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扮得和戲台上老殭屍似的血族經理擔任著宴會的司儀,正奔過來跑過去得舔著臉迎接接連入場的貴族子弟。

恩,這種說辭還真是蠻奇怪的,索倫也不大確定用殭屍來形容吸血鬼是不是恰當。不過能搞清楚這麼多貴族頭銜和禮儀的,也就只能靠這些活死人了。

有趣的一點是,雖然大部分貴族選擇轉化成血族獲得永恆的青春,但實際上血族是不能保有過去的家族頭銜,被轉化的血族更不具備在帝國議會擔任席官的資格,實際上只有白袍中的血族始祖朱月,和四個血族親王擁有席位。

『人類貴族如果選擇轉化血族的方式逃避死亡,就必須放棄過去的貴族身份。』

這似乎也是血祖親王們加入帝國時,和亞丘卡斯,或者基力安達成的某種協議的一部分。

因為被轉化的血族,會優先對血族的始祖和親王們效忠,之後也由於體內的血族的魔力血液而受制於人。可能也是和貴族們的『禮儀』類似,甚至能凌駕於『禮儀』上的某種魔法契約的力量吧。

雖然為了共同對付精靈諸神,血族的始祖和親王們也算是加入了帝國共同戰線的盟友。但先鋒軍也好,巫妖們也罷,尤其基力安這傢伙廢這麼多功夫窮折騰,那可不是為了幫血族打江山的。當然不會眼看著那些沒才能又怕死的貴族,一個個跪倒在血祖的腳下去舔朱月的腳。送掉它獻祭一大堆東西才打下了的人類帝國。

如果還不明白這其中的關係,用索倫過去的經驗來解釋,可以將貴族們轉化為血族理解為一種隱退,或者出家。

放棄了世俗的權力和頭銜,用財產買一個血族的初擁,『永生』的資格,然後從此就捨棄生前的姓氏家名,算作歸化到血族親王的家族去了。

也因此帝國的血族,階級分化其實也挺嚴重的。

因為血族的力量不是依靠學習或修煉得來,而完全是初擁的血族家長贈予的。轉化之後幾乎不具備什麼增強魔力的渠道。所以說的再直白一點,轉化後的永生里,能擁有什麼樣的力量,完全取決於初擁是和誰買的,花了多少錢。

如果是有錢的大貴族,並且依然能對家族後代有著強大的影響力,甚至能通過利益交換成為親王的直眷,而且還繼續成為原家族和血族親王貴族間的聯絡渠道,那麼勿論歸化不歸化的,也依然有著政治影響力繼續做窮奢極欲的大貴族。

或者你要是天生的美貌,說不定還能得到免費的初擁機會,成為被圈養起來的血奴。也因此血族的俊男美女是真的很多,畢竟人類的人口基數擺在那裡了,總有長得漂亮的,只可惜這種服務行業的血奴,也就不用指望血族的『長輩』會在初擁時賜給他們什麼力量了。

當然還有一種情況,就是有著武術天賦,卻又沒有魔法天賦成為巫妖或死騎的人類武士,被初擁而成的血族騎士。血騎士一直是親王和貴族們眷養的強大戰力。而且武士可以通過戰鬥積累經驗,某些親王的血騎士戰鬥技藝甚至可以和精靈劍聖相較。但初擁血騎士對血族親王而言也不是輕鬆的事,會消弱本身血脈的力量,需要時間復原,所以也算精英兵種了。

當然更多的實際情況下,血族還是由一些中下層的貴族組成的。

為了逃避可怕的死亡,傾家蕩產,甚至倒欠一筆,僅僅只得到了最低級的速度和力量,甚至曾經也一度是貴族的家主,現在卻因為花光了家產,還得從酒店服務生做起,擦盤子搬桌子,哪怕做到了大堂經理,也只能點頭哈腰得對一群貴族子弟們諂媚著笑臉送上香檳和小點心。如今更是被時間磨平了稜角,作為宴會的負責人都不用威逼利誘,只一百個水晶就被索倫買通了。

所以這一切,真的值得嗎?

恩,大概值吧,再怎麼樣它也獲得了『永生』不是嗎?

