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索倫謹慎得看著背手站在沙盤邊,笑眯眯的白袍阿努比斯,其他帝國的魔法師也被召集過來,迎接南方字面意義上最強者的拜訪。

「哦哦,不錯哦不錯哦,這個大豐收放的真好,軌跡完全掃過了全軍,魔力控制真是優秀……是你施展的?」阿努比斯笑眯眯看向星。

執事行禮,「不敢當……」

阿努比斯點點頭,「要不是你背叛了自己的傳承師徒契約,我都想收你為徒了。真是可惜。」

星突然全身僵硬,瞳孔收縮,和個木頭人似得折腰僵在那裡。

這時索倫突然注意到,管家好歹還能說句話,場中的其他年青法師們,包括西瓊,吉爾特,波魯裘斯,這些帝國的精英,揮揮手就屠戮數萬大軍的人,此刻卻一個個和老鼠見了貓似得,立在軍帳兩側低著頭,一句話都不敢說,一動都不敢動。

塞拉瑟斯就更慘了,嘴唇都泛白,臉上都是冷汗,就失血過多需要多喝熱水那種狀態。

怎麼回事,他們剛才魔力消耗的太多了嗎?

阿努比斯保持著微笑,背著手走過執事,看了看波魯裘斯,「哦,你是戰場巫妖是吧,挺有趣的身體,素質也不錯,可惜修煉的是家傳的秘法吧?大概不會選擇成為我的弟子了,真是可惜。」

獨眼龍閉上雙眼,低頭行禮,退到一旁。

白袍又看看吉爾特,「哇,你是這批精英中最厲害的,很不錯很不錯,想必你就是首席吉爾特吧?想不想做我的弟子?我可以指導你成神哦。」

吉爾特搖搖頭,「多謝閣下的美意,恕我拒絕。」

阿努比斯依舊是笑著點點頭,「好吧,看得出基力安教了你不少怪招了,不願意就算了,真可惜……」

接著他看看西瓊,「恩,你的那些小玩意做的也蠻有趣的。」

然後白袍就這麼越過『同期最優秀的魔女』,從她身側走過去了,西瓊愣了一下,咬著嘴唇攥緊了拳頭。

阿努比斯停在了塞拉瑟斯的面前,收起臉上的笑容,鄭重得向她點點頭,開口,「佐爾格小姐,鄙人雖然添座帝國上弦月末席,自認也是不算太差的導師,不知你是否願意成為鄙人的親傳學徒弟子呢?」

「啊,啊?」塞拉瑟斯一臉意外,下意識得摸了摸腰間的女妖劍,不過這會兒銀龍將軍躲在劍身里裝死,一點提示都不給。

「這……感謝您的好意了。」

塞拉瑟斯搖頭拒絕了。

阿努比斯居然沒有放棄,「是因為烏爾里德斯閣下嗎?你不用擔心這一點,鄙人在南方這些年也積累了不少神器法寶,非常願意替您這樣的天才承擔解除師徒傳承契約的代價。

而且,烏爾里德斯閣下是想研究弟子,能否改變自身的『死命』才收你為徒的吧?想必它也樂見你轉拜入我門下,成神也算找到了一條活路不是麼?還是你覺得一代鍊金的換頭法不大雅觀呢?

沒關係哦,我有更上級的改良技巧,你看我這身軀,不是和活人沒有半點區別麼,你意下如何?」

塞拉瑟斯愣了楞,「呃,這……感謝您的賞識……不,我,我是說,烏爾里德斯……老師,對我不錯。而且……我想試著自己改變自己的命運……作為一個人類……」

灰發的巫妖臉上居然露出了可惜的表情,「是嘛,這樣真是可惜,這樣難得一見的天才魔法少女,實在是太可惜了……好吧,我明白了。」

阿努比斯抱著雙臂,踱步回到軍帳首座的馬紮上坐下,想了一會兒,扭頭朝正盯著他看的索倫問道,「那麼你呢,你想做我的弟子嗎?」

「我也有份?」索倫指指自己的鼻子。

阿努比斯笑眯眯得點頭,「你雖然是個該死的王八蛋小子,但作為魔法師的天賦是出類拔萃的,甚至比佐爾格小姐都更勝一籌。不考慮一下嗎?」

「呃,不了謝謝,我死騎來的。」

好吧,其實看到魔法這麼好用,索倫已經有一丟丟想說『真香』,然後找個巫妖學一點魔法了。但現在這場合就他一個人答應不是很尷尬麼,畢竟所有人都拒絕了,而且……唯一一個沒有被招攬的西瓊,耳根都紅了,看起來都快氣炸了啊!好歹問她一句以示尊重啊我去!

