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拳難敵四手,迷龍終究是被揍了,從來沒有被揍得這麼慘過,來報仇的也不多打,你一拳,我一腳,一起加上去造成了迷龍此刻的鼻青臉腫。

可令人驚奇的是,迷龍這傢伙雖然被揍了,臉上反倒出湧現出笑容,而且是那種潰兵們從來沒有見過的釋然放鬆的笑容。

「舒服,太特麼舒服了,爺爺們,別停呀,老子還痒痒著呢!」

被揍的人沒有慘叫,反倒是舒暢地大笑。

「你丫的就是個欠種!」不辣笑罵。

「我早就想削你了,瞧你平時那囂張的樣子啦!」要麻壯著膽子學著迷龍的東北話說道,也就是韓征就在不遠處,否則即便是眼前這個鼻青臉腫,又衝著大家傻笑的迷龍,他也不敢亂來。

眾人揍完了,氣消了,也通了。

迷龍十分江湖化的衝著潰兵們一一拱了拱手,「兄弟們,你們打也打了,揍也揍了,從今天起,咱們的恩怨可就算是一筆勾消了!」

「那可不行呦,你揍了我好多次了,再說了,教官都說了,咱們隊伍裡頭打你是不犯法的嘞!」不辣反駁。

「就是就是!」不辣的死黨要麻立馬力挺。

迷龍佯裝大怒道:「你個湖南矬子,挑事兒是吧?教官是說老子不能主動欺負你們,可又沒說我不能還手,你要是敢過來挑釁老子,我整死你我。」

不辣嚇得縮了縮腦袋,「迷龍大爺,開個玩笑,來個玩笑!」

「癟犢子玩意兒!」迷龍開口,一如往常的話語,只是此刻說出來卻像是戰友之間的打鬧。

潰兵們忍不住笑作一團。

接著,就在這小小的收容站里,作為教官的韓征開始了對七八十名潰兵的特訓。

最開始的內容沒別的,這些潰兵們懶散了太久,再加上平日裡缺衣少食造成的營養不良,大強度的體能特訓是不可能的,所以最開始只是跑步,慢跑,來逐漸恢復體能。

見識過韓征吊打兵霸迷龍的強悍,吃過韓征送出的牛肉罐頭的潰兵們,短短不到一天的時間裡,已經對韓征是言聽計從,特訓一開始就進行得很順利,大家十分積極地配合著。

當然也有例外的——孟煩了。

煩啦有腿傷,不能像正常人一樣跑步,跑步特訓開始的時候沒三兩下子他就落在了隊伍的最後面,而且很快就疲倦了,乾脆撂了挑子。

「迷糊,我……」

「注意自己的稱呼。」韓征維護著自己的絕對威嚴,「特訓只要開始,甭管你們是誰,就算是師長軍長也不例外,只要你們加入在特訓隊伍之中,此刻的你們就是特訓隊員,而是你們的教官,需要你們令行禁止的教官。」

「教官!」孟煩了喊道。

「說。」

「你知道的,我的腿不方便,不能和他們一樣進行正常的跑步訓練。」孟煩了說道。

韓征沉默了片刻,沒有再對孟煩了說什麼,他扭過頭來叫住了迷龍在最前方領跑的隊伍。

然後大步跑到了隊伍的最前方,帶領潰兵們跑步。

只是需要注意一點,他是瘸著一條腿跑過去的。

演技相當了得,迷龍納悶地撓了撓腦袋問道:「那啥,教官,你這腿咋的啦?」

韓征喊道:「和煩啦一樣,瘸了!」

孟煩了:「……」

韓征開始領隊,就是瘸著一條腿帶領潰兵們跑步,那速度一樣不慢。

孟煩了知道,這是故意做給自己看,但這樣用實際行動表達出來的說服力,對他這樣喜歡紙上談兵的書生來說效用是很大的。

孟煩了重新加入了跑步的隊伍,在韓征的領跑下繞著收容站跑了一大圈子。

「孟煩了。」韓征的聲音從隊伍的頭部傳來。

「到!」

報道的方式,以及最基本的隊列跑步特訓之後也有訓練,這時候這些老兵們的特長也就體現出來了,畢竟基本上都是上過戰場的老兵,隊列之類的基本軍人技能,只要稍加訓練,他們立馬就可以在抖擻精神中回憶起來。

