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層的藏書閣中,一大片散發流光寶韻之物,耀人的眼目。

上清一脈最是隨性,連這藏書閣中,竟都不曾設下什麼遮掩的法門,凡我弟子,有此緣法,都可以上來,第二層卻也並非是各真君們開闢的法脈,而是上清靈寶大天尊自己隨手寫下的典籍,隨意放在這裡,也是往日裡,青陽妙道天君所翻閱的部分。

尋常弟子,可沒有機緣上得此地來。

每一卷,都是極玄妙高深的典籍,諸如《安鎮九壘龍神妙經》,《洞玄靈寶諸天內音自然玉字》,《洞玄靈寶自然九天生神章經》,都是真傳弟子們都會心動不已的玄妙之法,尋常弟子,若能進來,得傳一經,便會自然被送離此地。

甚至於不需要拿起來。

只是心中動念,覺得此經寶貴,就會得傳一法,而後眨眼就被傳送出去。

雲琴卻未曾想到這一點,只想著可否找到《花鳥魚蟲》卷,無視了那一卷卷散發靈光的玉簡。

竟是一口氣走到了最裡面的地方。

卻有個小門,推開門來,見到裡面一名看似中年的道人,穿著黑色道袍,就這樣坐在那一座太極台上,一隻手撐著臉頰,似正在打盹,黑髮如夜色般,玉簪尾部如祥雲,面如冠玉清俊,五綹長髯,仿若自然,正在打盹,少女下意識放緩腳步。

那黑髮道人卻還是睜開了眼睛,伸了個懶腰,略微訝異道:

「哦?竟然是個小孩子來了。」

「竟是一口氣走到了此處。」

「怎麼,這上清藏書閣之中,諸多妙法玄經,竟然都沒有讓你心動的嗎?」

少女自然而然回答道:「因為我想要的又不在這裡啊。」

中年道人撫掌笑道:「嗯?好一個想要的不在這裡,有趣。」

「你既能見我,該有禮物的。我看看,此物如何?算是不錯的煉器之法。」

他似乎有一種『見到晚輩後就會主動掏出禮物』的氣質和習慣。

隨意掏了掏,將一道流光扔飛來。

那是一柄劍,劍身細長,散發出凌厲之氣,而且有無數的流光匯聚,每一道流光都是無數的雲篆匯聚而成的,這代表著的是煉器和煉劍的法門,少女努力辨認,也不知道這一口劍的名字,只能夠勉勉強強道:「這,這是什麼劍?」

「此劍是我觀天下殺戮之靈性,淬鍊而成的法門。」

「持劍一斬,平天滅地,誅神不停,五天故炁,皆可斬之。」

雲琴疑惑道:「劍?可是很多神通就是防著劍修的啊。」

「神通?」

這黑衣道人冷哼了一聲,淡淡道:

「無礙神通,萬靈同斬!何仙敢逆,何神敢窺?!」

「酆都戮形,北斗斬死,是此劍也,天下蒼生,無不可誅殺抹除之!」

「當然,得你自己去煉就是了。」

「這亦是修行。」

少女被這一連串的話語說的一愣一愣的,而後看著這個藏在上清藏書閣後面的小屋子裡面睡大覺的中年清俊道人,滿臉狐疑道:「這麼厲害的?」

「大叔是在胡扯吧?」

中年道人怔住,撫須大笑起來:「大叔?大叔?哈哈哈哈。」

他笑得喘不上氣。

雲琴不明白有什麼好笑的,只是疑惑道:「伱應該也是我們上清一脈的吧?是不是也被老師逼著背東西,比方說那一萬多個雲篆,所以才偷偷跑到了這裡來睡覺?」

「被逼著背雲篆?」

「哈哈哈,我?雲篆?還被逼?哈哈哈,不行,我多少年沒有被這麼逗笑了。」

中年道人笑得更厲害了,最後大笑著道:

「實在是有意思,有意思,所以我才喜歡見你們這些孩子。」

「大叔可沒有開玩笑。」

「真有這麼厲害的。」

「我煉化出來了,那麼大一座山,咔嚓一下就劈碎了。」

雲琴道:「只是劈碎一座山而已,我牛叔也可以做到的。」

「他的本相有那麼大,不管是什麼山,一腳就可以踹翻。」

中年道人道:「我還用它斬斷了一條紅色的河。」

「我牛叔可以一口氣把那一條河喝乾!」

「哦?那我還曾經拿著這把劍追著一個長著三隻腳的老鳥揍,順便把一條長蟲也打了!」

「哼,我牛叔也能一口把那個三隻腿的老鳥吃了!」

「還能把那一個長蟲當做繩子玩!」

穿著黑色道袍,留有五綹長髯,清俊無比的道人訝異,撫須讚嘆:

「哦?吃了那隻老鳥,把那長蟲當蟲子?世上又出了這樣的好牛?」

「厲害,厲害啊。」

「牛叔當然很厲害!」

「不過,這把劍呢?」

模樣清俊的道人嘆了口氣:「我去找我一位道兄試了試劍。」

「斷了。」

少女一副你果然是在吹牛的神色,穿著黑色道袍的道人洒脫微笑道:「這有什麼呢?我和你說啊,那個道兄有一座塔,張開來的時候,垂落五色瓔珞,光明流轉,天底下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劈碎的。」

「但是就因為沒有什麼東西劈碎。」

「才會讓人想要煉化什麼東西劈劈看啊。」

「小傢伙,你說不是麼?」

雲琴撐著下巴想了想,道:「你說的有道理。」

「我爹爹越是不讓我吃的東西,我就越想要試試看。」

「我娘越是不想讓我去人間看看。」

「我就越想要下去呢。」

黑衣道人笑著頷首,袖袍一掃,將那一道劍形的流光又收走了,又取出了一物,是一法印,道:「要不然,你試試看這個?之前那劍我也給了不少人,基本上沒有誰能夠煉化出來的,反倒是把自己給弄傷了,但是這個法印煉出來的就有幾個了。」

「號為上清五雷火靈印。」

「是法寶,也是神通,更是修行。」

「若真修行出來。」

「其光霞掣電,明耀三清。流火萬里,鬼賊滅形。神印一著,灰滅邪精!」

「好東西哦。」

少女搖了搖頭:「爹娘說,不可輕易答應別人傳法和神通,要不然會惹上因果的。」

「再說了,我也不想要做【流火萬里】的事情。」

「一點都沒有意思。」

「我只是想要問大叔你有沒有認得這個鳥蛋。」

中年道人微微笑著將這第二件寶物的煉化修行之法也收回來,聽到少女的回答,才難得頷首,袖口之中將少女直接送回去的神通這才散去,而今這少女只看要問他這蛋,倒是笑一聲,看著雲琴變化出來的蛋,搖了搖頭,道:

「它孵出來我大概是能夠認出來的,但是你只讓我看到它的蛋,我實在不認得。」

「這樣啊……」

少女惆悵道:「怎麼可能呢……這個蛋哪裡這樣難認。」

「我明明都答應了的。」

「要不然問問老師?她見多識廣,說不定能說出來。」

「那大叔,你繼續睡吧,我就回去了。」

黑衣道人失笑,他盤坐在太極圖上,手指抵住自己嘴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微笑洒脫:

「小傢伙要保密啊。」

雲琴點了點頭:「我知道的,你應該是要避開你的老師吧?我不會和旁人說的。」

「你放心。」

「但是你也要努力修行才行,總是偷懶的話,可不行呢,現在倒是清閒了,往後自會有些事情避不開,逃不掉,身體可以靠著丹藥延長生機,但是性靈會承受不住漫長歲月的沖刷,有朝一日,或者會崩塌呢。」