「閣下,不管您為什麼要花錢偽裝侍從,至少幫忙端個盤子裝一下啊……」血族經理踱步到禮堂角落裡,正靠在長桌邊,打扮成侍從模樣還在偷吃配菜的索倫身旁,保持著微笑從牙縫裡迸出話來,「要是讓織命夫人看出問題來,在下可是要炒魷魚的啊。」

「恩,哦,這玩意是什麼,牛肉嗎?好嫩啊……」索倫端起香檳喝了一口。

「碳烤牛舌,」血族經理斜了一眼,「剛宰的新鮮牛頭人……」

「噗——!呸呸呸!」

經理笑容不變得用手絹擦掉臉上的口水,摸出張名單遞給索倫,「您要的貴族名單和餐桌座位。」

索倫來不及吐槽,狂飲香檳漱口,關海法則吐出一袋水晶把名單換回來。

為了自己把整個家族都賣掉的血族經理拿到錢,自然也不會搭理索倫到底想要幹什麼,反正人類貴族的骯髒事它也見得多了,還問道,「閣下還有什麼需求嗎?」

「哦,這次宴會只邀請了法師出身的貴族子弟是吧?死亡騎士有嗎?」索倫粗略瞥了一眼,「咦?怎麼連佐爾格伯爵的未婚夫都沒請?」

索倫還以為是請柬用蝙蝠送的所以通知不到他咧,想不到居然沒請?過分了啊。

「那是位連冊封都沒有的騎士候吧,只是訂了婚而已,哪有資格列席,」看索倫給錢給的這麼大方,經理也爽快解釋,「這次宴請的主辦方是貴族學院的學生會,有資格得到請柬的,至少也得子爵家以上的家世,往上數三代的魔法世家。

都是大貴族家的直系繼承人,有成為巫妖的可能性,被當作家主培養和保護的人。未來那就是領導帝國議會的菁英集團了。

帝國的死亡騎士不是軍旅出身的泥腿子,就是這些人的家奴鷹犬,哪有資格和主人同席。我聽說連上次中期魔導士的首席,都因為世代騎士的出身,而被排除在外了呢。」

索倫皺眉盯著一長串名單,「帝國哪來這麼多精英大貴族,做主的不是首相和王家嗎?」

經理笑眯眯得說道,「王家一個個都瘋瘋癲癲,殘暴好殺,能做什麼主。首相和那群白袍壓根就不管事,帝國說了算的還不是議會。而且最近人王被殺,王家內鬥慘遭削弱,學院抱團的那群家族勢必崛起。

也許過個十幾二十年以後,執掌帝國的,就是今晚聚會的這批人了吧。」

索倫也笑眯眯的,他們哪還有十幾二十年以後啊,不過……

索倫扭頭看看血族經理,「這些人如此顯貴,你倒真敢收我的錢,讓我這來歷不明的人混進來呵。不怕我惹出事來牽連到自己頭上嗎?」

經理聳聳肩,「閣下說笑了,你能在正廳里走進走出而不觸發周圍的魔咒報警,顯然沒帶魔法武器,而且也具有議會認可的貴族家的血脈。算不上什麼來歷不明的人。

我猜你是家世不高沒拿到請柬,還想借今晚的社交機會,結識一些帝都的貴人吧?其實平常你這樣的『訪客』我也見得多了,只不過沒你出手這麼闊綽罷了。主要是些小貴族家,或者騎士家的女兒,想飛上枝頭做鳳凰,但大多數也只是被帶到樓上玩玩罷了,不過偶爾也有一兩個運氣好的,說不準還是能被大貴族看上收為妾室的。

我猜你是剛來帝都還不大熟悉吧,織命夫人是為了緩解最近的緊張氣氛,特意準備這次晚宴安撫人心的。到了正餐結束後的舞會,我們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外面的貴族也都可以進來一起跳舞熱鬧熱鬧的。你要是運氣好,應該也能撿兩個帶上樓。」

索倫,「……」

經理,「哦,主賓到了,抱歉失陪了。」

經理拋下索倫,小跑步迎向走進餐廳禮堂,一臉茫然四處張望的塞拉瑟斯。

「佐爾格伯爵閣下,歡迎光臨帝國酒店,尊駕蒞臨至此,本店蓬畢生輝,實數榮幸之至!請允許在下帶您上座……」

「啊,不是的,我就住樓上學徒的套房……」塞拉瑟斯穿著中期魔導士的紅袍,因為法師袍沒她那個胸口尺寸的,所以只是當外套披在身上敞著,底下穿著V字開胸長裙,壓根就沒穿禮服,腰帶上斜插著女妖劍,看樣子完全就是剛才還躺在臥室里刷手機,批了件外套出來拿外賣那種打扮。

