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姑蘇城外,有一「枯松嶺」,嶺下有一古剎,破敗多年,漏風漏雨,早已不得香火。

可說來也奇,不到半日裡的功夫,這嶺下的山坳間陸陸續續竟是來了數撥人馬,散布開來,遠遠的將那古剎圍了個水泄不通。

一時間人聲馬嘶,交織不散。

「哈哈,如今幾大世家人馬皆至,我倒要瞧瞧你小子是能上天入地不成!」

雷震鼻青臉腫,嘴裡冷然笑道,他幾番自昏迷醒來,皆不安分,結果每每動手卻都沒在蘇青手下走過幾招便被打暈,最後蘇青實在沒了耐性,只把他好一頓收拾,最後在楚羽的服軟中才老實了下來。

但不動手了,他嘴上卻不服輸,打不過,只能是不是哼哼兩聲擺個臭臉,如今見到廟外人馬匯聚,他又來了膽氣,一雙烏青發腫的眼睛瞪得溜圓。

一旁的阿雪少見人生死,見他這幅模樣,已是心有不忍,忙道:「比快別說了,不然又得打你!」

雷震臉頰一顫,似是發紅,他哼道:「小姑娘,這小子如今已是插翅難逃了,等會我且讓他們放你一馬,只說你是被他擄來的,你……」

不等他說完,阿雪已聽的一急,忙把頭搖的撥浪鼓一樣,怯怯的道:「我不是他擄來的,他是送我來……」

說著話,她又偷偷瞄了蘇青一眼,見其任何反應也無,嘴裡的聲音漸漸弱了。

雷震只瞧了眼少女的小動作,自然是明白了怎麼回事,心知自討無趣,只問道:「小姑娘你多大了?」

阿雪吶吶道:「快十二歲了!」

雷震聽的一瞪眼,他見這少女穿著打扮頗顯年輕,只以為與他那兒子差不多大,沒成想竟是十餘歲的娃娃,當下看向蘇青,陰陽怪氣的道:「好個人面獸心的小子,這麼半大的孩子你也下得去手!」

他剛說完,臉色忽的大變,卻見一隻手倏的飛來,行雲流水,飄忽詭異,只在他臉頰兩邊一沾,立時「啪啪」兩聲,雷震立馬「哎呦」一聲,到地上滿嘴是血的直哼哼。

「再敢胡說八道,我非得把你的牙一顆顆給拔出來!」蘇青神情冷然。

一聽到廟裡的慘叫,外面的人馬頓時陣腳一亂,老遠就聽有個清勁嗓音嚷道:「雷兄你沒事吧?阿羽你們怎麼樣?」

「哥,沒事!」

楚羽忙朝外招呼著,生怕再有人來,被蘇青給擒了。「三叔沒來之前,你們千萬別過來,這小子身手不弱!」

「呵呵,你倒是長記性了!」

蘇青聽的一笑,扭頭對著外面放聲道:「外面的,送些飯食酒菜來,不然,我要是閒得慌,說不定要對這一雙苦命鴛鴦做些別的事,可別想著放藥迷我,要是被我嘗出來,我就把這二人衣服一扒,到時候,那可就熱鬧了!」

