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子午飯時回家,見家裡落著鎖,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

婆婆和於敬亭一大早就抱孩子去醫院,孩子拉肚不算大事,拿點藥一會功夫就該回來了。

於敬亭是開著拖拉機去的,醫院又不算遠,怎麼可能到中午還不回來?

穗子擔心娃,就往醫院趕。

走到半路遇到抱著兒子的婆婆,沒見著於敬亭。

王翠花臉上滿是焦慮,一看就是哭過,臉上的淚都沒幹,眼睛紅紅的。

「娘,落落呢?」

穗子以為閨女病了需要住院,於敬亭在陪著孩子。

王翠花一聽穗子問孩子,哇地哭出來。

「孩兒丟了.......」

「什麼!!!」

穗子腦袋嗡就炸了。

王翠花跟於敬亭倆帶著孩子去醫院,於敬亭繳費時,王翠花帶著倆孩子在走廊里等著。

孩子並排放在椅子上,王翠花站邊上等著兒子回來。

突然竄過來個男人,抱著落落就跑,王翠花忙抱起波波追,一邊追一邊喊。

繳費在另外一邊,於敬亭沒聽到。

等他追出來時,那人早就跑到大街上不見了。

這會於敬亭正帶人搜孩子,王翠花先帶著波波回來。

把孩子弄丟一個,王翠花死的心都有,一路都在哭,覺得對不起穗子和鐵根。

穗子知道閨女不見了,心也跟著火似的。

一邊哭一邊安慰婆婆,就怕王翠花上火,婆媳倆這會除了眼淚也沒別的法子,只能帶著兒子回去等消息。

於敬亭成了全家的希望。

一直等到晚飯,於敬亭也沒回來。

隨著時間的推移,穗子的心沉入海底。

拖得越久孩子越不安全,她現在什麼都不敢奢望,只求女兒還活著。

腦子裡不斷地出現落落從出生到現在的畫面,那是個愛笑又喜歡熱鬧的小娃,精力充沛,卻又漂亮的像是墜入人間的小天使。

無論全家人工作一天多疲憊,回來只要看到孩子天真的笑,疲憊都會一掃而空。

她雖然只陪了穗子一百多天,可在穗子心裡,落落已經是她生命的一部分,是她無法割捨的寶貝。

一直到了半夜,於敬亭才回來。

王翠花一看他是孤身一人回來的,知道這是沒找到,哇地哭出來,不斷地扇自己耳光。

她覺得都是她的錯,是她沒有看好孩子。

穗子也是泣不成聲,她比婆婆還自責。

如果不是單位有事,她就可以跟著婆婆一起去,倆人看孩子,總比一個人強。

姣姣也在放學後知道了自己寶貝侄女不見了,等到現在都沒睡,看到娘和嫂子傷心成這樣,小丫頭也跟著哭。

於敬亭此時的心情不比家裡的女人好,甚至是更悲傷。

他作為這家裡的男人,明明跟著出去了,卻讓孩子在自己眼皮底下丟,說到底,是他的失職。

一家人誰也沒有預料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還會發生這樣的事。

風險總是在人們懈怠時出現,可誰能保證自己能規避所有風險呢?

王翠花帶孩子們出來,準備了足夠厚的墊子,怕孩子們顛簸,也備好了奶瓶,怕孩子們餓,預想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唯獨忽略了這百分之一。

這百分之一的不幸機率,壓垮了全家。

幾乎沒有戰敗記錄的老於家,頭回遭到這樣大的打擊,說是晴天霹靂也不過分。

「哭也不能解決問題,都留著點體力,我繼續帶著人找,穗子明兒去報社,拿著閨女的照片發尋人啟事,重金尋子。」

於敬亭壓著心底的焦慮,安排下一步的計劃。

此時的他,不再是跟穗子嬉皮笑臉占便宜的街溜子,也不是王翠花嘴裡的壞餅。

他是這個家的頂樑柱,是定海神針,遇到問題,他得站出來,替全家扛著。

如果命運能夠選擇,這屋裡所有人都願意用自己的生命換取落落的平安,可這世間萬物,都不會因為人們一廂情願而改變。

事情總是按著既有的軌道前行。

眼見著於敬亭又要出門,穗子跟了過去。

「我要跟著你一起找!」

於敬亭按著她的肩膀,看到穗子眼睛都哭成核桃了,心痛不已。

「你得在家,咱娘和姣姣還有兒子需要你。」

「可是.......」穗子的鼻子又是一酸。

現在的她,如果不找些事情做,會瘋的。

只要一閒下來,她就會想到那些被抓走的孩子會是怎樣的下場。

唯恐找到的不再是活生生的孩子,又或者,找回來的是缺胳膊少腿的閨女。

更怕這一別,就是永遠。

若讓她帶著對女兒的思念過完餘生,那哪怕給她無盡的財富和想不到的地位,她也是有遺憾,她也不會快樂。

比死別更痛苦的,永遠都是生離。

「穗子,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痛苦也很難辦,但難辦你也要做到,你是這家的女主人,我只有把家裡人託付給你,才能放心,你懂我的意思嗎?」

於敬亭輕輕拍拍穗子的肩膀,若不是遇到事,他是不會把這些話說出來的。

她在他的心裡,不僅是生兒育女的妻子,更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合作夥伴,是他最信任的人。

「白紙扇,別哭了,做你該做的事。」

說完,他轉身踏入墨色,作為一個男人,他必須要對得起這家裡人的信任,他甚至連哭的資格都沒有。

穗子被他一句白紙扇,說的破了防。

眼淚決堤,卻在見到身後痛哭的婆婆和姣姣時,強行咬住下唇。

正如之前於敬亭假死時一樣,穗子的心裡有著不能對人言說的痛哭,可是身上背負著家庭的責任,在風險來臨時,哭也成了奢侈的宣洩。

她閉著眼睛,用了渾身的力氣,才讓自己停止眼淚。

「娘,咱家落落是踩著吉時出來的孩子,她一定會沒事的。」穗子安撫。

平日裡不信這些的人,遇到事後,反而對這些深信不疑了。

說到這個,姣姣也不哭了。

「對!落落出生時,我看到了,滿天神光,就連漂亮的鳥兒都落在屋頂,我侄女一定是天神下凡,天神怎麼會有事?」

這種時刻,大家都需要這樣的鼓勵,哪怕是自欺欺人,也願意相信這都是真的。

長夜漫漫,所有人都在等著黎明,等著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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