「因為點的客房晚餐一直不到,我就想問一下食堂在哪,能打包嗎?」

還真是……

經理笑容僵了一下,「呃,您是想先用餐嗎,請上座我來為您準備一些充飢的點心。」

塞拉瑟斯還是楞頭楞腦的,「哎?就這樣進去蹭飯不大好意思吧,會不會打擾到你們舉辦宴會?今天這是有人結婚?還是什麼帝國的慶典嗎?」

索倫捂住臉。

經理留著冷汗,「……這個,伯爵閣下,這就是為您冊封,而特地準備的歡迎宴會啊。」

「啊?」

「塞拉瑟斯,烏爾里德斯不是說了嗎,晚上可以去和其他同齡的魔法師吃個飯,認識一下!」銀龍將軍從塞拉瑟斯的佩劍里冒出來。

「恩?哦,它的確是這麼提了一句……」塞拉瑟斯總算反應過來了,然後看看周圍盛裝打扮的人群,二傻子似得慌張起來,「可……可這場合太正規了吧!我還以為那就是『不要老是一個人宅著,要多出去走動一下』的意思啊!!」

索倫嘿嘿嘿得躲在人群里偷笑。

血族經理汗出如漿,「伯,伯,伯爵殿下,今天可是您的慶功宴!帝國議會大半家族的繼承人,和學院的中期魔法師們都會前來,拜訪並祝賀您完成試煉,冊封帝國的伯爵!

而且這時間也不早了,再不打扮可能來不及了啊,請恕在下的冒昧失禮,能否允許我安排些女僕,為您稍微梳妝打典一下呢?」

「什麼!?試煉的慶功宴!怎麼是今天啊我從來都沒聽說啊!那索倫西瓊她們都到了嗎!別,別,等一下,別叫他們,那就麻煩你安排些侍女幫我打理一下!拜託了!」

塞拉瑟斯慌慌張張得,正打算跟著經理招來的女僕們,去偏廳換裝,但這時正廳大門的裝飾突然閃爍起來,大殿玻璃穹頂上的石像鬼和雕像也紛紛醒了過來,眼睛裡閃著光看向闖入正廳的塞拉瑟斯。大概就是之前提到過的警戒魔法吧。

於是經理趕忙又攔住她,「實在是萬分抱歉,今天的正式場合,考慮到安全和禮儀的因素,是不能攜帶魔法武器的,請將您的佩劍交給在下。」

「啊?著!連武器都不能帶的那種等級的宴會!那不是要用到貴族禮儀的麼!我頭髮都沒做啊!烏爾里德斯怎麼一句話都不提醒我啊!銀龍將軍抱歉啊你先回房吧!」

經理捧著塞拉瑟斯解下的女妖劍,滿頭冷汗得看著帝國的女伯爵被女僕們駕進偏廳,「怎麼回事,這位伯爵大人莫非是個蠢貨……」

索倫笑眯眯得溜到它身邊,「喲,那邊又有賓客來了,我幫你把劍送去前台吧。」

「好的麻煩了,啊!大人光臨帝國酒店,尊駕蒞臨至此,本店蓬畢生輝,實數榮幸之至!」經理忙的焦頭爛額,也沒注意到身邊的侍從到底是誰就被帶過去了。

索倫確認離開了正廳後,那些魔像和壁畫上的保護魔咒又恢復了正常,於是拿著女妖劍躲到偏殿廊下,「嘿,銀龍將軍。」

精靈的劍靈閃現出來,「索倫?你怎麼這副打扮?真的是有宴會嗎?你不是在故意戲弄塞拉瑟斯吧?」

「嘿,你看她傻裡傻氣那樣,還用得著我故意來作弄她嗎?我是來救她的,」索倫從懷裡掏出藥瓶,「聽說今天晚宴,帝國的貴族打算對她下藥。」

銀龍將軍眉頭直皺,「下藥?刺殺她能有什麼好……哦,我明白了,真是下作。」

索倫好奇,「咦?你一下就相信我的話嗎?好難得啊,怎麼不槓兩句先鋒軍怎麼怎麼的?」

女妖搖搖頭,「我也在帝國睏了一千年了,還不知道那些貴族法師是什麼品性麼,何況先鋒軍可用不著這種噁心手段的。有一說一,那些英傑武士確實是萬中無一的豪傑,光是平常的英雄氣概,就已經足夠迷倒一群小姑娘了,不考慮冷血無情這一點的話,確實是值得尊敬的勇者……你洋洋得意個啥呀,我又不是說你。」

