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可是聽的清楚,廟裡那人竟是喚這窮酸儒生為公羊羽,一個個面面相覷,無不眼露駭然驚疑,繼而是狂喜大喜。

這公羊羽是何人?

若說那蕭千絕是為蒙古第一高手,那這公羊羽便是中原第一高手,亦是天下第一劍。

此人一生遭遇也算是曲折離奇,走的更是棄文從武的路子,天賦絕頂,學究天人。

奈何這世道難,天下大亂,誰人不是一生多磨難,連他也不例外,只說此人未成一代絕頂高手前曾習文,寒窗苦讀,可惜屢屢名落孫山,空負一身才學,最後做了一小吏。

然其滿懷抱負,胸懷大志,雖是潦倒,卻熱心時務,上薦朝廷,針砭時弊。但朝野之中,權臣奸妄當道,此舉,自是惹來一身禍端,一朝淪為階下囚,流配三千里,家資盡被抄沒,雙親更是接連病死。

人生經逢大變,這公羊羽心死如灰,更是對那朝廷再不抱期望,已然死心,加之他生性偏激,原本推崇聖人之言,儒家之教的人,一夜之間,陡然大變。而後橫行天地南北,削髮立誓,此生此世,就算是天地崩塌,江山破碎,也絕不會再理這社稷之事。

至此,棄文從武。

他天賦絕頂,一身才學更是博雜精通,要知道天下武功本就取自於天地間的萬般玄妙變化,經此之後,不過五六年間,這公羊羽竟是搖身一變,成就了一代絕頂高手,與那蕭千絕南北對峙。

時至今日,已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絕頂風流人物。

但現在,公羊羽現身了。

「公羊先生,廟中惡賊已是成了蒙古走狗,如今又攜人質爭奪純陽鐵盒,您——」

有人已是藉機想要公羊羽出手。

可話到一半,戛然而止。

只見公羊羽沿著山徑而下,騰挪變化,眼瞅著行過山坳就要到那破廟了,沒成想,廟裡陡聽密集的破空聲,接著飛出數十截草梗,唰的如雨般照著他就射了過去。

「嘿!」

窮酸儒生雙眼一亮,口中兀自笑道,腳下一轉,前進之勢化作退勢,大袖一飄,已是飄退數尺,只把雙袖凌空翻卷一撥。

立見那射來的草梗赫然在其面前打了個旋,凌空轉了一圈,然後齊齊朝地上射去,

不過轉眼,公羊羽面前,已是插著一片泛黃草梗,沒入寸許,就和長在了地上一樣。

這草梗乃是枯黃軟脆之物,如今竟是被人以這般匪夷所思的勁力射入地面,只把一群人眼睛都看的發直了。

「剛極反柔,忒是了得!」

公羊羽看著面前的草梗,也是眼神一變,朗聲贊了一句。「想不到,那蕭千絕的天物刃落你手裡,竟是使出了這般出神入化,摘葉飛花的驚人變化!」

廟裡,卻見斜映下去的天光里,忽然現出一張驚世駭俗,仿若妖邪的臉來。

蘇青慢條斯理的咽著嘴裡的酒,手裡還拿著一條雞腿,他邊吃邊說。

「這世上,人比人高,樹比樹高,山比山高,同樣的武功落在不同人手裡,自然是有差別,倘若學著別人的路子走,豈非自絕前路,恐怕終其一生,也只能仰望他人背影,難登絕頂,不好。」

淡淡的言語裡,蘇青也在打量著公羊羽,蕭千絕他已見識過了,只怕那日得見了「天物刃」的非凡變化,這蕭老怪已在閉關苦修,用不了多久,等他參破個中玄妙,多半還要來找自己。

