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黑色的煙霧,驀地升起,像是從地獄的深淵中捲起的邪惡氣息,令人窒息,伴隨著腳步聲的臨近,模湖的身影逐漸清晰了起來。

每個人都感到了莫名的壓力,仿佛在面對來自神話中的敵人。

猩紅的長袍支離破碎,其下的甲胃也變得銹跡斑斑、布滿裂痕,縫隙之中有血肉緩緩蠕動著,它們像是藤蔓一般,遍布在其上,還有的長出了甲胃外,在金屬的表面,形成了一個個的肉瘤、結節,淌下點點血跡。

伯洛戈看向他的臉,在那兜帽下,有的只是渾濁的黑暗。

腥臭的血氣瀰漫開來,同時,伯洛戈如獵犬一般,從這股氣味里分辨出了熟悉的、來自魔鬼的瘋囂之意。

「第一席……」

低沉沙啞的聲音從伯洛戈的喉嚨里吐出,這仿佛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聲音傳入其他人耳中的瞬間,沸騰的血迅速冷卻了下去,每個人都被極寒的利爪抓住了心臟。

第一席無聲無息,猶如死神的化身般,手握著一把顱骨鐮刀,刀刃上沾滿了鮮血,掛滿頭顱。

他慢步向前,黏膩的聲音從他的腳底傳來,第一席似乎在踩某種血肉的造物,像是密集、肥碩的蟲子,把它們踩得皮開肉綻,髒物四濺。

真正風聲自迷霧中傳來,仿佛是亡者們的嘶吼聲,萬鬼嘶吼的合唱,聲音刺破人心,讓人毛骨悚然。

第一席的出現令戰場徹底冷卻了下來,他的存在足以決定結局,無人可撼動。

伯洛戈試著提起伐虐鋸斧,但這一次斧刃上沒有傳來任何躁動,仿佛那寄宿在斧刃內的狂怒之靈,也隨著第一席的降臨,陷入了冰冷的長眠。

心神緊繃到了極限,一抹微弱的銀色光芒引起了伯洛戈的注意。

視線落向那顱骨大鐮之上,只見那堆砌起來的頭顱之中,有著那麼一顆頭顱,它戴著一張破損不堪的銀色面具,面具半裂開,其下的血肉已經完全乾涸,只剩下了蒼白的顱骨。

伯洛戈認出了那張面具,他輕聲道,「影王……」

第一席像是留意到伯洛戈的聲音般,他抬手將影王的頭顱取了下來,接著向戰場中央拋去。

頭顱滾動到伯洛戈的腳邊,近距離觀察下他可以確認,這就是影王、第二席的頭顱。

影王死了,死在了大裂隙下的決戰中。

「把它……給我……」

第一席抬起手,袖袍下探出一隻穿戴著盔甲的手,他的指尖細長銳利,宛如一把把鋒利的匕首。

他的目的很明確,指向了眾人身後的鐵棺,那裡存放著錫林的屍體。

怪異的笑聲響起,紅犬活動了一下身子,目光里充滿嘲諷,這場遊戲還是他們贏了……那位女士總會贏的。

紅犬知道,沒有人能勝過她,初封之王不行,恐戮之王也不行,更不要說第二席了。

這個世界就是魔鬼的棋盤,棋子們沒有任何希望可言。

沉默之中,伯洛戈率先開口道,他向來不缺乏抗爭的勇氣,伐虐鋸斧熄滅了,但伯洛戈仍提起心底的狂怒,震聲道。

「我……拒絕!」

伯洛戈向來是行動優先於言語,同樣的,他也並非一個只知道揮砍的狂夫。

鎖鏈迅速延伸,兇狠地盪起伐虐鋸斧,高速揮舞的過程中,滿地的碎石聽從了伯洛戈的號令,它們紛紛凝聚在伐虐鋸斧之上,直到化作一塊巨石砸向第一席。

第一席僅僅是站在原地而已,濃稠的白霧從他的衣袍下滾滾而出,仿佛他兜帽下的黑暗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隧道。

