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修女潔白纖細的雙手捧著腦袋,同時全身被黑色的手按住,隨時可能被扯成碎肉。

梅拉斯再是經歷豐富,此刻也不過是個膝蓋上中了一箭不能再冒險的無力瘸子罷了,現在只能強撐著交涉,「死徒教會的修女?不知伊森利恩家哪裡得罪到貴客了?如果是有人買我的頭,我願意出十倍的佣金保命,您看如何?」

修女沖梅拉斯微笑著舔了舔嘴唇,「你拿了不該拿的東西,就要承受相應的因果……」

她邁開光潔的大腿跨坐在梅拉斯腰上,紅唇探到已經面無血色的家主耳邊輕輕吹氣,「向死亡獻上頭顱吧……」

「呃,咳咳,這位,這位……大姐,」索倫看著大廳里這一片血肉模糊的狼藉,對這修女莫名其妙得跳出來鬧這麼一出也是頭痛,「那啥,我們這正談事情呢,能不能放了他先?你piaji一聲虛閃跳走了,讓我們背這麼大口鍋從正門殺出去啊?」

修女緩緩扭頭,眨巴著長長的睫毛,用金色的瞳孔盯了索倫一眼。

「哎喲我的媽!」黃頭冠抱著腦袋鑽到椅子下。

索倫也沒空管這貨,看看梅拉斯的腦袋還被對方摟在懷裡,擠出一個自認友善的微笑,斗篷下的手攥著龍槍直指著修女說道,「給個面子吧姐姐?」

修女盯了索倫一會兒,眯起眼笑了,「好啊,您既然這麼說了,我明晚再來拜會。」

她從已經癱在椅子上的梅拉斯身上站起來,如慈母般輕柔撫摸著梅拉斯的臉,「記得把東西還回來。告辭了。」

修女交叉雙手作出祈禱的姿勢,然後biu得一聲帶著她那群黑手消失了。

索倫擦掉一頭冷汗,哈,想不到這女人看起來這麼威風八面殺氣凌然和個精神分裂的變態露出癖殺人狂似的,倒是挺好說話的。

「呃,伊森利恩閣下,您的打算我也了解了,人各有志嘛,也不用強求。我想等會兒您還有好多事要忙,比如擦擦地板或者交待後事啥的,就不打擾了,告辭……」

索倫轉身要走,梅拉斯立刻反應過來,拄著拐衝過來,差點被地上管家的碎肉絆倒,「留步!留步這位勇士……您有什麼生意咱們還沒談呢!住一晚大家共進晚餐也不遲啊,萬事好商量啊!」

索倫笑了笑拍拍梅拉斯的肩膀,「我就直說了,看起來是你自己惹的禍,關我屁事,幹嘛要趟渾水呢?明天晚上你就和修女姐姐聊聊和平,談談人生,說不定她一下就被你說服了,大家都能迎來幸福美滿的未來呢?讓一讓借過一下……」

梅拉斯拽住索倫的袖子,「好了小兄弟,明人不說暗話,你這個時候來作客,肯定是有所圖謀。我看你也不是兩三句話就能忽悠的愣頭青,那好,我們不談理想,就談生意。你想要怎樣,報個價大家商量下。」

索倫點點頭,「直接談價錢是吧?好,談價錢不傷感情。我要熔爐,莊園和礦區,以及王家封地上所有的人類。」

梅拉斯翻了個白眼,「你瘋了!想繼承聖.阿斯黛兒家,做下一個人王嗎?那你去娶王家的女兒啊,來我這幹嘛?」

索倫點點頭,「好,那就砍砍價,我要一個可信的盟友在議會說話,並且合法控制熔爐鎮,儘可能避免人類平民的傷亡,允許他們自治,另外最好不要對某個民間結社糾纏不清。」

梅拉斯倒吸一口冷氣,「你這砍得有點多啊,這就夠了?熔爐鎮不過是子爵級的領地,我妹妹是馬上要畢業的死亡騎士,去邊境起碼是從督軍做起。可以交易一下作為她的封地提前要過來。你……你們想要自治就自治好了,我家不缺那點地稅。」