阿努比斯頓時一臉失望,「這樣嗎,可惜,可惜,實在是太可惜了啊!」

「到底有什麼可惜的?你沒有其他弟子了嗎?」索倫忍不住問道。

「呵,雖然好多被你殺了,但還有三兩個吧。恩,這也是帝國學徒的宿命,我倒也不好多說什麼,不過呢……假若你們這些用『羈絆』,把命運連結在一起的人中,再沒有一個拜我為師的話,」阿努比斯緩緩睜開眼睛,灰白色的瞳孔直直盯著索倫,「我還有什麼理由,饒你們這些刺王殺駕的反賊一命呢?」

軍帳中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好吧,其實在阿努比斯出現的一刻就已經緊張了,只不過索倫這個粗線條的到現在才感覺到。

「我們是奉首相和大議會的命令,前來征伐沙之國的,」吉爾特謹慎得開口,「討伐亞丘卡斯閣下也是完成議會的任務,首相閣下本人已作出承諾不會再追究了,尊下完全沒有理由對我們動武不是嗎?」

阿努比斯搖搖頭,「話不能這麼說,我當年可是誓言要守衛人王的,嚴格說來我到南方的時候,帝國都還沒建成呢,大議會的律令可管不到我頭上。基力安麼,雖然我一屆末席,確實不是它的對手。但堂堂男兒豈有畏懼強敵,就忍氣吞聲的道理呢?」

「那麼將吉薩讓給閣下如何?」波魯裘斯建議,「我們的任務只是滅亡沙之國和女王的頭顱,城市和子民如果閣下像要的話,都占了去吧。」

巫妖呵呵笑了兩聲,「我一個死人,要那些東西有什麼用,真以為我在意權勢和名聲嗎?

把這麼久的時間和精力浪費在這片沙漠裡,不過是為了過去的承諾罷了。偏偏許諾的對象,在諾言即將兌現的時候,也被你們斬殺了。身為男兒又怎麼可以對恩主的身死,置之不理呢,你說是吧?」

「……我是王血的末裔,也是王家的繼承人,」西瓊突然開口,「如果你一定要收一個弟子才放過所有人的話,由我……」

阿努比斯搖搖頭,「你不配。抱歉說的太直白了,但你身體資質太差了,去生個娃把王血傳下去吧。」

西瓊整個人都呆住了。

索倫皺眉,「你就這麼想為亞丘卡斯那個渣滓復仇?」

「渣滓?」阿努比斯抬起眉毛,張了張嘴,然後無奈得嘆了口氣,「是嘛,經過了那麼多年的戰鬥和犧牲,最後成了渣滓麼……

到了今天這種局面,我也很遺憾,但男兒豈有背誓忘義的道理。

順帶得,這也是為了我幾個弟子的仇。怎麼好讓他們一聲『師尊』白叫呢?」

然後阿努比斯全無徵兆得出手,向著索倫的心口伸出了食指。

「死亡觸摸。」

直到這個時候,索倫終於明白到底是哪裡不對勁了。

他動不了。

全身的魔力都沒有辦法調用,豹之迅捷,魔法力量之拳,甚至鷹覺的魔眼都沒法啟動,而龍槍就近在咫尺插在腰間卻沒有辦法伸手拔出來,因為當他低下頭時,才發現全身上下都被從大地中竄出的黑色魔法鎖鏈給扣住了。

而且不止是他,軍帳里的每個人,甚至整個軍營里的每一個人恐怕都同樣被制住了……不,還有一個人!

「喂!!!!死開——!!!!」

伴隨著從帳外傳來的老瘋子濃重北地口音的咆哮聲,熾烈的藍色閃電呼嘯而來,狂風掀開了軍帳,樹枝狀的粗大雷網將空氣都割裂成網格狀。

三叉戟尖端的寒芒幾乎直刺入阿努比斯無情的灰色瞳孔里,但還是差一點,只一下就打爆利維坦的神兵此時卻被蛛網一般,無數條黑色鎖鏈給捆住了。

而索倫之所以還沒有死,還能看清這一切,是因為死亡的觸摸被攔住了,灰發的巫妖從索倫的胸前,摸出了一個銀光閃爍的骰子。

「基力安派你來,就給了你這麼個保命道具?」阿努比斯完全無視幾乎刺破臉頰的三叉戟,視線盯著夾在右手指尖的骰子,又冷冷瞥過索倫腰間的短槍,「他不會以為就靠這些個玩意,能阻攔我殺你吧?」

「吼——!」

老瘋子發出震耳欲聾的吼叫聲,大概也變身了。

然後阿努比斯抬起左手打了個響指,那怒號就突然消失了。

不,不可能吧,直接秒了?