索倫也不在意,搖頭晃腦得,「可惜啊,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啊……」

銀龍將軍拿眼睛翻他,「在那胡扯些什麼呢,你打扮成這樣是要收拾那些想對塞拉瑟斯出手的人?不過是些仗著家族背景胡作非為的雜碎罷了,直接抓出來教訓一頓不就完了,你不是在忌憚他們的家世吧?」

索倫笑而不語。

銀龍將軍皺眉,「你不會想殺人吧?恩,那樣確實需要抓現行,否則會把事情惹大,但對塞拉瑟斯就不公平了……這樣吧,告訴我是誰,我來出手殺了就是了,巫妖也好貴族也罷,拿我可沒辦法。」

索倫依舊笑而不語。

銀龍將軍奇怪,「你到底是什麼意思?特地把我叫出來就在那怪笑?臉抽筋了嗎?」

「銀龍將軍,先鋒軍那麼久都那你沒辦法,你應該是有直接抵抗先鋒龍槍攻擊的殺手鐧吧?是魔法?還是精靈的守護?」

劍靈立刻戒備十足,「別白費力氣了,這我可不會告訴你的。」

索倫也無所謂,「你應該是可以騙過正廳里那些警戒和防護的魔咒的吧?我想知道的是,假如塞拉瑟斯遇到危險,比如被龍槍襲擊那種,你能替她擋下來嗎?」

銀龍將軍瞪著他,「當然可以了,可你幹嘛要攻擊她?怎麼你們先鋒軍還真是一個個都盯著婚約者不放啊!」

索倫瀑布汗,「誰盯著她了,不要誤會了好嗎!是這樣的,我有個朋友,拜託我捅她一槍,我心裡可沒底,一不小心要出人命的。等會兒我安排她把你一起帶進去會場,如果你能守著塞拉瑟斯的時候,順帶也保她一命,雙保險的話我就放心了。」

銀龍將軍瞪著他,「……我這倒是沒什麼問題,可你朋友的腦子真的沒問題嗎?而且你到底是想幹嘛啊?」

索倫笑笑,「做我認為正確的事情罷了。」

得到肯定的答覆,索倫也就不和劍靈廢話了,回到大廳等了一會兒,見到穿上禮服的拉克絲往大廳走來,端上個盤子托起一杯香檳走上前,在她進入餐廳前問候道,「謁見陛下,法蘭妮王主,盧米尼奧斯長公主殿下。」

拉克絲看著索倫這打扮,暗暗對他點點頭,伸手正要把香檳接到手裡,卻感到虎口碰到了什麼無形的東西。拉克絲愣了一下,定睛一看,能發現隱隱約約得,是一把水晶似透明的細劍,勉勉強強還能通過折射的光影分辨出劍形,而劍柄被索倫送到她手裡。

拉克絲可比那個傻狍子精明多了,眨眨眼,接過透明的寶劍握在手裡,把手縮了回去,「謝謝,我不渴。」

索倫行了一禮,托起餐盤又隱藏回到人群里。看著長公主握著透明化的女妖劍進入餐廳,果然沒有觸發境界,自然也沒有遭到侍從阻攔。

顯然以銀龍將軍的實力,要是事先準備的話,這些血族守衛可根本發現不了。也就是塞拉瑟斯傻不愣登的,被人家一詐唬就把寶具交出來了。唉,難怪烏爾里德斯說她的死命還沒有被扭轉,天知道這笨蛋在帝國這種地方能活多久啊……

不過也是傻人有傻福,有索倫在暗中和銀龍將軍通過氣,現在又讓拉克絲帶著女妖劍和塞拉瑟斯待在一起,應該就萬無一失了。

於是索倫也就端著盤子,混在正廳往來的侍從女僕當中,根據經理給的名單和座次,繞著大廳不緊不慢得轉悠,一張張確認,今晚會死在他手裡的,帝國未來『精英們』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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