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她可能並不喜歡鍊金術。」

伯洛戈冰冷地評價道,泰達疑惑地看著他,不明白伯洛戈為什麼會這樣說。

「她的才華你已經看到了,你也是認可的。」泰達說。

拋開艾繆這極為特殊的身份,她真的是泰達這麼多年以來,遇到過最棒的學生,作為鍊金人偶的她,本身就具備著對鍊金矩陣極強的敏銳性。

「沒錯,沒錯,這一點不容置疑。」伯洛戈點點頭,詭蛇鱗液完美地契合他的能力,伯洛戈喜愛的不行。

「可這兩點並不衝突,」伯洛戈嘀咕著,隨後反問道,「你養過狗嗎?」

「年輕時養過一隻。」

泰達越來越困惑了,和伯洛戈聊起天來總是這樣,話題飛速跳躍著。

「那你應該明白才對,狗狗對你的所有指令都嚴格遵守……其實這不代表狗狗有多聰明,又或者它會執行你的命令,其實它只是知道,這樣做後,你會摸摸它,僅此而已。」

伯洛戈故作輕鬆道,一旁聆聽的泰達,表情逐漸陰沉了下去。

「開個玩笑,別在意。」伯洛戈又補充道。

泰達冷哼一聲,什麼話也沒有說,兩人就像悍匪,說著只有彼此能聽懂的黑話。

「我很理智,我能控制住,你呢?」泰達轉過身,低聲道。

「我?我無所謂的,這和我又沒有什麼關係。」伯洛戈坦言道,糾結的只是泰達而已,是他快分不清了,伯洛戈則沒有這樣的困擾。

泰達沒有回應,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但從伯洛戈對他的試探中,伯洛戈已經越發清楚地感受到其中的複雜。

真是令人頭疼。

「誓言節你有什麼安排嗎?」伯洛戈靠著牆壁問道。

「誓言節我要出去一趟。」泰達說。

「去哪?」

「個人私事,和你無關。」

「哦,那誓言節只有我在這裡值班了。」

伯洛戈低語,目光游離四下掃視,最後通過玻璃,落在了室內的艾繆身上。

她的面部表情並不多,主要情緒的表達都依靠眼中的光環,但伯洛戈還是從她的身上感到了一股認真的態度,璀璨的光軌在她手中升騰、轉動。

伯洛戈想,在很多年前,應該也有一個和艾繆相似的女孩,在泰達的注視下,這樣認真學習,如今時間飛逝,一切都變了,又好像什麼都沒有變。

「說來,你究竟是怎麼想的呢?泰達。」

伯洛戈自顧自地問道,「這感覺應該很難熬吧?她像極了你的女兒,甚至說,就是你女兒影子的投影,可你又明確地知道,她不是愛麗絲,無論如何,艾繆都不是她……」

聲音頓了頓,伯洛戈試著描述那種扭曲糾結的情緒,可以他現有的詞彙量,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然後伯洛戈驚醒般,一臉驚異地看著泰達。

「是啊,你一開始就明確地知道這一切,知曉這些禁忌的準則,那你為什麼還要把她製成你女兒的模樣呢?是想以她為寄託嗎?可當她真正活過來時,你又開始了恐懼,恐懼於她工具本質的模糊。」

泰達一聲不吭,他微微側過頭,側臉隱藏在了陰影里,但伯洛戈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的目光,銳利的如劍。

「這就像……虛妄的太陽。」

伯洛戈沒有絲毫的畏懼,反而像是在逼迫泰達承認這一切般,他繼續說道。

「愛麗絲的死,讓你陷入了寒冷的冬夜,所以你急需一顆太陽,你成功了,你創造出了另一顆太陽,可隨著她散發光熱,你反而越發恐懼了起來。

我想你並不只是模糊了她工具的本質,對嗎?」

伯洛戈朝著泰達走去,兩人的距離逐漸拉近,就像狹路相逢的猛虎們,氣氛壓抑凝重。

青色的目光俯視著泰達,伯洛戈想到了,但他沒有說,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泰達。

「你究竟想說什麼呢?伯洛戈。」泰達冰冷地回應道。

「解決問題。」

伯洛戈擺了擺手,隨意道。

「我不喜歡這種不上不下的感覺,你的猶豫與遲疑,只會讓問題變得越來越複雜,這就像在逃避問題,而逃避是解決不了這些的。」

「那你覺得我該怎麼做?艾繆只是具鍊金人偶,她不是真正的人類,真正的人類是愛麗絲!」泰達低吼了起來。

「嗯?那你覺得我算是人類嗎?」伯洛戈突然反問道。

泰達愣住了,他有些跟不上伯洛戈那跳躍的思維。

「是啊,人類是血肉之軀,而不是鍊金軀殼,所以艾繆不是人類,但人類也是會死的,我不會死,那我還是人類嗎?這種想法也太局限了。

我想,決定我們的從不是軀殼的差異,而是軀殼之下的內在。」

伯洛戈闡述著他所理解的人類。

「當你覺得艾繆是人類時,她就是人類了。」

泰達沉默了很久,他對視上那雙青色的眼瞳,質問道,「你是在為艾繆辯解嗎?」

「大概吧,蠻怪的,我居然有些……同情她。」

回憶著和艾繆相處的種種,伯洛戈沒有迴避這個問題,坦言道,「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是,我們需要解決問題。」