孟煩了小跑到韓征面前,並立定道:「報告教官,學員孟煩了向您報到,請指示!」

標準的回答,這支隊伍似乎已經有些模樣了。

韓征不苟言笑道:「接下來的三圈由你帶隊。」

「啊?」孟煩了愣住了。

這收容站對於七八十號跑步的潰兵們來說並不算大,韓征與孟煩了的對話清晰地傳到依舊在跑步的潰兵們耳中。

「啊什麼啊,沒聽到命令嗎?」

「可是,教官,我……」孟煩了有些無奈地拍了拍自己受傷的那條腿。

韓征沒有答話,而是叫停了整支跑步的隊伍,然後朗聲道:「大家來自五湖四海,有川軍,有粵軍,有桂軍,有東北軍和西北軍。有東北人,湖南人,四川人,廣西人,山西人和陝西人。

想要對咱們下一個綜合的定義沒有那麼容易,一個營?還是一個連,或者是一個排?

這些都不好,畢竟咱們是七平八湊起來的隊伍,喊起來也老覺得咱們是打了敗仗的潰兵一樣。

所以我給咱們的隊伍起了個新名字,就叫禪達老兵特訓隊。

大家覺得怎麼樣?」

孟煩了道:「只要不跟潰兵兩個字掛鉤,沒有人會覺得不好。」

這話似乎代表了潰兵們的心聲,一個跟著贊同起來。

韓征瞪了孟煩了一眼,繼續道:「作為一個團體,總得有把咱們的心凝聚在一起的精神,一根筷子可以輕易折斷,可是一把筷子任誰也別想折斷。

就像是那些隊伍喊的口號,有些是殺敵報國,馬革裹屍,還有一些喊的是吃軍糧,殺鬼子。

這都可以理解為一支隊伍的精神,一支隊伍的魂。

沒有魂的隊伍是悲哀的,所以咱們這個特訓隊也需要魂。

那麼咱們這個老兵特訓隊的精神是什麼呢?或者說魂是什麼呢?

很簡單,我只告訴你們一遍,六個字,「不拋棄,不放棄。」」

不拋棄,不放棄——

當隊員們聽到這六個字眼,莫名地覺得心中一陣觸動,還在思索中的時候,韓征的聲音接著傳來。

「什麼意思呢?用一個最簡單的例子告訴你們,現在我讓孟瘸子帶隊跑步,那麼咱們整支隊伍的最快速度就是孟瘸子的速度。

不是因為你們跑的沒有孟瘸子快,而是因為咱們是一個整體,絕對不能放棄任何一個人,總不能把孟瘸子給落在最後留給小鬼子吧?」

哈哈哈哈——

隊員們鬨笑起來,當韓征踹了孟煩了一腳,然後笑道「你這個拖後腿的醬油瓶兒,還不向兄弟們表示感謝?」,隊員們於是笑得更厲害了。

大家笑了一陣,韓征伸手示意隊伍安靜之後道:「大家笑歸笑,但記好了,這句話絕對不是玩笑話,我需要咱們特訓隊的每一個老兵都把這句話給我記到骨子裡頭去。

試想一下,你總不會希望當你落在敵人的包圍圈中,自己的隊友卻全部跑掉,沒有一個人回頭來搭救你吧?

這樣的部隊就是烏合之眾,這就是部隊潰敗的根本緣由。」

「迷龍不辣。」

「到!」

「到!」

「給你們倆人一個絕對任務,任何時候都把注意力留一些在煩啦的身上,一旦隊伍需要撤退的時候,煩啦的腿腳不方便,速度肯定跟不上,你們兩個架著他跟上隊伍。

所以,跑步特訓之後,你們兩個自己琢磨怎麼能架著煩啦跑得最快多,多加以練習。」

「是。」兩人應道。

孟煩了的眸子閃爍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晚上,韓征又在迷龍一臉肉疼之中將他的儲備拿出來作為隊員們訓練了一天的食物。

看著有序排隊領取食物的隊員們,孟煩了一陣感慨,就在昨日上午,這還是一群身上滿是跳動著的虱子,渾身氣味難聞,一個個蓬頭垢面,目若死灰的潰兵。

前後差異何其之大。

這一切都源自那個年輕人!

此刻,那個年輕人正朝著他孟煩了大步走來。

孟煩了連忙垂下了目光不再去看韓征,孟煩了心中有自己的傲然,他總覺得現在的潰兵隊伍已經完全被眼前這個年輕人給折服了,但唯獨自己是個例外,就算自己表面上已經跟著進行特訓,但他的心裡就是不服氣。

沒別的,在孟煩了看來,不管韓征做出多少努力,又將這群潰兵訓練成什麼樣子,但終究只是去做炮灰而已。

任憑你將技能訓練的多麼嫻熟,身體訓練的多麼出色,在飛機大炮的面前,同樣的肉體凡胎又有什麼區別呢?

