙拳,眼神逐漸聚焦。

這可惡的小鬼。

「所以,雖然我不知道你以前是什麼樣的,也不知道你以後會怎麼樣,但我總是覺得,覺得――」

「――你是想要做一個好人的!」

「J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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