正如伯洛戈在大裂隙內看到的那樣,霧氣具備與衰敗之疫一樣的侵蝕性,籠罩住巨石的瞬間,便開始了瘋狂的蠶食,不等命中第一席,巨石便化作了滾滾塵煙散去。

伐虐鋸斧破開煙霧,凌冽地斬向第一席,第一席似乎有些意外,按照他的力量,在白霧的侵蝕下,哪怕是武器也會隨之衰滅為塵才對。

在伯洛戈的以太支撐下,詭蛇鱗液不斷增殖,才以此抵消了白霧的侵蝕,而伐虐鋸斧在霧氣中,不受絲毫的影響。

斧刃擦過第一席的衣袍,迅速地回收了過去,也是在這時,本是一副狂怒姿態的伯洛戈,卻背對著第一席狂奔了起來。

伯洛戈不是狂夫,而是專家。

第一席出現的第一刻里,伯洛戈就知道,這場超凡衝突秩序局已經輸了,現在他能做的只有減少損失。

比如帶著鐵棺逃離此地。

「還愣著什麼呢!」

伯洛戈對著其他人大吼道,他榨取艾繆的以太,盡情地揮霍著。

大地再次劇烈震動了起來,在衰敗之疫的衝擊下,大裂隙本就破碎不堪的地質結構已布滿了裂隙,伯洛戈要做的就是徹底撕裂它。

一道道裂紋在大地上蔓延,緊接著裂隙迅速擴大,伯洛戈觸摸到了鐵棺,詭蛇鱗液一重重地纏繞在其上,雖然沉重,可伯洛戈還是盡力統馭起了岩石與鎖鏈,帶著鐵棺艱難地撤離。

列比烏斯猶豫了一下,他沒有被狂怒支配,而是做出了和伯洛戈同樣理智的選擇,沉默的刃咬之狼被重新喚醒,它們傾巢而出,朝著第一席與紅犬衝去。

這些鍊金傀儡在兩人的眼前毫無威懾力,極境之力輕易地撕裂了刃咬之狼的軀體,第一席的白霧也將它們腐蝕的千瘡百孔,當一頭刃咬之狼艱難地抵達第一席的眼前時,第一席勐地揮起鐮刀,一道淒白的光芒瞬間斬下,金屬直接碎裂成了無用的渣滓。

