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牧覺得自己欠王珏的實在是太多了,他有些自私的為了自己父親的仇,為了自己的願望,讓年紀輕輕的王珏東奔西走,讓這個昔日的同窗好友,去完成一個接著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他原本就虧欠著王珏的,這讓他一直在心中暗暗的強調著,自己要給王珏最好的一切!

做臣子的,如果做到讓皇帝陛下覺得虧欠你了,那應該是一個好消息了――皇帝只要有能力償還人情的時候,往往都非常慷慨:他們會封官許願給足榮華富貴權力面子,這時候君臣相宜成就千古佳話。

當然了,也有可能事情發展到另一個極端,皇帝發現自己虧欠了別人,卻又賞無可賞的時候,通常的做法就是找個藉口殺了這個虧欠的人,來個一了百了。

王珏現在的這種情況,顯然還遠遠沒有達到那種賞無可賞,封無可封的地步,所以朱牧覺得自己有能力償還對王珏的虧欠,他希望自己可以兌現自己的諾言,心安理得的和自己的好友忠臣分享自己的勝利和喜悅。

可惜的是,現實太過殘酷,朱牧身邊的所有人,大部分都在準備挖坑陷害王珏,而剩下的人卻打定了主意,讓王珏自己去應付這間事情。

有功卻不能封賞,已經讓朱牧覺得對不起王珏了,現在還要讓王珏為自己背下一個黑鍋,對準備坑害王珏的事情保持沉默,這如何能讓朱牧受得了?所以朱牧暴跳如雷,所以朱牧現在覺得自己太過失敗了。

作為一個帝國內最有權勢的皇帝,他甚至不能隨心所欲的封賞自己的心腹,不能嘉獎有功的大臣。卻要因為掣肘還有制約,出賣自己的好友,對好友的死活不聞不問。

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側過臉來陰沉沉的看著李恪守,等著對方的回答。李恪守也果然沒有讓他失望,說了兩句讓朱牧一愣的話出來:「王珏既然是做臣子的,自然不會讓陛下為難!而今日王珏有難,卻不至死……陛下只要念著今日的情,他自有來日的風光!」

朕念著他的情……想必他不會生朕的氣吧?朕答應過你,就必不負你!朕要給你的,只是遲一些時日,卻從未忘記過,也從未想過打折扣!你與朕依舊是當年那默契的同窗好友,還是那默契的鐵桿兄弟!

你再忍上一忍,朕會親自踢這些老頑固和庸庸碌碌的人滾出朝堂!到了那個時候,朕就是送你一個異性的王爺,又如何?朕說過保你王家萬世太平,就保你王家和我朱家日月同輝!朕不食言,朕答應你!

想到了這裡,朱牧的心情略微好了一些,畢竟他覺得只是這一次妥協退讓而已,並不會讓他和王珏之間的友誼出現裂痕。而且這心情一好起來,自然思維也就更廣闊一些,他略微一思量,就猜到這一次王珏必然也是有驚無險。

別看這些罪名一個比一個重,這些控告一個比一個嚇人,可是大家在一會兒的朝會上,都一定會很有默契的放過了王珏的死罪,無非就是拿革職還有反省之類的處置來說事罷了。這套路他朱牧熟悉,而且自認為玩的很好很純熟。

僅僅只是那麼一瞬間,腦海里已經反覆思量了無數個問題的朱牧,在一下秒鐘直起了自己的腰腰看向窗外的陽光。然後他將手掌按在了李恪守的肩膀上,換了一個語氣開口緩緩的說道:「朕,承他的情……朕念著這份情……朕也記住了你的忠心,朕也承你的情!」

「臣惶恐!臣不敢!」李恪守依舊還是低著頭,說話依舊還是那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可是朱牧從他的語氣里聽出了喜悅,也聽出了很多其他方面的東西。

這位皇帝收回了自己的手掌,然後背過手去,對李恪守淡淡的吩咐到:「去和他們說,一會兒朝會上給我做泥菩薩,閉緊嘴巴……咱們也看一看,這一次誰給朕添堵,回頭我們也要回禮!」

朱牧吩咐里的那個他們,李恪守當然知道指的是忠於皇室,或者說皇室代言人的那些大臣們。朱牧讓這些人閉嘴,顯然是要在一會兒召開的朝會上,默認那些大臣們攻擊他的好友王珏了。

聽到這個吩咐,李恪守點了點頭,彎著腰退出了皇帝的寢宮乾清宮。他這邊前腳剛剛離開宮門,守在外面的總管就帶著侍從還有宮女拿著各種清掃工具魚貫入內,然後他的身後就傳來了管事的輕聲囑咐:「都給我掃仔細咯!漏了一片碎渣,仔細你們的腦袋!」

