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就是這裡,前廳有帝國徽記。」一從卡戎的船上下來,拉克絲就把酒店大門對面,帝國酒店服務台後面,背投的白色大理石牆壁上黑色的蜘蛛徽記指給索倫看。

「是你住的酒店?又湊到一起了?因果律?」索倫來回張望,確認周圍的地形。

這回就不是地底下坑洞裡那種粉紅色的馬欄了。

和沙之國行宮神殿一樣富麗堂皇的大建築群,大花園,大概也是古代貴族王公的王宮別墅改建。金碧輝煌的禮堂和大殿,布滿各種炫目耀眼的水晶吊燈和珠寶裝飾,風格極盡奢華之能事,以至於一眼望去,索倫簡直無法區分到底是結界魔網的光輝,還是金銀珠寶的反射閃瞎了他的狗眼。

就連來往的侍從女僕,也都個個是容顏秀美,挺拔俊俏的美人。其中又以血族居多,而且也不乏有獸耳首尾的半人女傭。好吧,索倫還奇怪來著,難得來奇幻世界一趟,怎麼到處都是都是些哥布林蜥蜴,一直沒見到獸耳娘,原來人家都聚集在富人區打工啊,真是KUSO……

時不時得就有貴族的魔法馬車從半空中落入庭院中來,前後都有親衛跟隨,至少也是四匹通靈馬拉的高級馬車。車門上都是貴族的家徽紋章,八匹馬拉的超級大馬車也偶爾會有,到了酒店門口還要走紅地毯,有個執事管家似的人物唱歌似得報一長串名號,車裡的貴族老爺們才走出來,搞得和遊行表演一樣,恩,大概也是某種『禮儀』類的魔法吧。

反正到目前為止,索倫都還沒看到第二個和他們一樣,打的過來的……

好吧,這才像是招待國賓的五星級酒店的樣子,看來基力安還沒秀逗到,用小旅館安置一國的公主王主的。

看來這次確實是巧合,貴族們在帝國酒店舉辦舞會,為新冊封的權貴設宴接風也符合情理,反正索倫看下來,這酒店的逼格,排場,安保,都比較符合帝國貴族高層,正統社交場所的要求了。

不說這一層一層的守護魔法和結界,單是每家人帶來那麼多親兵侍衛站在門口湊成一堆,那都是支大軍了,能不安全麼。

「不好意思,本店需要正裝入內。」結果索倫還沒從正門進去,就有個血族執事領著兩具金屬魔偶攔住去路,嘖,門房……

結果索倫還沒開口,身邊的拉克絲抬頭看了執事一眼。

大概是被『禮儀』之類的魔法扇了一巴掌,執事的瞳孔猛得收縮,渾身一個激靈,笑容滿面得鞠躬讓開了路,那腰都折成九十度了。小鬼還要大鬼治啊。

法蘭妮的公主又側臉和索倫對了一眼,果然他還是對來自王血的威壓全無反應,「你可真的是個怪人,索倫卿……」

「一般般啦,」索倫聳聳肩,和拉克絲走到前台,「恩……反正來都來了,你是要回套房住,還是……」

因為這會兒前台居然在排隊,一堆管家執事聚在一起,相互假笑著報頭銜,比拼家世和血脈,畢生所學的貴族學和紋章學今日終於有了用武之地,只為爭搶一個馬車位和酒店套房,那爆燃的戰鬥氣氛簡直堪稱熱血。

索倫可不會執事那一套專業術語一樣的『禮儀』唱詞,糊弄糊弄黃毛還行,真讓他唱名,估計聽起來就像,「俺是索倫,這個是拉克絲,你瞅啥瞅不服咋滴!」這種……

「直接去取王旗和聖胎,我跟你走。」拉克絲倒是一點都不帶猶豫的,就自己去前台瞪人插隊了。

索倫也無所謂,在大廳四處張望,這會兒天還沒黑呢,但宴會場地已經布置完了,不時有盛裝的貴族進入酒店,這會兒大廳和花園裡已經有不少人了。大概是提前到場的小貴族和旁系,搞得排場還挺大的,看不出烏爾里德斯的弟子,沙之王宮的總督,佐爾格女伯爵還挺受帝國貴族們歡迎的麼。歡迎到都有人想和她搞群體活動了……