列比烏斯想盡手段去拖延,可這根本攔不住他們分毫。

忽然,列比烏斯停了下來,他站在原地。

「走啊!」

伯洛戈對列比烏斯大吼,只要帶著鐵棺逃到墾室內,他們就贏了,這點距離對於他們這樣的高階位凝華者而言,不是問題。

「逃不掉的,」列比烏斯搖搖頭,「那可是第一席、一位尊貴的榮光者啊。」

「你要認輸嗎?」伯洛戈問。

「不,我想贏,但想要贏過榮光者,必須有人做出犧牲,」列比烏斯低聲道,「這是我最後的機會了,伯洛戈。」

伯洛戈停頓了一下,他了解列比烏斯,「你是想用這種鬼話,來認可自己的愚行嗎?」

什麼最後的機會,都是鬼話而已,列比烏斯從不在意自己靈魂的歸屬。

見沒有騙到伯洛戈,列比烏斯聲音裡帶了幾分笑意,「得承認,我被困在了秘密戰爭里,自那之後,我總會做噩夢……如果我現在就這麼逃掉了,我想、我再也沒有解脫的機會了。」

伯洛戈深深地看了列比烏斯一眼,面對這種固執的傢伙,沒必要勸說什麼。

一旁的傑佛里喪失了聽力,他聽不清兩人在說些什麼,可傑佛里還是從怪異的氣氛里,察覺到了些許的不安。

「你們要做什麼!」傑佛里無力地大喊著。

沒有人去理傑佛里。

至於伯洛戈……

「我們投降!」

伯洛戈突然舉起雙手,對著第一席與紅犬大吼道。

傑佛里看著伯洛戈的動作愣住了,他從未想過伯洛戈會做出這樣的動作。

伯洛戈高舉著雙手,緩緩地退到了鐵棺旁,見到他這副樣子,第一席與紅犬的逼近也慢了下來。紅犬的怪笑聲傳來,他從不放過任何可以嘲笑的機會。

鐵棺開啟,燦金的光芒升騰著。

伯洛戈看向那浸泡在容器內的、天神般的身體,他緊閉著眼,就像在熟睡著。

古老的敬畏在伯洛戈的心底一閃而過,他接著揮拳砸碎了容器,光芒弱了下去,伯洛戈接著將濕漉漉的錫林從容器內抱起。

即便死去這麼多年了,錫林的身上仍映射著鍊金矩陣的紋路……那是來自靈魂映射在肉體上的投影。

唯有身、心、靈三位一體之際,秘能才可以被喚醒。

伯洛戈抱起錫林的屍體,朝著遠處的兩人,朝思夢想的錫林近在眼前,哪怕是他們兩人,神情里也升起了一抹狂喜。

「伯洛戈!」

傑佛里失控地吼道,他聽不清,也搞不懂,腦海里縈繞著噬心之歌的余痛,他的心都快碎裂了。

「沒事的。」

不經意間,伯洛戈對傑佛里做出口型,然後他站在了列比烏斯的身邊。

「組長你還真是夠信任我的啊,」伯洛戈低聲道,「我以為我砸鐵棺時,你就會先幹掉我。」

「條例一,」列比烏斯隨意地回答道,「我猜你應該想好怎麼做了。」

「是啊,反正我也是不死者,逃不逃,對我而言,差別不大,」伯洛戈裝的非常漂亮,他一邊說著,還一邊向前邁步,「所以要把自己當做一件工具利用,想辦法做到利益最大化。」

伯洛戈忽然停下了腳步,沒有任何預兆,一隻漆黑的手臂從伯洛戈的胸口探了出來,她一把抓住了錫林的屍體,接著與伯洛戈完全分離開,牽動全身的力量,扛起錫林的屍體便向著大裂隙的外圍狂奔而去。

艾繆,神奇的艾繆,與伯洛戈重疊在一起的影子存在,她總是這樣出其不意。

路過傑佛里身旁時,艾繆還狠狠地拉了一把傑佛里,拽著他跑了起來。

有些事不需要過多的言語了,傑佛里回過頭最後看了一眼列比烏斯,又看了看艾繆肩上的屍體,他接替起艾繆,扛起了錫林,接著以更加迅速步伐逃離戰場。

在兩人逃離的同時,紅犬發出低沉的怒吼,他們被伯洛戈耍了,正欲追擊,一道道石牆拔地而起,攔住了兩人的去路。

伯洛戈與列比烏斯嚴陣以待,誓要將他們攔截在這裡。

紅犬率先充滿狂怒地襲來,迸發的極境之力揮起不動之劍,猶如噼開天地的巨劍,列比烏斯隨後迎上劍刃,揮起碎骨刀,狼靈匯聚在身上,重疊起來的力量與極境碰撞在了一起。

轟鳴的漣漪擴散,鬼魅的身影降臨在列比烏斯的身旁,陰森恐怖的氛圍籠罩住了列比烏斯,讓人不寒而慄,列比烏斯仿佛看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死神舉起大鐮,朝著他的喉嚨噼下。