解決問題,這才是伯洛戈需要做的,作為理智的旁觀者,也只有他能從中結束這一切。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泰達,艾繆和愛麗絲太像了,你本能地想傾注感情,可你又告誡自己,她不是愛麗絲。

你沒法殘忍地對待她,告訴她這殘酷的事實,你也沒法對自己殘酷下來,徹底斷絕所有的感情。」

伯洛戈突然聊起另一個話題,對泰達問道。

「如果你的研究最後以失敗告終,泰達,那時你會怎麼做呢?」

泰達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沒想過這樣的未來。

「是承認艾繆的存在,還是說……」

伯洛戈沒有繼續說下去,就像一段不詳的詛咒,如果說了出來,這黑暗的命運就會變成現實。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我也從未動搖過,」泰達的聲音毫無感情,「而且你越界了,伯洛戈,我們只是合作關係。」

「誓言節如果有時間的話,回秩序局去看一眼拜莉吧,」伯洛戈完全無視了泰達的威脅,「她雖然那個樣子……但她確實很擔心你,我也沒有越界,我只是受到她的委託盯著你而已。」

兩人對視著,伯洛戈的臉上浮現了些許的微笑,他又說道。

「你見過我戰鬥的方式嗎?泰達。」

泰達搖了搖頭,他已經習慣伯洛戈這見鬼的思維方式,對於他下一句說什麼,他都不會感到意外。

「我是個喜歡直來直去的人,我討厭彎彎繞繞,如果我面前有道牆,那麼就砸破它,如果有人,那麼就砍翻他。」

伯洛戈講述著他那奇怪的人生觀。

「所以,我其實是個蠻坦誠的人。」

泰達很認同這一點,伯洛戈太坦誠了,少有精神病會主動承認自己是精神病,還是一本正經地和別人講道理。

「最主要的是,我是個活在當下的人,我覺得如果你有情緒,那麼就一定要告訴對方,藏在心裡,拖到最後,只會把一切弄的一團糟。」

「你是在教育我嗎?」泰達被伯洛戈這高高在上的語氣氣笑了。

「閉嘴,泰達,你今年多大了?」伯洛戈打量著泰達那布滿皺紋的臉頰,「五十歲?六十歲?嚴格意義上講,我已經九十多歲了,以過來人的方式教育後輩沒什麼問題吧?」

沒有問題?很有問題,說到這些時,伯洛戈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完全不在乎泰達那充滿殺意的眼神,接著說,「我有一個好朋友,她對我很好,我想回饋她對我的好,積累了一把的情緒,可還不等我對她說什麼,她便去世了,這些情緒也無處安放……」

伯洛戈顯得有幾分惆悵,他盡力把自己和阿黛爾的友誼描述的更加美好些,所以他沒有說將那些無處安分的情緒,轉為了難以控制的怒火。

「那時起,我就做出了改變,不再期待以後,只專注於當下。

如果我喜歡一個人,我會立刻和她說我喜歡你,如果我恨一個人,我也會立刻敲碎他的腦子,絕不隔夜。

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伯洛戈的身上散發著十足的壓迫力,哪怕他只是名凝華者,而泰達是負權者。

泰達深深地看著伯洛戈,伯洛戈則緩緩後退,帶著一副無所謂的語氣說道。

「坦誠些,這樣人活起來,會輕鬆很多。」

泰達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可能伯洛戈真的是位哲學家,也可能真的是個病入膏肓的瘋子,面對他的話語,泰達被打的無法招架。

見自己的質問沒有回應,伯洛戈對此早有預料,如果僅僅這幾句話能說動泰達,那他也太低估泰達陷入的旋渦之深了。

伯洛戈轉過身走向玻璃窗旁,透過它能看到室內忙碌的艾繆,聲音緩緩響起。

「你有考慮過她的想法嗎?她覺得自己努力學鍊金術,就會獲得你的注視,可你就像陰晴不定的天空,時而細雨,時而雷霆。」

伯洛戈回憶起之前和艾繆的交流。

「她想不通自己做錯了什麼,因為她什麼都沒錯,而是你在逃避問題。」

伯洛戈回過頭看向泰達,發出最後的攻擊。

「還是說,她只是工具,不必在意工具的想法?」

泰達沒有回應,他默默地離開,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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