但索倫現在幾乎被一層又一層的黑色鎖鏈裹成個粽子,連脖子都沒法動,更沒法確認老瘋子的情況了。

「不用指望他了,」阿努比斯把骰子握在手心裡,直視索倫的瞳孔,「武神,盡做些無用功,而霸者,每一次都會遲到。」

「湮滅!!」西瓊尖叫著擊碎束縛著雙手和喉嚨的鎖鏈,沖了過來,但卻瞬間被更多鎖鏈拉倒在地,「不要!!」

但巫妖已經伸手觸碰了索倫的胸膛。

臥槽!老子又要死了?索倫一臉懵逼,走馬燈呢?有沒有走馬燈?

可是沒有走馬燈。

灰發的青年一臉莫名得低下頭,看著包裹在他指尖的銀色手帕。

「……這,這莫非是……」

阿努比斯看著手中的手帕。

「『思念』,你居然會有『思念』!」

巫妖握著『思念』,直勾勾得瞪了那手帕好一會兒,緩緩眯起眼睛,「……是我輸了。」

他扭頭看了一眼被鎖鏈拖倒在地的西瓊,揚了揚手裡的手帕,「莫非是你做的?不,不對,剛才破魔的小技巧雖然挺巧妙的,但就憑你,是絕對不可能編織出真正的『思念』的……」

西瓊死死得瞪著巫妖,看樣子她的名單上,有一個遠超越亞丘卡斯的這輩子最恨的人了。

阿努比斯則無視滿懷恨意的少女,微笑著把銀手帕和骰子塞回索倫的懷裡,「真是大開眼界了,想不到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人能編織出純正的『思念』。居然真的存在麼,這種絕世難尋的好女人……

雖然你小子是個該死的王八蛋,但哪怕是你這樣的王八蛋,如果殺掉的話,這個世上的某個地方,會有一個能編織出『思念』的好女人,感到發自內心的悲傷吧?

不讓這樣的好女人傷心落淚,也是身為男兒的底線啊……」

阿努比斯拍拍索倫的肩膀,「真是令人羨慕。」

在這一瞬間,束縛著所有人的黑色鎖鏈瞬間消失了。

「喝啊啊啊啊!」剛才不知被魔法丟到那裡去的老瘋子,突然再次從虛空中沖了出來,抓起叉子一擊將阿努比斯打成琉璃似的雪花碎片。

「喂索倫!你小子死了沒有!白痴!用霸體掙脫控制啊你這白痴!」「啊啊啊啊啊~~」

老瘋子抓起索倫一陣亂抖,抖得他骨頭都散架了,字面意義上骨頭散架。

西瓊默不作聲得爬起來,扭頭跑出營帳。

其他人也來不及注意到她了,所有人都有種劫後餘生,驚魂未定的感覺。

才剛剛取得一場大勝,全無防備的時候,一個白袍大大方方得走進軍營里,正面襲殺主將,如果不是突然自己改變主意就成功了。

怎麼防?防不住的,等級差太多了。

「……居然只是魔法幻像。一個幻像就能控制全場地的魔能,把我變成個廢人……」波魯裘斯癱坐在地,大口喘息,「這傢伙,比那個人王,和那個鍊金,強太多了吧?」

星跪在地上嘔吐,膽汁都吐出來了。

吉爾特也喘著粗氣,「本來在精靈諸神和白袍巫妖這樣的存在面前,一般人的精神力,就是不可能控制周遭的魔能使用出魔法的,離譜一點的,自己的身體都控制不了。反而還是體術武技好用一點。

之前的戰鬥,我們都處在針對性的因果律保護之中,而且提前陰謀計劃,所以才有先手的機會而已。但是這次完全沒有防備,所以在一個白袍的面前,再次認清自己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的事實罷了。魔法本來就是贏家通吃,不用那麼沮喪。