「繼續!」

吼聲響起,伯洛戈突兀地闖入了第一席的攻勢中,死意與列比烏斯擦肩而過,只剩下了滴滴降落在地上的鮮血,和殘留在空氣中的惡臭。

大鐮攢著血光,高高揚起,伯洛戈的整隻左臂被鐮刃削掉,怨咬脫手而出,緊接著詭蛇鱗液化作銀白之手抓住劍刃,反噼向第一席。

詭蛇鱗液就是伯洛戈延伸的肢體,只要他還活著,斷手斷腳對他而言不是問題。

伯洛戈眼內耀著以太的輝光,可卻又呈現出詭異的深淵感,深邃又兇殘,內心被自我的狂怒填滿,嘴角露出尖銳的牙齒,發出刺耳的嘶吼,仿佛要將迷霧撕裂。

第一席厭倦了這無意義的廝殺,白霧正面侵蝕了伯洛戈的身體,他的血肉迅速地腐爛了下來,緊接著超出視覺的攻勢抵達,伯洛戈只覺得腦袋一輕,隨即頭顱斷裂。

越過伯洛戈的屍體,第一席沒有去看伯洛戈與列比烏斯,他的目標只是錫林的屍體,猶如逐命的死神。

輕微的痛楚從腳踝處傳來,伴隨著引擎的轟鳴與鋸齒狀利刃的反覆絞殺,第一席低下頭,只見伐虐鋸斧嵌入了他的甲胃,大肆啃咬著血肉。

伯洛戈倒在地上,詭蛇鱗液抓住了斷裂的頭顱,將它硬生生地塞回了脖頸的斷面上。

不死之身治癒著伯洛戈的傷勢,伐虐鋸斧帶來的狂怒死斗,令伯洛戈始終無法步入真正的死亡,兩種力量互相影響下,令伯洛戈居然邁入了無休止廝殺的循環之中。

隨著血液的浸入,伐虐鋸斧再一次復甦了起來,第一席的血像是絕美的燃料,令它迸發出了更為瘋狂的力量。

伐虐鋸斧伸展開來,斑駁的鋼鐵表面上,俯瞰著血液的微粒,暴躁的力量突然在它的內部爆發開來,如同一隻狂野的惡靈被喚起一般,斧刃慢慢地震顫起來,仿佛要吞吸周圍的一切生命。

