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嬸跟咱娘關係很好?」穗子問。

「東屋掛的門帘,就是她繡的。」

王翠花只要一看到那門帘子,就能想到楊韋的娘。

既然是髮小,那也不好太苛待了。

只是如果把他的要求全都滿足,後續會有更多的髮小鄰居老鄉找過來。

人情社會,這都是在所難免的。

家裡這才起步就已經有人找過來了,以後生意做起來,怕是找上來的更多。

穗子正在合計怎麼處理這件事,聽到婆婆那屋有動靜。

「快起來!」

「四大娘!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

楊韋跪下了。

於敬亭和穗子屢次打斷,讓他沒有辦法把話說完,所以他趕在於敬亭開口前下跪了。

穗子過來看到這一幕,想到姣姣班主任說的那個學生家長了。

她突然明白班主任當時是啥心情了。

王翠花扶他,他死活不肯起來。

鼻涕一般淚一把,不知道的還以為老於家多對不起他。

下跪是弱勢群體最後的無奈,還是被當做索取的籌碼,穗子更傾向於後者。

王翠花怎麼扶他都不起來,於敬亭把他娘拽開,大手薅著他脖領子,跟提小雞似的給人拽起來。

「大老爺們,哭哭啼啼的成什麼樣子,別在這掉貓尿了,我領你出去。」

「你肯給我安排工作了?」楊韋眼底閃出精銳地光,嘴角也抑制不住上揚。

「來,去了就知道了。」

於敬亭連推帶拽,把人弄出門了。

路過穗子時,穗子沖他使了個眼色,那意思是問他,真的要給人安排工作嗎?

於敬亭沖她擠眼睛,穗子心裡踏實了。

他這是心裡有數,讓穗子甭管了。

穗子又比了比兜,意思是要不要給點錢,領著出去吃點東西?

於敬亭撇嘴,大可不必。

換做普通人,看到老鄉這麼可憐,早就動惻隱之心了。

可惜,街溜子是底層長起來的,對付楊韋這路貨早就摸得透透的了。

就算是請他吃好喝好,他也只會當面人背地鬼。

回到屯裡,不會說老於家半個好字。

只會覺得得到的都是他自己「努力」的結果。

於敬亭不打算便宜了這個滿嘴跑火車的傢伙。

「鐵根,你把人領哪兒去啊?這都要吃中午飯了!」王翠花追出來。

穗子和姣姣一左一右地攙扶著她,不讓她湊過去。

「娘,敬亭會照顧好他的,咱家那剩飯哪兒拿得出手啊。」

王翠花再想說什麼,於敬亭已經把人弄到拖拉機上了。

「行了,人都走了,還拽著我幹嘛?」王翠花推推穗子,「你們倆機靈鬼,又背著我合計什麼呢?」

穗子把手放下,王翠花走到門帘前,抬手輕輕摸上面的牡丹花。

「這掛著也挺長時間了,都髒了,我卸下來洗。」穗子伸手把門帘摘下。

回頭她就換個門帘,省得婆婆看到就想。

「我和你六嬸是一起長起來的,後來又嫁到一個屯,當姑娘時走的可近了,不知為啥嫁人後就生分了,你公公剛走的那兩年,她天天到咱家來哄我。」

穗子聽婆婆在這憶往昔,心裡莫名的有點愧疚。

她在反省她和於敬亭這次的做法,會不會有點自私。

如果人家真是幫過婆婆,即便是撒謊也得給點好處才是,知恩圖報麼。

「你六嬸雖然小氣了些,可對我還行,你公公撈上來時人都泡變形了,是她男人幫忙換的衣服,我總記得人家的這個人情。」

「那我回頭跟敬亭說,讓他儘量安排下。」

王翠花這才滿意地點頭,她雖潑辣,可誰要對她有半點好,她都記得。

「說來,你六叔家跟咱家也算是有點淵源,我跟你六嬸一起長大,你六叔跟你公公也是髮小,他倆打從光腚時就在一起玩,誰身上幾根毛都知道。」

只是長大後,兩家倒是走的沒那麼近了。

於敬亭的親爹也是個能幹的人,哪怕是物質匱乏的年代,也能去山上打兔子弄野味回來改善生活,王翠花也是會過日子的。

兩口子在村裡日子過的比誰都好,總有人把兩家放一起比,六叔家就不願意跟老於家來往了。

往事歷歷在目,王翠花陷入了深思,等她回過神,看穗子也在發獃。

「咋了?」

「沒事。」穗子總覺得王翠花說的話有點怪,但她一時半刻想不起來哪兒怪。

到了吃午飯的點,這事兒也就岔過去了。

於敬亭趕在午飯時回來了,自己一個人回來的。

「人呢?」王翠花還以為他會領著楊韋在外面吃。

「送工地去了,我跟工頭說了,讓他搬幾天磚,賺點生活費再回去,工地管飯。」

王翠花氣得錘他。

「你給人家送那種地方幹啥?!還不如給他拿點錢!」

「工地怎麼了?工地也不是誰想進都能進的啊,短期工沒關係能進?」

於敬亭振振有詞。

工作他給安排了,不過是需要出苦大力的,憑本事賺錢,誰也不要欠誰人情,多好。

「他在屯裡就遊手好閒,地都懶得種,能幹這個嗎?」

「你也知道他啥也不是,給他錢回去三兩天就花沒了,到時候你能幫幾次?能幹就干,不能幹就滾回去。」

王翠花還想說什麼,穗子眼尖,看到於敬亭袖子開線了。

「娘,我帶他進屋縫袖子,順便批評他。」

穗子給於敬亭拽屋裡,門一關,吧唧對著他臉就是一口。

這事兒還是她男人辦得漂亮。

「這批評可以多給點。」於敬亭比了比另外一邊臉,穗子又是一下。

「你不怕他回屯罵你啊?」

「嘴長他身上,愛放什麼屁我管不著,不讓我聽到就行。」

聽到就削,他又不是他娘,什麼人都要慣著。

穗子讓他把衣服脫下來,她得縫。

於敬亭說他後背有些疼,讓穗子幫忙看看。

「胎記邊起了個小紅包,過幾天就能好,問題不大。」

於敬亭背上有一小塊胎記,是個小愛心的形狀,穗子每次看到了都覺得很好玩,總是要摸摸。

「別亂摸啊,摸壞了我這祖傳的胎記,可是要你負責。」

於敬亭抓著她不老實的小手,俊臉湊過去想趁機耍個盲流子。

「祖傳胎記?」

「姣姣身上也有,你帶她洗澡時沒注意?都是遺傳咱家老頭。」

「啊!我想到了!」穗子伸手把他湊過來的頭推開,她知道婆婆那句話的問題哪兒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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