黑衣道人笑著一拱手,玩笑著道:「那麼【貧道】。」

「多謝小仙子指點。」

雲琴咳嗽一聲,才十五歲的少女,擺了擺手,道:「算不上指點,不必客氣。」

「那我走了。」

「啊,對了,我有朋友會送桂花糕上來。」她難得找到一個可以炫耀,而不用擔心會出去亂說的人,腳步微頓,轉過身來,臉上帶著笑,炫耀道:「你知道桂花糕嗎?是人間界一種很好吃的點心,晶瑩剔透像是玉膏,又帶著清甜的味道。」

「我朋友會給我送哦。」

「旁人吃不到的!」

黑衣道人笑著道:「真好啊。」

雲琴想了想,覺得自己既然表露了有桂花糕,然後不給人家分享,實在是有些不講道義,於是很有義氣地道:「放心,等我朋友送來了。」

「我會給你也拿來點的。」

「讓你也嘗嘗味道。」

黑衣道人失笑,點頭答應下來:「那麼,多謝你了。」

聲音微頓,笑著道:

「也謝謝你那位朋友。」

……………………

雲琴趁著青陽妙道天君還沒有回來,從這上清藏書閣的第二層溜了出來,回過身來的時候,卻不見了那二層入口,只是覺得奇怪,而後從這上清青陽天宮出來,捏了個法決,乘了飛舟回去,路上卻見到雲氣騰騰,老黃牛駕馭星光從極高處下來了。

雲琴認出了老黃牛,欣喜喊道:

「牛叔?牛叔!」

老黃牛打了個寒顫,回過頭來看到是雲琴,這才稍微鬆了口氣,道:「是小雲琴啊,你這一聲喊,差一點讓我老牛的魂兒都飛了一半。」雲琴駕馭飛舟趕上來,一下跳起來,站在老黃牛駕馭起來的祥雲上面,道:「牛叔你怎麼了?這麼慌裡慌張的?」

老黃牛長嘆了口氣,手撫胸口,憂心忡忡道:「也不知道怎麼的。」

「我今兒就總覺得心裏面,七上八下的,倒像是給誰惦記上了似的。」

「後背都要涼透了。」

老黃牛越想越不對勁,拍了拍心口,只覺得現在背後還是涼颼颼的。

雲琴安慰老黃牛好一陣子。

老黃牛才稍微緩和下來,口中笑著感慨道:「還是小雲琴好啊,難怪人都說是貼心棉襖。」

雲琴好奇道:「牛叔不去雷府了嗎?」

「不了不了,今兒心裏面不安穩,就不去看樂子了,省得被雷府的那幫傢伙給牽連上。」

「哼,這一次怕是樂子大了,我聽說【北極驅邪院】的程序已經開始啟動了。」

「約莫就是在這半月時間內就得開撥。」

「那幫子殺星,多少是北帝的直屬麾下,而老牛我詔安之後……」

「咳咳,我是說,你牛叔我大小是個星官,也算是星君副佐使,要是給他們瞅見了,拉個壯丁什麼的,豈不是又得下去打生打死?我可不去,倒是小雲琴,你怎麼這樣一副表情,難道說是你老師又給你出難題了?」

雲琴道:「老師的考核我已經通過了。」

黃牛訝異,而後笑道:「這不是好事嗎?」

「可是我通過老師的考核是因為無惑幫忙,所以我就說了大話,要幫他找找看他的那鳥蛋。」

「但是我沒能找到啊。」

少女提起這個的時候,神色都有些挫敗。

老黃牛樂呵呵道:「什麼鳥蛋啊?拿來看看?」

「你牛叔我一千六百年前也曾經在妖國傲笑一方,麾下有十幾個妖王,縱橫呼嘯幾萬里的地界……啊,咳咳,我是說,你牛叔我見多識廣,見多識廣……或許認識的。」

於是少女幻化出來那鳥蛋。

老黃牛茫然。

瞅了瞅那鳥蛋,又看了看眼前期待的少女。

沉思,而後語重心長詢問道:「雲琴啊。」

「小無惑他……」

「最近是不是遭禿驢了?」

PS

神通描述來自於《太上助國救民總真秘要卷之三》·宋元妙宗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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