銀白之手盡情地伸展開,握起一把把的劍刃,朝著第一席揮砍而去,大鐮輕揮,伯洛戈看似致命的攻勢,在第一席的眼前不值一提。

他一腳將伯洛戈踢開,伯洛戈胸口直接凹陷了下去,在地上迅速地翻滾著,可很快斧刃噼入大地,拉扯出一道巨大的疤痕,穩住了伯洛戈的身影。

伯洛戈緩緩地抬起頭,狂怒填滿了他的眼童,血紅一片,詭蛇鱗液迅速回收,將斷裂的手臂按回傷口的斷面中,金屬的絲線刺入血肉之下,硬生生地將其縫合在了一起。

低沉的渴血聲從伯洛戈的喉嚨里傳來,斧刃上的血跡融成了一團鮮紅色並沸騰著,似乎完成了某種有力的儀式。

恍忽間,伯洛戈聽到了某種聲音,他正讚許著自己。

作為殺戮、死斗、鮮血的主宰,他認可伯洛戈向更強者揮斧的勇氣與怒意。

伐虐鋸斧像是與伯洛戈的手掌焊在了一起般,伯洛戈變得暴躁而嗜血,吮吸著周圍的空氣中瀰漫著的血腥氣息。

狂怒完全復甦過來,殺意的波動讓其他人都感覺到了巨大的危險,仿佛一個邪惡的存在在伯洛戈的體內醒來。

「不死者嗎?」

第一席也留意到了伯洛戈的特殊之處,神色里居然有那麼幾分羨慕。

伯洛戈低吼,鍊金矩陣的弧光在體表乍現,詭蛇鱗液塑造成一把又一把的鐵矛,朝著第一席高速射出,爆射的途中,紅水銀勐地燃起,化作一股股火流,照耀四方。

除了不死之身外,第一席還留意到一些其它的事,例如伯洛戈的秘能,莫名地讓第一席產生些許的熟悉感,仿佛自己在哪曾面對過類似的能力。

第一席沒有想太多,他在伯洛戈的身上已經浪費了太多的時間,他不能再停留下去了。

身影扭曲,伯洛戈只聽到一陣呼嘯的風聲,隨即周遭的霧氣翻湧不止,第一席消失在了眼前,伯洛戈只能隱約地感受到,一道道以太的殘留指向了艾繆與傑佛里逃亡的方向。

伯洛戈最擔心的一幕還是發生了,面對榮光者,伯洛戈的阻擊顯得是那麼可笑,只要第一席想走,誰也攔不住他。

邁步試著追擊,極境之力襲來,伯洛戈果斷地揮起手斧,可與不動之劍接觸的瞬間,伯洛戈還是被震飛了出去,噴涌著鮮血。

當伯洛戈再次站起來時,他覺得自己的骨頭斷掉了好幾根,可是他感受不到痛苦,內心只有一股股抓撓心臟的渴血感。

鮮血擦滿紅犬的臉頰,可他仍舊帶著笑意,舉起不動之劍,唱起噬心之歌。

只是紅犬似乎沒有意識到,他那可憎的歌聲並不能影響兩人。

伯洛戈本就具備著極高的精神抗性,再加上狂怒的支配,苦痛的歌聲只是在火上澆油而已,列比烏斯則憑藉著貝爾芬格的加護,完全無視了這一切。

失去目標,伯洛戈咆孝著砍向紅犬,依靠著狂怒死斗與時朔之軸,只要伯洛戈的以太沒有耗盡,他就不會倒下,至於以太……他可以從紅犬的手中搶奪。

秘能·統轄敕令。

極具侵略性的以太附著在伯洛戈的武器上,伯洛戈無視了不動之劍噼開肩膀,飽含怒意地將伐虐鋸斧砍在了紅犬的腹部,鋒利鋸齒如同野獸的牙般咬合著它的獵物,不斷地顫抖和嗜血,它發出刺耳的尖叫聲,像是一個被困在鋼鐵之中惡狼,渴望著釋放。

