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坐下來的時候眾人已經回到了領主府內,總不能在遍地血腥的刑場上交流吧?只是帝都來的使團成員臉上都極為的不好看,他們望著雷恩的目光中隱藏著一絲絲恐懼,還有一絲絲討厭和恨意。

毫無疑問,雷恩是一個不講道理,破壞規矩的人。別看貴族們肆意妄為,想幹什麼就敢幹什麼,沒有什麼東西能約束他們。實際上這只是一種假象,貴族們也不是真的就那麼無法無天,他們只是表面看上去好像什麼都敢做,可是每一件事,都是在規矩的框架內。真正那些破壞了規矩的人,往往都會被群起而攻。

沒有人想看見現在穩定的秩序被破壞,也只有穩定的秩序,才能帶來更加長治久安的統治,而不是混亂。

可很顯然,雷恩不在此列。他絲毫沒有顧忌贖死令,直接斬殺了一名貴族成員,這對這些來自帝都,一直遵守著某種規則的貴族們而言是一種很大的精神上的衝擊。贖死令如果說是他們的無敵護盾,可以支持他們亂來,那麼雷恩現在將這層護盾剝離了,露出弱不禁風的內在,並且隨時敢舉起屠刀。

這樣一個人,必然會讓人畏懼,也會讓人對他的所作所為充滿了憎恨。

恨他破壞了遊戲的規則,讓自己變得危險。

賽亞臉色有點蒼白,在座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好看,他們彼此之間眼神匯聚交流,卻沒有人先開口。

雷恩坐在議事廳的首座上,賽亞這次別說和雷恩坐在一起了,甚至連靠近一點的位置都不敢坐,坐在了左手第二個位置上,把第一個位置讓給了維格羅斯這位正兒八經的領主。

別人在打量雷恩,維格羅斯也在打量雷恩,坐在末尾的米羅娜也在打量雷恩。就像賽亞認識雷恩一樣,米羅娜也認識雷恩,雷恩這種身份的貴族在沒有站錯隊被踢出帝都之前,絕對是人人追逐的目標。想要和雷恩聯姻的貴族女士、小姐數不勝數,誰都想著一躍而起,成為最高統治者們的夫人,擁有特別的地位和權力。

女人的虛榮之心讓雷恩在帝都貴族的女性圈子裡也是一個擁有話題性的人物,女人們並不在乎他的長相、身材,是不是聰明或者擁有著傲人的武力,她們只關注雷恩的地位和權勢。在一些活動中,米羅娜遠遠的看過雷恩幾次,在她的印象里,雷恩是一個很典型的貴族子嗣,吃喝嫖賭,沒有凸顯的個人能力,十分的平庸,屬於那種換上平民衣服站在人群里一眼掃過去就能忘記的路人。

可現在,在這議事大廳里,雷恩什麼話都不說,什麼事情都不做,就那麼翹著腿,雙手架在腿上,靜靜的坐著,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他就像天空上奪目的星辰,像太陽一樣讓人無時無刻感覺到他的存在,又不敢冒犯他的威嚴。

這種莫名的威勢和氣場完全壓制住了在場的所有人,哪怕只是雷恩眼角的微微變化,都能讓人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好厲害的人!

這樣的人只有那些頂級的大貴族身上才能看見,可雷恩還沒有成年啊,他才十九歲,居然就擁有了如此可怕的氣勢,一想到這裡米羅娜心頭一陣後怕。若是當初她聽了自己小姑子的唆使非要和雷恩對抗,恐怕現在斯巴拉費的下場,就是自己的下場吧?她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站在雷恩身後的博爾遜,心頭用過一絲莫名的悸動。

和這個年輕到令人驚訝的「大男孩」相比,博爾遜簡直就是路邊的石渣!

一場殺戮,讓所有人都見識到了雷恩狠辣的手段,更讓他們畏懼雷恩的並非是他的殺性,而是他在殺戮的同時,能保持著冷靜與理智的殺戮,這才是最可怕的。

雷恩兩個拇指抵在一起,又互相錯開,可能是議事廳中唯一「動」的事物,讓人不時的瞥上一眼。雷恩的手很白,手指也很修長,可在他的手指上看不到那些價格昂貴,擁有著財富氣息的戒指,只有兩枚灰撲撲的與他的身份格格不入的銅戒。沒有人知道為什麼雷恩要戴著這兩枚銅戒,心中卻在猜度雷恩的性格。

他應該是一個不喜歡奢華的人,這樣的年輕人實在太少了。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

純白色的花領領口的領扣是一抹幽蘭深邃的藍寶石,象徵著智慧和成功,袖口三角形的綠寶石則象徵著財富和權力,他身上除了這兩處有飾品之外,其他地方似乎再也看不見什麼特殊的飾品了。這是一個很矛盾的年輕人,也充滿了矛盾的性格,他不介意用奢華的寶石裝點自己,卻又保持著相對的簡潔。