楚羽聽的滿面漲紅,柳眉陡豎,厲叱道:「你敢!」

蘇青一掀眉,輕聲道:「你想要試試?」

四目相對,大眼瞪小眼,楚羽心頭慌急,卻是如何敢答。

好在外面就見一人提著個食盒,飛快逼近,等走到廟門外八九步,把食盒一放下,又匆匆往裡看了一眼,立馬就逃開了。

蘇青嘿然一笑,只閃身一出,但他剛走了半步,突然猛一頓足,回頭一瞧,正好見那雷震翻身一起,作勢欲撲,撲的目標卻是阿雪,怕是想要趁他出去,以此為要挾。

蘇青似笑非笑的瞧著他。

「你想幹什麼?」

雷震面色發僵,身子也發僵了,像是木塑石像一樣,眼見蘇青舒展著雙手,只心頭一顫,鬼使神差的吱唔道:「我去幫你拿飯!」

蘇青眯眼笑道:「好,那你可得快點,要是跑慢了,你媳婦可就有的罪受了。」

雷震臉色陰晴不定,忙趕了出去,也沒有逃走的心思,提著食盒又掠了回來,然後一言不發的坐了回去。

看來,這下終於是老實了。

蘇青揭開盒蓋,見裡面的酒菜並無異樣,才招呼著阿雪動筷,順嘴朝雷震問道:「那柳鶯鶯偷走了楚家的純陽鐵盒?她才幾歲啊,能有這麼大能耐?」

「她當然沒這麼大能耐,但她還有師傅,那可是大雪山上的高手!」

雷震心有不岔的道。

「還有,你之前說楚家的純陽鐵盒是假的?是何道理?」

蘇青提著一壺酒,長鯨吸水般飲了一口,才淡淡道:「你應該去問你老子,因為假的可是他弄出來的!」

先前曾言,這純陽鐵盒曾被那紫陽真人所得,奈何此人門下卻是出了三個欺師滅祖的弟子,饒是其一身修為震古爍今,卻也不防被人偷襲,重傷不愈,身死道消。

而這三個徒弟便是如今江湖上最負盛名的幾大勢力的創建者,有的開宗立派,有的成了江湖巨擘,便是那天山派、雷公堡、以及天香山庄。

三大勢力俱是威震武林。

紫陽真人一死,這純陽鐵盒自是落入他們手中,當時,天山派祖師因身負重傷,未能參與爭奪。雷、楚兩家先祖便是你爭我奪,大打出手,奈何久戰未能分出勝負,便定下了三年之約,說的是,每家保管純陽鐵盒三年,若能勘破其中玄妙,則為鐵盒的擁有者。

起初倒也相安無事,可到上一輩,楚家卻是出了楚仙流,此人仗著一柄鐵木劍橫行天下,罕逢敵手,只是時值雷家掌管純陽鐵盒,那雷行空既不想交出至寶,又怕楚仙流尋上門來,敵不過,方才鑄了一件假的鐵盒。

多年以來,假盒便一直流於面,為雷楚兩家輪流掌管,至於真的,則一直在雷行空手中。

此事極為隱秘,怕是這些幾方勢力的小輩都不知情,否則雷楚兩家情分怕是也要到頭了。

那雷震聽完,臉色陰晴不定,也不再多問,卻是自顧的從食盒裡端起一盤菜,送到楚羽嘴巴,二人相顧無言,心頭酸楚,眼中悲哀,只覺得一日之內簡直是大起大落,從受人敬仰,淪為這般慘澹境地。

正這時,那坡嶺的小徑上,陡然響起一聲淡然嗓音。

「朝游南海暮蒼梧,袖裡青蛇膽氣粗。三上岳陽人不識,朗吟飛過洞庭湖……」

這聲音似風雲乍動,無跡可尋,飄忽難辨,然聲郎氣清,竟是自帶一股洒脫之意。

眾人聞聲望去,遂見濃蔭鋪滿的山路上,突然走下來個穿著破舊儒衫,落拓非常的儒生,鬚髮蓬亂,五官清癯,一雙眼睛湛然若神。

蘇青正自飲酒,乍聽這人所說的話,只覺那聲音縈繞耳畔,揮之不去,近遠飄忽。

他眼睛陡亮,只笑道:「好,來者莫非便是那凌空一羽,萬古雲霄的公羊羽?」

那儒生腳下看似閒庭信步,然步伐間變化玄妙無方,看似左轉右轉,然來勢極快,眨眼便在眾目睽睽中,想要進那古剎。

卻見蘇青淡淡道:

「還請止步!」

他伸手一拂,指下如刀,自地上剪過一簇草梗,只隨手往外一撒。

霎時間,那數十截四五寸長的草梗離手之際,便似化作一捧箭雨嗖嗖嗖朝那窮酸儒生射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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