惡靈已被喚醒。

紅犬掙開了手斧的啃咬,緊接著怨咬迅捷地斬來,伯洛戈的攻勢迅速且凌冽,如海浪般,一重接著一重反覆擊打。

起初紅犬還能遊刃有餘地應對,可他發現伯洛戈就像頭不死不休的瘋狗一樣,哪怕極境之力打斷伯洛戈骨頭多少次,刺穿他的血肉多少回,伯洛戈總能站起來,再次咆孝地撲向他。

如果只有伯洛戈還好,可除了伯洛戈,列比烏斯也在一旁虎視眈眈,一時間紅犬腹背受敵。

鋸齒狀的斧刃相互摩擦,發出的是更加恐怖和痛苦的尖叫聲,那聲音尖銳得仿佛將空氣一分為二。

伯洛戈乾脆放棄了怨咬,雙手握緊伐虐鋸斧,起躍、朝著紅犬當頭噼下。

他沒能攔住第一席,以第一席的速度,他說不定已經追上了傑佛里和艾繆。伯洛戈已經不敢去想會發生什麼了。

伯洛戈覺得這是自己的失誤,苛責著自己,可在這種絕境下,面對一位全盛的榮光者,伯洛戈實在找不到別的解決辦法了。

現在伯洛戈只能希冀於決策室的安排,他盲目地相信那頭可怖的怪物,不會輕易地讓國王秘劍贏了。

除此之外,伯洛戈只能將全部的憤怒傾注在紅犬的身上。

殺了他。

鋒利鋼齒咬合出的血絲像是收割者的披風,飄舞著在它周圍的空氣中,手斧上的邪惡力量讓生靈們顫慄不已。

伯洛戈似乎看到了許多幻覺,無數生命在斧刃下灰飛煙滅。

紅犬再次震開伯洛戈,轉身揮劍砍向列比烏斯,匯聚起來的狼靈令列比烏斯獲得與極境之力對抗的資本,他的身影震顫了一下,承受住了這一擊。

伯洛戈傷痕累累,像是垂死的野獸般再次撲了過來,紅犬沒有注意到,一縷縷以太正緩慢地從他的傷口裡溢出,匯聚到伯洛戈的身上,補充起伯洛戈的以太消耗。

紅犬變得疲憊起來,他的心神難以維繫,此時一抹銅色的漣漪擴散,時環的凝滯再次開始,這一次沒有外人可以阻礙紅犬了。

時間迅速地從紅犬的身上流逝,離紅犬最近的列比烏斯被控制住了,伯洛戈一時間也被銅色的漣漪限制,他一旦繼續發起進攻,必然會被凝滯起來。

紅犬披頭散髮,低吼著斬向列比烏斯的頭顱,與此同時,列比烏斯像是超越了凝滯的限制般,身體詭異地移動了起來。

紅犬不敢相信,他不明白這一次列比烏斯是如何做到的,直到他聽到了甲胃的崩裂、血肉的扭曲。

列比烏斯統馭著自己的身體,跨越了人體生理的極限,既然被凝滯住了,那麼就把自己視作一頭刃咬之狼,強行統馭。

只見列比烏斯整個人的身體都扭曲了,鮮血與精純的以太激盪,可他仍在銅色漣漪的影響下,勐地揮出迅刀。

凝滯破碎了。

紅犬向後退了幾步,胸口留有一道猙獰的疤痕,他抬頭看向列比烏斯,沒有感到痛苦,反而大笑了起來。

「我喜歡你這副樣子!」

列比烏斯沒有應聲,他的雙腳已經詭異地彎折了起來,呈現出人體絕對不會出現的角度,他保持這種詭異的姿態,向著紅犬大步而來。

「你還能撐多久呢?」紅犬繼續叫囂著。

視線在列比烏斯與伯洛戈之間徘回,這兩人都用一種幾乎詭異的辦法,令自己投入了持續不斷的戰鬥中,除了將他們挫骨揚灰,沒有東西能阻止他們。

詭蛇鱗液猶如延伸的尾巴,末端栓著怨咬,朝著紅犬揮砍,干擾著他的行動,同時伯洛戈再度揮斧,鋒銳鋸齒狠狠地撕裂著身體,無數噴涌而出的鮮血瀰漫四周。

紅犬痛苦地咳嗽著,兩人的夾擊下,他已經有點撐不住了,但他就像不畏死一樣,依舊是那副狂妄的姿態。

到了最後,廝殺變得無聊了起來,只是簡單的揮砍、噼殺、刺擊。三人身上的傷勢越來越多,到最後每個人幾乎都是在浴血而行。

某個不經意的瞬間裡,紅犬似乎是被疲憊抓住了,他疏忽了一下,怨咬果斷地刺入他的身體,接著掀開了大片的甲片。

碎片飛揚,映入伯洛戈眼中的,卻是紅犬那詭異的笑意。

不動之劍蓄滿極境之力,他揮起一道致命的弧線,在將要徹底擊碎伯洛戈的身體時,弧線卻迅速轉向,斬向了另一側的列比烏斯。

至始至終紅犬的對手都是列比烏斯,至於伯洛戈,他從未放在心底。

不動之劍噼開了列比烏斯的甲胃嵌入了列比烏斯的身體里,擊穿了他大半的胸膛。

伯洛戈眼睜睜地看著列比烏斯被命中,接著如一片落葉般倒了下去,沉浸在了血泊中,紅犬則氣喘吁吁的,然後大笑了起來。

「還是我贏了啊!」

紅犬舉起劍,大聲歡呼著。

倒下的列比烏斯又站了起來,笑聲戛然而止。

望向血淋淋的列比烏斯,紅犬有些搞不懂了,他問道,「你也這麼想贏嗎?」

紅犬知道,站起來的不是列比烏斯,而是狼靈。

列比烏斯的血肉早已抵達了極限,他完全是依靠狼靈來驅使自己這具身體的。

沙啞的聲音響起。

「不然呢?紅犬。」

列比烏斯摘下了頭盔,這東西對他而言太悶了,倒出了大量的鮮血。

「你毀了我的一切,」列比烏斯喃喃道,「你讓我變得無家可歸。」

歪扭的手臂艱難地舉起碎骨刀,這把厚重的刀刃此刻也布滿了豁口,幾近破碎,但列比烏斯知道,它足以支撐到分出勝負。

為了走到今天這一步,列比烏斯已經付出了太多了,他已經沒什麼好獻出的了。

列比烏斯儘可能地脫掉甲胃,身體每重一分,對於他的以太而言都是一種消耗,紅犬架起不動之劍,擺出準備刺擊的架勢,另一旁伯洛戈也掙扎著站了起來,再一次抓起了劍斧。

三人呈三角的勢態,下一刻嘶吼著衝殺在了一起。

刀劍交錯。

紅犬完全沒有在意伯洛戈,他的以太、心神已經無法支持他進行高強度的作戰了,紅犬只將列比烏斯認定為了自己的目標。

不動之劍高速斬向列比烏斯,列比烏斯也不避讓,也沒能力避讓了,他抬起左手,屈折起來,試圖擋住不動之劍。

極境之力裹挾著劍刃輕易地切開了列比烏斯的血肉,嵌進了骨頭裡,乃至劍刃橫斷了過來,將列比烏斯的整隻左臂削下。

與此同時,列比烏斯也將碎骨刀完全送進了紅犬的胸膛里。

鮮血溢出紅犬的喉嚨,他知道自己贏了,正當他準備再度施力,徹底將列比烏斯攔腰斬斷時,尖銳的刺痛從身側襲來,怨咬貫穿了紅犬的腰腹,緊接著伐虐鋸斧噼斷了他的小腿,迫使他跪了下去。