「殿下,這邊請,」雖然前台那邊人滿為患,要為各個到來的貴族子弟作符合他們『禮儀』的登記,根本忙不過來,但要是用『禮儀』來排,有幾個能和法蘭妮王主相提並論的,所以酒店還是專門派了一個狼人女僕來給長公主引路回套房。

沒錯,狼人女僕,獸耳娘,毛茸茸的尾巴和耳朵,其他部分是人類女僕。媽的太棒了吧!

索倫眼睛都直了,立刻悶聲不響得跟在她尾巴後面走。

拉克絲就在旁邊用眼睛斜著自己的『守護騎士』。

狼人女僕也沒注意,還在頗為拘束得向身後的殿下致歉,「怠慢了殿下可真是太失禮了,因為前些日子的魔龍襲城和人王遇刺事件,帝都鬧得人心惶惶的。我們酒店也一度受到襲擊,業務受到了些影響。

正好今天學院要迎接新分封的女伯爵殿下,是重新開業以來難得的大聚會,所以織命夫人也打算趁這個機會,舉辦盛大的宴會一掃過去兩個月的晦氣。帝國中上層的貴族和法師世家都收到了請柬,據說無星之夜的王家也會派人前來參席……

到了,多有怠慢,不知您還有什麼需求,請儘管吩咐……咦呀!喂!!!幹嘛啊臭小鬼!!」

被索倫冷不丁抓住尾巴擼了一把,狼人女僕發出一聲可愛的驚叫,隨後亮出獠牙,『咚』得一拳頭砸在索倫腦門上。

拉克絲用眼睛斜著他,「騷擾是不行的哦,索倫卿。」

索倫汗,「呃,抱歉抱歉,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狼人,順手就摸了一下,情不自禁,話說你是狼人吧?還是狐狸?狗?能讓我再摸一下耳朵嗎?我給你水晶……」

狼人女僕腦門上迸出個井字,「我是餐廳過來幫工的!不做客房服務!真是抱歉了啊客人!!如果沒有別的事,請恕我先失利了!」

她氣沖沖得走了。

「誒?不,不是,我沒別的意思啊小姐,就是想摸一下而已啊小姐你別走啊……」

拉克絲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你對這種比較感興趣是吧,口味很獨特啊索倫卿。」

「恩……啊?不,不是,咳咳,別管我了,你先去整理自己的東西吧,」索倫尷尬,不管怎麼說,到了異世界遇到獸耳娘摸一把,也算是穿越者必做榜單排行前十的事情了吧?難道你們穿越了不想摸一下嗎!所以他有什麼錯,明明沒有錯的對吧!

話說回來尾巴還真是挺軟的,毛茸茸熱乎乎的,應該是真的不是那種cos用的塞子,好了真的夠了不要再展開了……

「呵,男人……」

這家帝國酒店的套房其實也沒比那家情侶酒店好多少,就是沒了那些成人向的壁畫和雕像裝飾,裝飾風格比較正規,只有一圈純粹的魔法結界環繞整個房間。除此以外還有個黑袍戴面具的下玄月巫妖站在客廳中央。

「……」索倫看看那個下玄月,又看看拉克絲。

但公主對客廳里的不速之客全無反應,好像看空氣一樣,直接從下玄月身邊走過,指著一間偏房,「巴亞爾大騎士長把王旗和聖胚放在他房間裡,你去找吧,一眼就能認出來了,我去洗個澡換身衣服。」

又洗澡換衣服……

不過索倫也沒空吐槽她了,直接走到下玄月面前,和這巫妖對視,「……你是基力安派來保護公主的?」

下玄月點點頭。

「她去圖書館你怎麼不跟著?」索倫奇怪。

下玄月看著索倫,通過通靈緩緩傳了一道信息回來,「基力安說『在這待著保護她』。」

靠,結果你就真的在這『呆』著保護她啊!