索倫眯起眼,「你妹妹是不是瑪爾蘭?」

梅拉斯頓時戒備,「是又怎麼樣,我告訴你別打她的主意。我不會把她嫁給一個先……你們這樣刀頭舔血的亡命徒。」

果然是小富婆家,索倫點點頭,「我和我的人只想活下去,精靈也好,帝國也好,誰不給我們活路,我們就要誰的命。所以實現和平真的挺簡單,把你們占著的活路讓一條出來大家一起走,就不用有些人動刀動槍在前面先鋒開路了,您說呢?」

梅拉斯也同意,「如果你的人都和你一樣好說話,那確實能省很多事。如果明晚以後我的腦袋還在脖子上的話,也許未來我們可以更進一步合作。」

他這麼說著,拔出藏在拐杖里的匕首割開了右手掌心。

又來啊……你們就不能簡單握個手嗎……

於是兩人簽訂了,只要索倫解決死徒教會和梅拉斯之間的麻煩,

伊森利恩家族就與索倫結盟的誓約血盟。

既然初步談妥了條件,索倫就得問問任務了,「你拿了死徒教會什麼東西。」

「我不知道,死徒教會的人已經有很多年沒出現過了。」

索倫眯起眼,麻煩了,右手的血盟沒反應,這說明梅拉斯沒有說謊,他真的莫名其妙就被人盯上了要摘腦袋。

「那死徒教會的據點在哪?」索倫又問。

梅拉斯搖搖頭,「我不知道,本來我以為你們兩個是唱雙簧的……可簽了血盟看來,好像那個修女真的和你沒關係。麻煩了,那我得立刻派人去懸賞尋找教會的線索……」

「教會是吧,我知道,你懸賞多少錢?」黃頭冠又鑽了出來。

索倫和梅拉斯就看著它。

片刻後黃頭冠的翼龍再次帶著索倫起飛,離開莊園向城外飛去。

「我姐姐研究人類文明的時候,首先找的就是你們人類信仰的神殿,她只找到信仰死亡的死徒教會,還專門找到了修道院的地址,我們一起去逛過。」黃頭冠在翼龍背上高聲呼喊,腰帶上的皮兜里鼓鼓囊囊塞滿了梅拉斯懸賞的水晶和黃金,「不過那座修道院廢棄很久了,我們轉了半天,也沒有看到什麼神職人員。等翼龍拉空肚子就離開了。」

索倫無語,你們的腦袋竟然還留在脖子上呢……

「哦,就是那裡!有燈光!看來沒找錯呢!」順著黃頭冠指點的方向,索倫也看到了。

在遠離城牆的荒郊野地,寸草不生的鹽鹼地上,突兀得矗立著一座破敗的修道院。確實如黃頭冠所說,明顯是荒廢很久了,只剩下殘垣斷壁的空架子。但此時明顯有什麼人又進駐其中,並且點起了燈火,從晃動的人影看,修道院裡的人還不少。

「黃頭冠,你留在外邊,我下去看看。」索倫從翼龍上躍下,踩著暗影步滑行,尤其在黑夜中到處都是陰影,很順利得就潛入到修道院的圍牆外。

索倫蹲在陰影中觀察了一會兒,逐漸皺起眉頭。

有點意外,從打扮來看,現在回到修道院裡的毫無疑問是死徒教會的修女。十幾個人,老弱婦孺,勉強算是有些魔術迴路的天賦者,但也就是學徒的級別,還不能和那些紅袍精英們相提並論。裝扮倒是沒有那個銀髮金瞳的修女那麼誇張,起碼修女黑袍下都穿底褲,不至於辣眼睛。身邊也沒有什麼黑色手掌魔法。

但腦袋卻有不少,

其中就有獅鷲的腦袋,被這些修女用大鍋煮爛了刷掉肉,如同某種工藝品一般曬乾了塗上石灰,只剩下森然的白骨。明顯非人的頭骨就在修道院的院子裡平鋪了一地,而人類的頭骨用長矛串起來,豎在教堂里。

什麼情況,這是某種邪教麼……

索倫思考了一下,繞過院子外圍修女們的營帳,找了個側邊的缺口潛入教堂內部。

教堂內曾經的雕刻和壁畫已經被完全毀壞了,殘存的裝飾根本看不出原先祭祀的是什麼東西。主位的神龕上只有一張立書台,書台上積了一層灰,原本應該有類似教典之類的書籍也不見了。但桌邊點著一隻蠟燭,如兒童食指般長短,燃燒著放出微弱清冷的白光。

是召喚死亡的蠟燭。

索倫一下就明白了。

頂你個鬼鬼,死亡的神諭試煉!

