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於敬亭夫妻事業沒有這麼順利,那幾家或許真的老死不相往來了。

於敬亭剛進城時,所有被他得罪過的人,都堅信他不會有好下場。

替於敬亭小兩口幻想出了幾十種悲慘結局,什麼男的被抓、女的失業,男女一起要飯......

但於敬亭兩口子,硬是把日子過出了詩一般的節奏。

不僅穗子的工作穩定,於敬亭竟也平步青雲。

一開始的科長,到現在的副廠長——雖然是快倒閉的廠子,但屯裡人並不知道。

只聽說於敬亭又升職了,還分了兩套大房子,在城裡立住腳了。

這下老於家、老陳家的人都坐不住了。

原本幾家之間都有矛盾,見面也不說話。

於敬亭的崛起讓幾家人重新團結了起來,聚在一起合計,與其這樣關係一直僵著,不如找個機會緩和關係。

畢竟穗子兩口子在城裡,巴結上了,總能提供一些稀缺資源和好處。

這才有了眼前的這一幕。

穗子眼見著這些昔日把她家弄的烏煙瘴氣的傢伙,腆著臉對自己笑得那麼偽善,心裡只覺得膈應。

視線落在陳開德身上,卻又多了一絲釋然。

她年少時很多次在心底問蒼天,為什麼別人的父親形象都是高大偉岸疼愛子女的,只有她的父親,對她絲毫沒有父親該有的關懷。

有的只是滿滿的疏離,甚至是敵意。

她理解了陳開德為什麼總趁著母親不在想方設法的虐待她,甚至有一年還偷看她洗澡——這一切的一切,都有了個合理的解釋。

曾經穗子是厭惡甚至憎恨陳開德的,現在看他,也無風雨也無晴。

沒有了血緣做紐帶,那些曾經的恨與不甘都沒了意義。

「我還要上班,你處理一下——尤其是他。」穗子看了眼陳開德,於敬亭點頭,他明白。

這一天穗子在班上過的都心不在焉。

還好這一天單位也沒什麼事,穗子在紙上無意識地寫著幾個名字。

她有些想不明白,母親那女王大人似的性格,到底為什麼會選擇陳開德作為「接盤俠老實人」。

上一代的事,總讓她充滿了想像空間。

張月娥站在她面前好半天,穗子都沒察覺。

「陳麗君是你母親嗎?」張月娥看到穗子寫的字,順口問。

穗子回神,點頭。

「你跟你媽媽一個姓啊?」

「是啊,啊——」穗子突然就悟了。

盯著紙上寫的母親名字,一個困擾她很多年的問題,突然就有了答案。

楊屯那麼多家,姓陳的卻只有一個。

她總算知道母親為什麼會找陳開德接盤了。

或許不是因為他當年是個老實人,也不是因為他看著好糊弄。

那個年代未婚有孕是非常嚴重的事兒,嚴重到超乎想像。

所以陳麗君必須找個人,把肚子裡的孩子合理的生下來。

她選陳開德並不是因為他送了小米粥感動,只是單純的因為,他姓陳。

母親當年可以選擇不要她,打掉她是最安全的選擇,但她偏偏選了一條遍布荊棘也不被人理解的艱難之路。

甚至選了一個跟她一樣姓氏的男人,用這樣的方式告訴穗子,女兒是她一個人的。

於敬亭過來給穗子送飯,就見著他媳婦跟痴呆似的,低頭傻笑。

「魔怔了?」他伸手在她面前比來比去。

「我好像有點明白我媽這個人.......挺損,她對不起很多人,妥妥的世俗眼中的壞女人。」

於敬亭挑眉。

「我這就給丈母娘打個電話。」打小報告~

「但她對得起我。」

這個世俗眼中的壞女人,卻是個倔強的好媽媽。

只是穗子前世沒有察覺到,有些感悟,真是需要自己做母親後才能體會。

今天的飯菜特別豐盛,有魚有肉,穗子一看就明白了。

「娘留那些人在家吃飯呢?」

於敬亭聳肩。

豈止是留下吃飯,那是人間修羅場。

王翠花憋了許久,昨晚還因為不能炫耀下自己的倆乖孫上火。

這些人上趕著送上門,還有個好?

「咱娘正拽著人家,給他們講咱們在城裡的幸福生活呢,從錄音機講到電視機,誰攔著都不行。」

一個嘚瑟的老太太單方面炫富,聽的人還都是群紅眼病,穗子隔著這麼遠都能想到那些人的表情。

「他們膈應壞了吧?」

「可不是麼,感覺王芬芳眼睛都冒綠光了,大爺一頓飯功夫上了十八次廁所。」

王翠花似乎要把這麼多年受的窩囊氣都撒出來,使勁地炫耀幸福。

「他們就沒提要求嗎?」穗子問。

「怎麼可能不提?大爺想把他倆兒子送過來找個工作,二大爺說要進城看病想住咱家幾天,王芬芳要過來幫你帶孩子——」

「噗!」穗子嗆到了,這是什麼恐怖故事!

王芬芳要是過來帶孩子,那她家倆小蘿蔔還有個好?

她是鬥不過穗子,所以轉戰欺負穗子的娃?

於敬亭忙把帶過來的杯子打開,穗子一口氣灌下去,臉都皺了。

「這什麼玩意?」好難喝!

「丈母娘給的秘方,說是產後消腫,讓你喝一個月。」

「原話不止這麼簡單吧?」

於敬亭默默地看著她,你確定,要聽那麼刺激的?

穗子扶額。

好吧,她能想像出她老媽那毒舌,肯定是抨擊她的身材,說她正面像水桶側面像水缸,上面看是個圓。

親媽,實錘了。

「沒事,我替你還擊回去了。」

「你怎麼跟我媽說的?」穗子好奇。

「我就跟丈母娘描述了下咱們感情多好,著重說了咱倆晚上睡不著,並排坐在房頂看月亮,我就喜歡野豬精。」

穗子更無力了,這種不要臉的話,的確像是他會說的。

「我媽就任你嘚瑟?」

「不,我剛開了個頭,她就掛電話了。呵!」跟他比臉皮,還沒有人能戰勝他!

「我發現,我媽有事就給你打電話,你才是她失散的親兒子吧?」穗子有點酸。

「給你打,你聽話?」

穗子一琢磨,樂了。

她跟母親說三句話就吵起來,好像母女倆對外都是很能壓制情緒的人,唯有對彼怒點特別低。

「陳,就那誰,他說什麼了嗎?」穗子不知道怎麼稱呼陳開德。

「他的事,你不要替丈母娘愧疚了,這老小子當年動機也不是那麼高尚。」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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