雖然知道下玄月相當於第三次大戰後的傷殘老兵城管部隊,可這位也真是夠呆的了。好吧,難怪基力安見了一面就不來搭理她了,首相的意思大概是,都專門派了個下玄月給她了,只要這長公主一直呆在酒店套房裡直到法蘭妮被收復就夠了,能保障她絕對的安全。

不過它大概是死得太久忽略活人的感受了。你要讓人宅著起碼得給台電腦是不是?

罷了,不提這坑貨了。

索倫走進法蘭妮的騎士長巴亞爾的房間。

收拾得很乾凈,就只有一個手提箱。手提箱上倒也環繞著守護似的魔法,但是當索倫伸出手時,拇指上的指環閃爍了一下,就將守護魔咒給解除了。

於是索倫也就直接打開了手提箱。

除了一些金條,水晶外,有一面旗幟和一件戰袍。都是帝國的蜘蛛紋章,戰袍和星,還有基力安穿著的那件類似,大概巴亞爾也是帝國傳承的八武神之一吧。

旗幟肯定就是墨洛溫的王旗了,確實一眼就能看出是真貨,因為這旗幟的布料,不是絲綢或是亞麻,「是白袍……」

整面魔法編織而成的旗幟,神奇的織物,吸引了絕對注意力,盯得久了怕是連視網膜都會被染成白色,假如古代帝國的戰旗能經歷千萬年的廝殺一直傳承到今天,那麼顯而易見的,肯定是和白袍一樣可以抵抗幾乎一切魔法禁咒損害的神器。

不,說反了,應該說很明顯巫妖們的白袍,是和王旗一樣才對。還有武神的戰袍也是同樣的道理,看起來也沒有太多磨損,應該和巫妖的白袍,都是同是對王旗的仿製品,只不過從技術上來說,戰袍依然有人造編織的痕跡,還是後世帝國巫妖們的白袍,仿製得更加成功。

除了這些東西,手提箱裡剩下的最後一件物品,就是用某種皮革捆包起來的棒狀物。索倫大致摸了一下,心裡也有數了,這就是鑄槍用的聖胚,某個王血繼者的遺骸,被人皮包裹的脊骨。

「是我母親的聖胚,本來王叔是法蘭妮的唯一繼承人,我出生後就遭到暗殺,大概是為了避免內戰吧,但是母親替我擋了一槍……」拉克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這些東西你來保管吧,我一開始就說要獻給宮相了,但它說不需要。」

基力安不要麼,也是,那老傢伙連龍槍都不要了,白袍也早就開發出來了,又一直想斷絕王血,自然是不稀罕這些所謂的神器的。

至於這聖胚……所以即使在法蘭妮王室那種殺親的瘋血里,偶爾,也還是會有一兩個這樣的母親麼……

索倫搖搖頭,把手提箱合上,給關海法吞了。轉身看看拉克絲,「你準備好了?」

還好她也沒再搞什麼么蛾子,渾身從上到下換上了騎士的練功服,方便行動的緊身服和靴子,還穿了一層秘銀胸甲,一副要上戰場的打扮。

索倫一時也有點意外。

「你打算今晚在這大開殺戒是吧,」拉克絲倒是明白的很,畢竟她剛才就在浴室外面隔著一層門聽著呢,「但我在一邊會礙手礙腳的。所以想先送我去別的地方是吧?」

索倫奇怪,「怎麼我看上去是個很殘暴好殺的人嗎?我可是很講道理很仁慈正義的啊。」

拉克絲牽動嘴角,古怪得笑著看著他,「都自稱是我的槍了,還在說什麼客套話呢索倫卿,巴亞爾雖然從來都不教我,但我也是在鳶尾宮那些聖槍武衛的環繞下長大的啊。

而且你按捺到現在的『殺氣』,難道是假的嗎?你想襲擊宴會,殺了那些圖謀你未婚妻的貴族子嗣,出一口惡氣是吧?」

索倫也承認,「是啊,惹到我頭上了,那就殺了唄。帝國不就流行這一套麼。」

拉克絲點點頭問道,「可我聽說斯塔雷斯的貴族本來就風氣糜爛,恐怕他們的家族和師長並不覺得尋歡作樂算是什麼值當掉腦袋的大罪,繁衍後代還是它們自己提倡的不是嗎?您做好得罪這一群人的準備了嗎?