這兩天為了刷先鋒軍陣營聲望,都忘得一乾二淨了,這好像才是他的主線任務啊!

索倫神情複雜得走到書台邊,盯著白光中微微燃燒著,卻不見消耗的神器蠟燭。

要不要吹呢?

死亡給的那個神諭試煉,去找冰淇淋店,他應該算是完成了。

冰淇淋店,西瓊,亞丘卡斯。

如果非要說是試煉,這確實算是一條完整的任務線了。

按照索倫前世的遊戲經驗,這會兒去見死亡一面,就算不升級也該給點技能或者裝備之類的獎勵。至少還有下一環試煉的提示。從滿足好奇心的角度來說,他是很想吹滅蠟燭的。

但這一支,應該是死徒教會的東西吧?

教會的拆頭修女大姐才給了他一個面子,就這麼把人家的一次性神器給用掉了,感覺不大好啊……

「您來覲見死亡嗎?」

哎喲臥槽!

突然從身後傳來拆頭修女的聲音索倫差點嚇尿,趕忙擠出一個友善的微笑回頭,「啊我其實是來找姐姐你……哎呦臥槽!」

扭過頭來索倫真的差點尿了。

銀髮修女把她身上最後剩的那件袍子脫了下來捧在手裡,正站在教堂門口,赤著雙腿向索倫走來。

「呃……呃……我……那啥……恩……」索倫尷尬萬分,雖然他試圖禮貌得移開視線,但眼珠子總是不受控制得轉過來,從上到下來回掃著修女的身姿。

修女竟然也不在意,畢竟平常她穿的也等同於沒穿一樣,直接走到索倫的身邊,將捧在手中的絲綢黑袍疊起來放在書台上。

修女在神龕前跪下,合掌祈禱了片刻後站起來,「那麼請您用吧。」

「哦,用,用……用什麼?」索倫口乾舌燥。

「生之燭火,吹熄它,就能覲見死亡了,尊敬的死徒。」修女靠過來,伸出雙手牽住索倫的右手,紅唇貼在他的手背上親吻了一下。

修女的嘴唇柔軟,溫柔,潮濕,好像被兩片果凍貼了一下,索倫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下意識伸手按住正側身離去的修女肩頭,入手好像摸到了上等豐盈光滑的羊脂玉,差點就滑到要命的地方去了,索倫趕忙收回手。

「不,不好意思!」

「您還有什麼吩咐?」修女雙手在胸前合十問道。

「呃,這,您貴姓啊?啊這……死徒……恩……這球……啊不是,這蠟燭……蠟燭神器……」索倫語無倫次。

修女卻沒有半點羞意,「我等是死亡的追隨者,侍奉死徒的赴死之人,您可以稱我海拉。死亡賜予我的試煉尚未完成,當時機來臨的時候,自然會有覲見的機會。請用吧,我在懺悔之匣,恭候您的蒞臨。」

修女海拉轉身走遠,然後索倫眼睜睜看著她走進了牆邊豎著的大木櫃里。

搞什麼鬼?那是不是個壁櫥?還是魔法換衣間?

索倫下意識想伸手撓頭,手伸到面前就聞到一股味,夾雜著異性荷爾蒙和生靈之血的味道。

於是索倫立刻清醒過來,使勁甩了甩頭驅走亂七八糟的妄想。扭頭看了看燃著白光的蠟燭。

管他呢,我吹!

一切光源在瞬間熄滅了,連頭頂的月色,和近在咫尺的修女營地中的篝火都消失了。

索倫睜大了眼睛,好像瞎子一樣眼前只有無盡的黑暗。

然後他感覺到了來臨。

「死亡?」

「索——倫——」書台對面的東西換了一種音節,但依然聽起來十分詭異的腔調打招呼,「完成了試煉是吧,不錯不錯,那麼還滿意嗎,我送給你的小禮物?」

「小禮物?你說海拉?」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個雜碎玩意真是太逗了!哈哈哈哈哈!不,我是說西瓊。」那東西和個瘋子似得,一瞬間狂笑一瞬間又收住了全部的笑意,

「我一直覺得在真的命令使徒去做什麼之前,先預支一部分獎勵,才是建立人神間互信基石的最好辦法,你覺得呢?救下你的初戀,感覺還不錯是吧?那麼你準備好真正的試煉了嗎?」

