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於家上午人總是很多,都是找王翠花幫著算命的,王翠花在東屋忙著發財,於敬亭不知所蹤了。

穗子出門就遇到抱著哇哇哭孩子的小媳婦。

「穗子,去哪兒啊?」

「我去供銷社,孩兒咋了?」穗子看小娃一直哭,伸手把孩子抱過來。

「別提了,我去李有財家串門,這孩子一看到李有財就嗷嗷哭,怎麼也止不住,我尋思讓四嬸幫看看呢。」小媳婦壓低聲音。

「穗子,你說是不是他家有啥不幹凈的東西?我看李有財今天咋怪模怪樣的?」

「不知道啊,我跟他不熟的。」穗子低頭拍孩子。

可不就是模樣怪怪的麼,高度近視的人摘了眼鏡,看著總是有些不順眼,更何況他被於敬亭打得胖頭腫臉,孩子看了不哭才怪呢。

「那我可得問問四嬸,別是有不幹凈的東西。」

穗子心說這不是上趕著給婆婆送生意?

找跳大神的問是不是有不幹凈的東西,十個有九個半都得說有。

「不用看了,你領著孩兒回去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小娃在她懷裡抽搭了一會,不哭了,趴在穗子懷裡睡著了,大概是哭了一路累了。

「都說穗子克親,我看面相挺好,總笑眯眯的,不像李有財,上兩天學鼻孔朝天。」

小媳婦省了找大神的費用,看穗子的背影如明月清風般順眼。

穗子到了供銷社,蹲門口等著的楊寶兒蹦躂著過來。

「穗子嬸兒!」楊寶兒見著穗子就高興,十根煙糖啊!

從楊寶兒嘴裡穗子知道一切都在預料中,買了糖給楊寶兒。

這麼大的孩子記憶有限,都用不到穗子叮囑,隔半天就不記得自己說過啥了。

穗子了解李有財,他特別信這些旁門左道,一點也沒有個社會主義接班人的樣子。

這人前世就喜歡找人算命改風水,八卦五行,出馬仙,國外那些亂七八糟的,沒有他不信的。

穗子現在想來,這小子虧心事肯定是做的太多了,不止坑自己,也坑別人,心裡有鬼看啥都心虛。

如果他做了虧心事,這會肯定嚇得不輕,按著他的那個尿性,得找地方算算。

王家圍子就倆看事的,李有財高度近視沒了眼鏡看不清路,不能去遠地方那個,那就只剩下婆婆了。

回到自家院,穗子拎了半桶水出來。

均勻地潑院子前面的地上。

「幹嘛呢?」

穗子嚇了一跳。

回頭看,是於敬亭。

「你走路都沒有聲音嗎?」

「離著老遠就看你鬼鬼祟祟的,看鄰居不順眼想干一架?」

天冷,水潑在地上很快結冰,路過的人不注意就得摔一跤。

於敬亭發現他這看著老實的媳婦,挺能挑事兒。

「於敬亭同志,給你個艱巨的任務,一會你上房頂曬個太陽,順便提醒好人不要摔了,壞人就不要搭理了。」

「誰是好人誰是壞人?」於敬亭摸摸下巴,屯裡公認的壞人,不就是自己麼?

她該不會是想謀殺親夫吧?

「總之,你看著辦吧,辦不好就不要上炕了。」穗子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小娘們總拿上炕威脅老子,我是那種輕易被威脅的人?上房的梯子放哪兒來著......」

李有財來的時候,穗子正在忙活午飯。

昨天的排骨只燉了三分之一,姣姣鬧著還要吃,王翠花讓她再燉點。

「你咋來了——怎麼弄成這樣?」這一幕她在心裡排練了好幾次,確保萬無一失。

李有財身上沾滿了草棍,鼻青臉腫,額頭正中間腫了一大塊,鼻子淌血。

這形象出去能嚇哭全屯孩子。

「我找四嬸看點事兒,你家街上的冰該清了。」

「我馬上找於敬亭讓他清理,用人的時候他不知道哪兒去了,真是討厭......」穗子假裝抱怨著往外走。

房頂上的於敬亭叼著草棍,呸一口吐在邊上。

這些文化人真是,嘖。

那詞兒咋說來著,陰險。

李有財看到菜板子上還有穗子切了一半的排骨,心踏實了幾分。

穗子如果真跟他有同樣的經歷,怎麼可能跟沒事兒人似的跟他說話?

還有心思燉排骨......話說老於傢伙食真好。

穗子看李有財進了婆婆那屋,嘴角微翹,上鉤了。

頭皮微痛,抬頭,於敬亭用花生豆砸她的頭,示意她從邊上的梯子上來。

穗子爬上梯子,視角不錯,地上還鋪了草墊子,坐著也不涼。

「叫我幹嘛?」

「蔫兒壞的小娘們,看他倒霉,偷著樂呢?」於敬亭斜眼看她。

「哪有。」穗子死活不承認。

「你給我上個態度,一會讓你更樂呵。」

「才不要。」

「那我給你上個態度——」抓過來,啃~~~

屋裡的李有財哪兒知道,把他坑的很慘的一對男女,正在他頭頂上公然行撒狗糧之事。

「四嬸,我找你有點事。」

王翠花盤腿坐炕頭,半耷拉著眼,手裡捏著個煙袋鍋子,看到李有財這倒霉樣,眼睛一亮。

「別說話,我算算——」王翠花掐指在那叨咕,叨咕兩句,煙袋鍋子往炕上一放,滿臉嚴肅。

「你要倒大霉啊,這事兒可不好破解。」

言下之意,別人看事都是塊八毛的,就沖這小子跟她兒媳婦之前的傳聞,肯定不夠。

李有財心裡有鬼,哪兒聽得出王翠花是要加錢,只當是跟他心虛的事兒有關。

「四嬸,你幫我算算,我是不是讓啥纏上了?」

「必須是纏上了。」有條件要纏,沒條件,創造條件都得編出一個纏,不纏拿啥收錢?

「你能看到纏著我的是男是女嗎?」

「女的!」

王翠花張嘴就來。

這也是行內規矩,女的看事說男的纏上了,男的看就說女的,異性相吸,好忽悠。

李有財心裡咯噔一下。

「咋化解啊?」

王翠花閉著眼搖著頭。

「不好辦啊。」

李有財從兜里掏了張五毛的票,壓炕席底下。

王翠花抬眼皮一看,哦豁?

「不好辦啊。」

李有財又從另外一個兜掏了五毛,再壓炕席底下。

「不好——」

「四嬸,我身上就這麼多了。」李有財臉都憋紅了。

「老仙說了,你身上有個玩意,給你惹麻煩了。」王翠花睜開眼,炯炯有神地盯著李有財胸前口袋別的鋼筆。

「拿來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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