打架他倒不怕,可這蕭千絕不知為何總是糾纏不放,實在讓人想不通,再要是來個蒙古精騎奔襲,也是個麻煩事。

他心裡打定主意,等拿了這純陽鐵盒,便遠遁中原之外,閉關苦修,待到功力恢復些,再回來。

公羊羽也在瞧他,這大半年的時間,中原里可是沒少流傳此子的名頭,連他久不履足江湖,也是耳聞大名,今日一見,只說這一打量,也是暗暗驚奇。

天底下奇人不少,他自己也算是當世罕見的奇人了,但看見蘇青那張臉,公羊羽不禁眼露震訝色。

「小子,聽說你投效了蒙古人?」

眾目睽睽下,他眼珠子繞著蘇青轉了一圈,笑問道。

「這還用說麼?那蕭老怪武功何等高強,此子奔逃半年非但毫髮無損,更是在蒙古大軍中衝殺來去,他一個少年人有何手段,若不投效怎能活命?」

「不錯!」

「錯不了,蒙古帝師八思巴早已是封他為密宗大護法,此事十有八九也是真!」

……

公羊羽一問,其他人立時你一言我一語,嘈雜吵鬧。

蘇青神色平常,他生死都已走過,又豈會在意這般言語,有的也不過是一種嗤笑。

他沒反駁,沒成想廟裡的阿雪忽然走了出來,看著一個個呼喝開來,喊打喊殺的人,她白著小臉,似是心存懼意,但卻又鼓足勇氣的道:「不是的,我們回來時,途徑襄樊的時候,他沿途殺過不少蒙古人,蘇青他不是!」

「你與他是一路的,說的話不足為信!」

「不錯!」

……

一人一句,只把阿雪急的面色漲紅,手足無措,眼裡都快急出淚來了。

「呵!」

忽聽一聲輕笑。

蘇青澈靜眸子一掃,淡笑道:「是與不是,能奈我何?人活一世,本就苦短,難道我做什麼事還要在乎別人怎麼想怎麼看,如此,乾脆不要活了!」

他又看看一旁懵懂無措,滿是慌急的阿雪,輕聲道:「和他們有什麼好爭的?這世上,實力才是說話的底氣,不過是一群欺軟怕硬的廢物罷了,浪費唇舌,你殺一人,別人會恨你,你殺十人,別人還是會恨你,可你要是殺了百人,千人,萬人,他們就是想恨也不敢恨!」

阿雪睜著泛紅的大眼睛,像是沒聽明白。

「你說是不是,公羊先生?」

蘇青看向公羊羽,笑問道。

乍一聽蘇青說出這般驚世駭俗的言語,公羊羽不禁擰起眉頭,只道此子殺性太大,但他還是點點頭。「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說不明白的事,自然就得打,可要是一萬人也恨你呢?你又該如何?」

蘇青聽的驀然笑了起來。

「那我就要得權握勢了!」

公羊羽聽的奇道:「哦,為何?」

只見蘇青眼中笑意一散,輕輕道:「因為我一人殺萬人太慢了,總得要些手下去殺,非但要殺,更要斬盡殺絕,要天下再無恨我之人!」

「好盛的殺心,好大的殺性,留你,恐怕將來也要為禍武林,不如今天將你斬殺在此,以絕後患!」

一個陰沉沉的嗓音兀的響起。

說話的卻不是公羊羽,而是一身形奇偉之人,長髯飄拂,黑面濃眉,一雙虎目自攜威勢,與廟裡的雷震有幾分相似。

「雷行空,你那兒子不中用,莫非你這老子要出頭,哈哈,到時候要再輸了,那可就是妙哉妙哉,貽笑大方,丟人現眼啊!」

再問朗笑,卻見九如和尚杵棒而來,肩上馱個圓頭圓腦的小和尚。

「大師此言差矣,此子僅這一番言語,恐怕將來羽翼漸豐,江湖上豈非多出一肆意妄為,殺人如麻的惡徒!」

這聲音一個接著一個。

只見濃蔭小路之上,一青衣峨冠的老者揮袖大踏步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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