索倫傻眼,「我的初戀?西瓊?可她是個搓衣板,而且還瘋瘋癲癲的。不是,她算是什麼獎勵?我還以為殺了亞丘卡斯,你會給我什麼神器,或者至少一匹坐騎呢。」

「哦……你真的寧願要一匹坐騎嗎?」對面的東西聲線里透露出好奇,但似乎又是認真得在問道。

想到那個從柳園走過的金髮女孩,索倫沉默了,「不……算了別介意,我只是有些意外……好吧,所以什麼意思,西瓊是我的初戀?愛人?然後她被亞丘卡斯殺了,於是我就用了某種,魔法,轉世重生回來拯救她,這麼狗血的嗎?這算是我的……二周目?」

書台對面的那個東西啪啪啪得鼓掌,「太棒了,太棒了,和聰明人合作就是輕鬆,你這個一肚子壞水的狗東西,基本上全中,不過很可惜,只有一點你猜錯了。」

索倫驚,「怎麼?難道我轉生了都不止兩次了?那我這是第幾次重生了!救她這麼難的嗎!」

「不不不,想什麼呢,你以為轉生魔法是打個響指熄滅光嗎,還想來幾次就幾次的,你能重來這一次就已經夠扯蛋了。我估計『命運』那老婊子這會兒都快瘋了,啊哈哈哈哈!」那東西又開始自顧自得尬笑。

索倫雖然看不見,還是忍不住眯起眼,「所以你打了個響指就熄滅了『光』?你怎麼做到的?」

「我怎麼知道,我就是能辦到,和你吹滅蠟燭一樣,你怎麼老是追著我問這種古怪的問題……好了好了別打岔,都怪你瞎胡扯現在快沒時間了,咳咳恩,那麼來了,我死亡的第二個試煉!」

靠了,到底誰是話癆……

「好了來了聽好我的試煉!席官!你要成為一個席官!」

……

席官啊,就是帝國大議會有席位有投票表決權的官方身份,一般是巫妖,死亡騎士或者大貴族。就是說要加入某個勢力參與王朝爭霸嘍?這聽起來倒勉強還算是個主線任務。至少要比找什麼冰淇淋店靠譜一點。

可惜光沒有回來,所以死亡也沒有在說出試煉後戲劇化得退場,兩人尷尬得沉默了一會兒。

「好吧你想要一匹坐騎是吧?唉看在你給我找了不少樂子的份上這次特別招待你。那不是有個修女光著屁股躲在衣櫃里?喏,你的坐騎。」

索倫捂住臉,「我說,就算你是人神,開這種顏色笑話也是要惹麻煩的……」

「哈?我是提示你找她要任務,嘖,腦子裡都是什麼玩意,真是個人渣。」

索倫也就看在這貨真是死亡的份上,才耐住性子不扁它,真心問道,「為啥你就不能幹脆點,直接把你想要做什麼說出來?老是這麼兜圈子耍我幹嘛呢?」

對面的東西卻呵呵呵得笑起來,「你還不明白嗎?索——倫——,我是死亡,我並不需要什麼東西。我只是在陪你玩。這些試煉和任務,都是你個壞東西自己整出來的。你是不是還有一個問題沒問?真的想問嗎?那麼問吧。我會回答你的,因為我們是朋友。」

索倫卡在喉嚨里的疑問突然僵住了,但他知道時光飛逝,名為好奇心的原罪作用下,他終於還是開了口,「剛才有一點我猜錯了,猜錯的是什麼?難道,西瓊……她的死亡是某種不可避的因果律之類的東西,所以我註定會失去她嗎?這一次的結局,可能還是徒勞!?」

死亡再次鼓掌了,「真的,我都佩服你了,除了錯誤的那一點之外,其他全部猜中了。是的,她的死亡是某種不可避的結果,在無數次計算和規劃後你依然只能得到註定失去她的結局,但你還是轉生回來,嘗試最後一次。」

索倫瞪著黑暗中的那個東西,雙手緊扣著書台幾乎要把木桌掰斷。

怎麼回事?都中了?可有一點錯了?

到底是什麼地方錯了?

到底是什麼!

「西瓊是我們建立互信的小禮物。但你跨越這麼久遠的歲月,不是回來救她的。你的愛人名叫司寇德。」

死亡說,

然後月光灑下來落在空無一人的書台上,

蠟燭被燒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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