搞不好也不僅僅這幾個人對佐爾格小姐有圖謀吧,他們這幾個也只是倒霉被你碰上了。但整個斯塔雷斯才幾個單身的女伯爵,你覺得註定會圍繞著她轉的狂蜂浪蝶,能殺的完嗎?

而且我還專門打聽過,學院派的貴族是白袍的花閣下在背後支持著的吧?索倫卿,莫非您要因為一次的衝突,和這一整個勢力集團結仇,走到對立面上去嗎?」

索倫疑惑,「你到底想說什麼?」

於是法蘭妮的長公主也就圖窮匕見了,「不如來刺殺我吧。」

「啥?」你這是上癮了還是怎麼的?

「來謀刺我吧,法蘭妮王主盧米尼奧斯,最後的血競者,」拉克絲溫柔微笑著,「『私生女雷娜』派來的武衛刺殺逃到帝國的長公主,想要斷絕帝國對法蘭妮干涉的可能,在這過程中造成了大量的死傷,實在也是無可奈何之事。畢竟殺親本來就是我們家的傳統啊。

但可惜的是,斯塔雷斯的貴族和魔法世家的子嗣繼承人們,也不巧在場而受了無妄之災,想必這樣一來,帝國大議會也能體量宮相大人的苦心,願意主動協助它討伐喪心病狂的法蘭妮了吧?

這樣我們三方的問題,都能一併得到解決,不是很好嗎?」

「……」索倫揚起眉毛,「我本來只想暗中躲在一邊,等塞拉瑟斯遇到危險的時候再出來英雄救美的,滿打滿算也就是殺三個罷了,而且,如果宴會上有巫妖……」

拉克絲保持著溫柔的微笑,「宴會上怎麼會有巫妖呢?它們又不需要吃東西,今晚的宴會就只是為佐爾格女伯爵籌辦的社交場所,來的也主要是學院派貴族家的子嗣繼承人。

是同齡人的交流會,頂多出現些希望攀附權貴的寄生蟲罷了。又怎麼會有巫妖乃至白袍出現,喧賓奪主呢?要不然那些貴族子弟,也不會膽敢在這種場合放肆的吧?」

「……那麼,怎麼讓所有人都明白,是『法蘭妮派來的刺客』製造了襲擊呢?」索倫想了想問道。

拉克絲微笑更甚,「您養在影子裡的寵物,不是已經把兩個貨真價實的法蘭妮刺客吃下去了麼,再吐出來唄。

如果還是不放心的話,就請像戲院的劇本上那樣,大叫著『受誅吧!逆王之血!』刺我一槍好了。

索倫卿,如果你真的是我的聖槍武衛,這一槍是絕對不會刺死我的。」

索倫瞪著她,「你就這麼相信我?」

拉克絲搖搖頭,「相反,一點也不,但是我相信『禮儀』。

假如連那位可能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強之一的帝國的宮相大人,都得遵循『禮儀』的話。

我就相信,『禮儀』,也是這世上唯一一件我可以握住,並託付自己性命的東西了。」

索倫沉默了一會兒,「那在那之後呢?」

拉克絲看向他,似乎不明白索倫的意思。

索倫重複道,「在你成為法蘭妮唯一的王主之後呢?假如基力安幫你復國了,你是法蘭妮唯一的王主了,再沒有人來追殺你,也沒有人覬覦你的聖胚,你想做什麼?」

拉克絲一陣恍惚,「……不知道,我從來沒想過。僅僅是幻想那種時候,都會變得很脆弱,會支撐不下去的……」

她沉默了一會兒,最後說道,

「假如,真的有那麼一天,恩……或許找個不討厭的人,生個孩子吧?

或許到那時我就能理解,為什麼她要幫我擋一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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