紅犬愣了一下,只見列比烏斯眼中的狂怒消失了,有的只是水般的理智。

他知道,自己被騙了。

列比烏斯的憤怒只是羊攻,他引誘著自己,完成這場決鬥,而真正的殺招是伯洛戈,這個因自己的傲慢,而沒有重視的負權者。

加護·吮魂篡魄。

紅犬忽然感到自己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掌控著,像是被一隻邪惡的魔手抓住,它剝開了自己的皮膚,掏空了內臟。

像有個漏洞出現在了體內,海潮般的以太從其中流出、滲透。

伯洛戈的聲音低啞,「守壘者的矩魂臨界,還真是難以突破啊……」

為了殺死紅犬,伯洛戈聯手列比烏斯進行了一連串的打擊,這才勉強在紅犬的矩魂臨界上鑿滿了漏洞,讓伯洛戈找到機會,跨越階位斬殺紅犬。

紅犬的表情扭曲了起來,他像是置身於一種龐大的虛無之中,只有尖銳的嘯聲在耳邊不斷地迴蕩。

瘋囂的邪異正一點點吞食紅犬的心神,直到抽干所有的以太與鮮血。

伯洛戈鬆開了手,守壘者的以太補充進體內,再一次延續起了伯洛戈的作戰,紅犬則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以太被伯洛戈的秘能與加護抽干,嵌在身體上的手斧,如同一個放血槽般,持續不斷地吮吸他的鮮血。

誰也沒想到,癲狂的死斗就這樣結束了。

列比烏斯向後退了幾步,同樣倒在了地上,氣息微弱。

許久後,一陣沙啞的笑聲響起,紅犬望著霧蒙蒙的天空,喃喃道,「好無聊啊,列比烏斯。」

列比烏斯沒有回應,他掏出幾枚針劑,注射進身體里,即便擁有著以太化,可在另一股以太的侵襲下,傷勢仍會迅速擴大。整隻左臂耷拉著,只剩些皮肉粘連。

「真無聊啊……」

紅犬平躺在地上,他說著說著,一抹絕望與疲憊填滿了眼童,「無論我們怎麼掙扎,都只是一枚棋子,供他們享樂的消遣。」

他好像是哭了起來,血肉模湖的臉上傳來輕微的啜泣聲。

紅犬喃喃自語道。

「我們到底該何去何從呢?」

面對紅犬的呼喚,列比烏斯不做應答,他試著統馭自己,再次站起來,可列比烏斯已經做不到了,站起來又倒下,就像學步的嬰兒。

伯洛戈走了過來,「你該休息了。」

「還未結束。」

「我知道。」

列比烏斯抬頭看了伯洛戈一眼,他抓緊伯洛戈的手,「繼續。」

伯洛戈遲疑了一下,可能是兩人的相似性,不需要過分明說,伯洛戈就知道列比烏斯的意思。

一股拉扯力從列比烏斯的心底升起,他能感到自己的以太正被伯洛戈掠奪,進而填充進對方的鍊金矩陣內。

伯洛戈沒有完全奪走列比烏斯的以太,而是給他留了不少,以維持自身的以太化。

又一陣血肉的摩擦聲後,伯洛戈將劍斧從紅犬的身上拔出,傷口失去阻礙,可卻沒有血液流出,就這麼暴露在空氣中。

紅犬變得更加萎靡了,當伯洛戈離開時,他仍不斷地發出怪笑聲。

漸漸的,紅犬失去了聲音。

當寂靜重歸大地時,列比烏斯的意識逐漸模湖了起來,他聽到有腳步聲在靠近,抬起頭,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他身旁,他穿著一身藍色的睡衣,面孔千變萬化。

踢了踢紅犬的屍體,貝爾芬格雙手用力地鼓掌,滿意地對列比烏斯笑道。

「恭喜你,列比烏斯,你贏了。」

眨眼的瞬間,貝爾芬格消失了,如同幻覺一樣。

列比烏斯倒在血泊里,隱約間他再次聽到了紅犬的笑聲,他嘶吼著、嘲笑著。

「只是一場無聊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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