只是,想不到它居然會因為『思念』就放棄殺意,這是怎麼回事……」

「那只是隨便找個台階下罷了,」海拉修女緩步走過來,「還不明白嗎?如果阿努比斯閣下殺了你們,就是違逆帝國,首相就可以獲得機會,藉由你們的死,針對性編織除掉阿努比斯的因果律了。

可如果它不殺你們,就是對人王的背誓,同樣會遭到懲罰性的衰弱。所以你們只是那個無恥人渣首相使用的道具罷了。」

波魯裘斯皺眉,「這怎麼可能……」

吉爾特沉默了一會兒,「聽起來倒挺像他的風格。」

波魯裘斯震驚,「啥!這麼髒的嗎!」

「這算什麼,首相的卑鄙無恥你們還沒領教呢,」海拉走向跪坐在地上喘著氣發抖的塞拉瑟斯,將一個捲軸遞給她,「掌旗官閣下,按照白袍的阿努比斯的吩咐,在它『確認了帝國英才們的器量之後』,將這份恩斯納神廟,『鍊金』封神試煉的邀請狀,交到掌旗官,或者最後生還者的手上。

邀請你們和它的弟子一起,去恩斯納的阿斯特拉鍊金學院,進行新任鍊金的試煉,勝者將有機會繼承『鍊金』的神格。」

索倫好不容易掙脫老瘋子,揉著快被他擰碎的臂膀,「什麼?恩斯納?阿努比斯已經拿下恩斯納了嗎?」

海拉點點頭,「前兩天就攻克了,並且大軍已經順著運河支流,偷運補給品的那一條,抵達了賽德港。本來是打算去突襲示巴女王的。結果晚了一步,正好你們前腳剛離開,去偷襲吉薩行宮了。

阿努比斯閣下估計你們能攻克吉薩,就命令軍團掉頭沿沙提河東岸掃蕩,追繳奴隸騎兵的餘部。

剛才我們在河對岸察覺到了這邊的大魔法反應,估計是你們在決戰,所以先過來了。哦,這會兒阿努比斯的大軍應該到河邊了,你們要去看一眼嗎?很壯觀的。」

壯觀?

雖然索倫軍一萬多人,被一個巫妖按在地上動彈不得很慫,但畢竟是一萬人的營地,難道都當不起壯觀這個詞的評價嗎?

於是索倫騎著關海法跳到山崗上,借著陽光遠眺沙提河對岸。

他只能看到一片炫目的金色海洋,那不是黃沙,而是士兵,金甲的骷髏,金殼的魔像,各式各樣的機關兵器,鍊金巨獸,漫天飛舞的金像鬼。每一具都魔能閃耀,滿布各色魔法守護,相比起來,波魯裘斯自己製作的那些軍團兵,只能稱為泥巴捏的玩具。

一眼看去,這支大軍把河道及遠方的沙海都鋪得滿滿的,而且整齊劃一得向南方移動,無邊無際,就好像黃沙的沙海正自己向遠方奔涌一般。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人。

暴發戶,真特麼暴發戶,這麼強大的軍隊在手,有必要派援軍嗎?不,沙之國能和這樣的大軍對峙這麼久才離譜吧……

「看來阿努比斯閣下拿下了恩斯納,」伊阿基爾駕著白鷹飛到索倫身邊,「現在鍊金的軍隊都落入它手中了。」

「什麼?是鍊金的軍隊?」索倫驚訝。

「不錯,這些裝備和魔法武器,都是過去鍊金為沙之國的大軍準備的,還有阿斯特拉鍊金學院的鍊金師們,常年製作附魔,積累的精品。

不過沙之國已經稱霸南方,所以這些魔法武器主要是作為貿易品,提供給北方精靈同盟,據說北方的同盟太過貪心,盯著這批軍備一直沒有就援軍的事情和女王談妥。

而因為有鍊金本人的禁制,女王也沒法一下子調用太多裝備來武裝士兵,結果這些軍備就一直被封存在恩斯納的鍊金學院裡。現在,全成了阿努比斯的囊中之物了。」

靠了,難怪這巫妖根本就不在乎什麼吉薩行省什麼示巴女王的腦袋,阿努比斯一直盯著的就是沙之國最值錢的財產。所以決戰一上來就全軍都奔著恩斯納的寶庫去了,其他的所有東西都拋在一邊。因為和拿下恩斯納能取得的利益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現在只要等他的弟子有人完成試煉,徹底拿到了『鍊金』的神格,再砍掉示巴女王的腦袋斷絕王室的血裔,沙之國,就徹底得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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