「煩啦,想什麼呢?」隨著詢問,韓征一點兒也不見外地在孟煩了的身旁坐下。

「教官!」

「我和兄弟們說過了,訓練的時候我是教官,不訓練的時候咱們是一鍋豬肉燉粉條的兄弟,那我就是迷糊。」

孟煩了笑了笑:「那可不一樣,現在咱們這收容站裡頭哪個還敢叫您迷糊喲!您要是迷糊,那咱們裡邊可就沒有清醒人兒了。」

「少拍老子馬屁,煩啦,說正經事兒,今天跑了一下午了,腿怎麼樣了?還疼不疼了?」

孟煩了拍了拍自己的傷腿,不以為意道:「早就沒感覺了。」

「真要是不知道痛那也麻煩,你這條腿始終是個問題,你放心,我會想辦法給你治好的。」

孟煩了只當韓征是在說安慰自己的玩笑話,自嘲道:「這麼久了也習慣了,有時候做夢醒來都會覺得,自己似乎天生就是個瘸子。」

「不要太早下定論,事情總還有轉機,不管怎麼說你這條腿是在戰場上瘸的,只要有先進的醫療設施和機構,肯定能治好的。」

「那也不會給我這樣一個潰兵治……」孟煩了用僅有他自己聽得到的聲音囁嚅道。

沒有聽到這些話語的韓征自顧自地說著下一個話題,「不久之後就是去緬甸,再去緬甸之前總得把一些遺憾給彌補上,更不能留下後顧之憂。」

「煩啦,你有什麼遺憾沒有?」

「遺憾?……沒有,這我哪兒能有。」孟煩了搖著腦袋,目光之中卻儘是寞落。

「是嘛?」韓征笑了,「可在我看來,但凡是個人總有遺憾的事情,只是或大或小,或能解決,或不能解決罷了。

昨天我聽到你問要麻,認不認識川軍團的一個姓陳的連長,我想那就是你目前的遺憾吧!」

「說這些做什麼?」孟煩了苦笑了聲。

「兒女情長更能體現英雄氣概,煩啦,要是喜歡人家小醉姑娘可不要猶猶豫豫的,不然後悔藥都沒地方買去。」

「你……你果然都知道了,沒想到你這個當教官的也這麼喜歡八卦。」孟煩了無語道。

韓征一本正經道:「非也非也,我這是關心自己的隊員。」

「但您可想多了,我從來沒有那樣想過,我只是覺得……覺得有些對不住人家。」

「那是,人家姑娘好心救你,還給你擦拭傷口換藥,你倒好,把人家單純的姑娘騙出去之後,偷了錢就跑到黑市給自己買了磺胺,還心安理得的在兄弟們面前玩兒變戲法呢!」

孟煩了的老臉羞愧的通紅了,「教官,您是不是專門兒去扒門縫兒去了?」

「哈哈,這就是你們教官我的神通廣大之處,告訴你,沒什麼我不知道的。」韓征大笑,大笑過後說道:「既然覺得對不住人家,那就想辦法把錢還回去。」

孟煩了將自己的上衣和褲子的四個破兜都給扯了出來,比臉都乾淨,意思非常明確,就倆字——沒錢。

「沒錢,那就想辦法掙啊!」

……

掙錢的路子很快來了,韓徵調整了特訓隊的訓練章程。

上午繼續訓練體能,下午所有潰兵到禪達鎮子上給人幫工,什麼活都可以做。

臨行前韓征是這樣說的,「咱們老兵特訓隊雖然沒什麼紀律,但總該有一些規矩,以前咱們當的是不要臉的潰兵,戰場上打了敗仗丟了臉不說,潰敗下來還騷擾民眾,搶東西,偷東西,儘是把咱們潰兵的名聲給抹黑完了。

但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從今天起,咱們不再是潰兵,咱們是老兵特訓隊。

明確的要求有一點,哪個要是敢騷擾民眾,哪怕是搶人家一根兒針,也休怪老子不客氣,直接把你從特訓隊踢出去,因為這樣的垃圾就不配上戰場。」

韓征的怒吼聲似乎在每一個上了鎮中心的潰兵們的耳邊響起。

沒有人懷疑教官韓征的話,那番話被他說得斬釘截鐵。

於是走在街上,走在韓征身邊的孟煩了想起自己往常偷粉條子,甚至是偷姑娘錢財的所作所為,不覺有些羞愧。

「不要臉的當兵的又來搶東西了!」

這時忽然有一道近乎驚恐的聲音在正中心的街道上炸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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