安靜的議事大廳中每個人的心緒都飄渺不定的飛揚著,直至雷恩輕咳了一聲,所有人的靈魂瞬間歸體一般,紛紛望向了雷恩。有人的目光目不斜視,有人的目光則躲躲閃閃,每個人的眼神里都有著不同的東西,沒有任何兩個人是相同的。

迎上他們目光的是雷恩平淡的看不見一絲情緒波動的目光,這目光帶著一張淡淡的居高臨下的俯視,一種淡薄卻讓人無法忽視的威嚴。

「我聽說,有人認為泰伯利亞晶石礦脈並不在威尼爾的境內。」,雷恩看向賽亞,賽亞心頭一跳,頓時暗罵起來。

這又不是自己決定的,是帕爾斯女皇交代他的。雷恩反對已經計劃好的份額讓帕爾斯女皇稍稍有些惱怒,而且她也不打算繼續放任雷恩這種無法遏制的成長,所以在臨行前告訴賽亞,一定要確保礦脈開採工作的順利進行,堅定自己的立場,咬死礦脈是公有的資源。

原來還以為這是一個美差肥差,監工雖然不好聽但絕對能落下實惠。那些大頭被大人物分潤了,漏出來的那些自己也能吃到。沒想到這裡的情況完全和他所預料的不太一樣,這裡的人幾乎都是瘋子,特別是這個曾經他認識,也很平庸的雷恩,居然有如此強悍的勢力,更有著打破規則的膽量!

他根本就沒有享受到人人敬畏的目光,反而就像是一個小丑一樣表演著滑稽的舞蹈,讓人不斷的取笑他的荒誕。

下意識的,他摸了摸胸口掛著的胸章,黃金勾勒出獅子的線條讓他感覺到一絲安全感,他雖然不是帕爾斯女皇直系的親人,但好歹也是奧蘭多家族的一份子,想必雷恩不敢……對他動手吧?他擠出一絲笑容,裝作很輕鬆的樣子,「您理解錯了,我的意思是,在沒有勘探結束之前,誰都不能保證有沒有這個礦脈,也不能保證這個礦脈在什麼地方。」

他一臉天真,攤開了雙手,「也許的確在威尼爾境內,也有可能在奧爾特倫堡境內,誰知道呢?」

雷恩眼瞼垂下,斜睨了賽亞一眼,抬手虛指了指他,「你說的很對,真理只有通過反覆不斷的辯證才會變成真理,事實也只有經過反覆的驗證,才能確保事實的真實性。既然你也不知道這個礦脈在什麼地方,那麼我先做一個大膽的猜測,不一定正確……」,人們的目光都集中在雷恩身上,想看他說什麼,這些人心頭隱隱有一種預感。然而這預感很快就變成了現實,雷恩笑著說道:「這個礦脈,就在威尼爾的境內。」

賽亞頓時為之一窒,這不僅是雷恩給眾人在施壓,也是一種威脅,他眉頭一跳,心思電轉起來。

想要在帝國獲得更大的權勢和地位,就必須緊隨著帕爾斯女皇的腳步,但是在這裡,雷恩明顯的更強大一點。他剛想說什麼來緩解一下此時凝重的氣氛,突然間他想到了什麼,望向自己右手邊的另外一名使團成員。那一樣三十多歲的年青人一愣,剛要張口介紹自己顯赫的身份,卻被雷恩抬手阻止了。

「既然如此,就讓勘探的結果來說話吧。」,雷恩一手掖在腰間,放下腿站了起來,整個議事大廳里坐著的人也立刻緊跟著站了起來,雷恩望著他們所有人,最後提醒道:「貝爾行省這一年來經歷了許多的戰爭和混亂,現在的治安環境非常的不好,郊外不僅有成群結隊的郊狼、豺狗,更有來去如風的強盜。我不得不提醒諸位,如果你們要出城,務必帶上足夠多的人手。工作可以慢慢做,但是生命一定要得到保障。」

「言至於此,我還有事。」,他嘴角一翹,博爾遜立刻微微彎著腰伸手一引,雷恩便轉身離去。

雷恩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威尼爾的人也都跟著走了,偌大的一個議事大廳里只留下了這些來自帝都的貴族。賽亞右手邊的年青男人漲紅了臉,這簡直就是赤果果的啪啪打臉,他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氣?這年青人不是旁人,正式尤雷薩家族派遣來的監工,他們不相信帕爾斯女皇,就像帕爾斯女皇不相信尤雷薩家族一樣。

不過此時此刻,兩個分屬不同陣營和立場的年青人,卻生出了同仇敵愾的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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