你看,大明帝國的律法有的時候十分寬鬆,皇帝陛下想要處置個宮女侍從,只能算是皇室醜聞,連違法都算不上;而有的時候卻非常嚴苛,如果侍從宮女沒有侍奉好皇帝陛下,那麼就值得一個死刑……

朝會在幾十分鐘之後,隨著一聲唱和,就在皇極殿內準時的開始了。有幸的是最近三任大明帝國的皇帝陛下都是非常勤勉的領袖,所以這樣的朝會很少取消或者拖延,基本上都會準時開始。

當然,這一次也沒有例外。提前就得到了消息的大明帝國皇帝坐在象徵著自己權利的龍椅上,微微眯著眼睛等待著下面站著的大臣們展開今天議論的話題。而下面站著的大臣們,也知道皇帝陛下提前得了消息,摩拳擦掌等著開火的信號。

這場看不見硝煙的戰爭,在廟堂之上悄然的拉開了序幕,衝鋒陷陣的不再是士兵,也沒有可怕的坦克,不過卻依舊血腥,依舊殘忍。因為它摧殘的是人的志向還有抱負,破壞的是人的精神以及思想,毀滅的是人的靈魂與情感。

古今中外,多少天資聰穎的人才倒在了這個戰場之上,多少身懷遠大理想抱負在這裡被摧殘成了行屍走肉?多少宅心仁厚虛懷若谷在這裡變成了爾虞我詐?又有多少手足情深不離不棄在這裡終究淪為了出賣與背叛?

「臣!工部侍郎趙宏才,參遼東新軍司令,上將王珏擅離職守,有違吏制……臣趙宏才,請奪王珏二品獅子胸針,上將軍銜,再審其餘罪,以儆效尤!」最終,沒有了靠山,急於尋找一個機會的趙宏才終於按耐不住,第一個站了出來,脆響了進攻王珏的號角。

然後緊接著,就是兵部的郎中站出聲援,也是一副冒死上疏的模樣,開口拱手高聲說道:「臣!彈劾王珏未經兵部條文核准,擅自調動不屬其統轄的遼北軍部隊!請奪王珏二品獅子胸針,上將軍銜,再定奪其隨意處置邊軍將領之責!」

緊跟著,站出來的就是戶部的幾個蝦兵蟹將,至於那些對王珏沒有什麼私人恩怨的尚書侍郎們,這個時候依舊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畢竟他們這些官場上的大鱷,在皇帝陛下沒有表態之前,還是很矜持也很小心的。

另一個他們沒有站出來開火的主要原因,則是因為京師王家的勢力還沒有反擊。他們留著炮彈,自然是在等著對方反擊之後,再打新一輪,至於現在蝦兵蟹將們跳出來罵街,無非是炮灰一樣的作用罷了。

而坐在龍椅上的朱牧,甚至連抬起眼皮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下場肉搏的這些人里,身價最高的無非也就是個失去了首輔余陰的工部侍郎趙宏才而已,根本不值得他出聲。他等待著的,是王家的反擊,還有接下來的高潮……到那個時候,才是他這個皇帝陛下表態的時候。

但是接下來站出場的大臣,嘴裡喊出的話音,卻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站出來的是刑部的尚書,王家家主王劍鋒的二弟,王珏的三叔王劍海:「臣!刑部尚書王劍海有本上奏!臣聽聞劣侄王珏,任帝國上將,指揮遼東新軍之時,不思報效朝廷,不思皇恩浩蕩,擅離職守,處決邊將……臣請陛下殺王珏以正國法!」

「臣請陛下殺王珏以正國法!」這聲音在並不空曠的皇極殿上迴蕩,漸漸平息下來。可是整個皇極殿上依舊安靜的有些詭異,甚至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的聲音都沒有出現,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站在大殿中央等著皇帝開口的工部侍郎趙宏才。

葛天章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眉毛不自覺的動了動,這位八十多歲的老人似乎很想側過頭來看一眼不遠處的首輔王劍鋒,卻最終還是忍住了這個動作。然後他嘆息了一聲,接著又嘆息了一聲――前一聲是為這一次彈劾王珏,後一聲是為他深愛著的大明王朝。

而坐在龍椅上,等著預想之中的高潮來臨的皇帝朱牧,也同時睜開了自己的雙眼,他雙手捏在龍椅扶手兩端的龍頭上,仿佛想要暴起罵人一般。一雙細長的眸子,盯著距離他最近的那個大臣――首輔王劍鋒。

然後他從牙根里擠出了一句誰也沒有聽到的短句:「王家!好!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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