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於家度過了漫長的一夜,到了天亮,於敬亭沒傳回來消息。

平日裡不愛哭的波波,不知道是因為姐姐不見了,還是穗子上火後奶的味道不對,他不吃奶了。

蔫巴巴地躺在床上,也不哭,但小胖臉卻沒了往日的神采。

穗子不知道是自己此刻心裡難受看兒子也像是悲傷,還是這孩子懂事早,他真的很悲傷。

沒了孩子的家,快樂都被抽走了。

若是沒有這檔子事,這會應該吃早飯了。

一家人在餐桌上熱熱鬧鬧,鬥嘴耍貧,然後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

王翠花會等倆孫兒上午睡覺的功夫,準備雞蛋和面液。

她幹活極麻利,等孩子們睡醒了,出攤賣雞蛋堡的東西也準備好了。

午飯時,穗子和於敬亭會回來,喂孩子吃飯,王翠花出去擺攤,賺一筆。

她的雞蛋堡生意已經進入正軌了,每天都有很多回頭客。

雖然一開始擺攤的初衷,是想給家裡賺點家具錢,可是於水生上次回來扔了幾千現金,穗子又有工資,家裡是不愁吃穿的。

完全不需要王翠花去擺攤,可王翠花就是喜歡這種感覺。

賺錢,還能跟買吃的人聊上幾句,人不能總憋在家裡,會傻。

這個勤勞了一輩子的女人,以她樂觀的態度,影響了於敬亭兄妹。

然而此刻,從沒有被任何困難打倒的王翠花蔫吧了。

無論穗子怎麼勸她,她都覺得弄丟孫女是她的錯,心裡背負沉重的枷鎖。

看著院子裡放著的做蛋堡的工具推車,又想起孫女在時的場景。

這段日子於敬亭每天都在摸魚,不好好上班,空下來就帶倆孩子去集市上看奶奶,王翠花忙碌時,看一眼倆小孫,頓覺精力滿滿。

往事歷歷在目,王翠花眼眶又紅了。

她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家裡,每個人都那麼努力,卻換來這麼個結局。

穗子看婆婆站在那傷心欲絕的樣子,知道她是想孫女了,鼻子一酸,咽淚裝歡。

於敬亭已經一宿沒回來了,估計還在找孩子,穗子把家裡安頓好,借了自行車,準備去報社登報。

騎著自行車飛快地朝著報社前行,路過婆婆出攤的集市時,下意識地放慢了騎車的速度。

朝著婆婆擺攤的方向看過去。

明明知道不可能,卻還殘存著一絲希望。

希望在婆婆經常出攤的位置,看到於敬亭抱著閨女在那站著。

於敬亭可以一手抱一個孩子,有時候壞勁兒上來,會讓倆孩子的額頭碰在一起,讓倆娃比看誰勁兒大,看誰能頂過誰。

不過倆小娃平日都不配合他的胡鬧。

穗子曾一度懷疑,於敬亭把倆娃當成大玩具了,每天都在研究怎麼開發新玩法,經常把倆孩子擺出各種奇葩的造型拍照。

倆孩子都會翻身了,動作也多了起來,想凹造型就越發困難了。

曾經一家的歡樂回憶就在腦中不曾褪色,可抬眼望去,空蕩蕩一片,她的寶貝閨女不見了......

殘酷的事實跳到了穗子的心頭,戳得她心頭一緊。

恍惚間,聽到有人在身後喊阿姨。

穗子聽到了,是孩子的聲音,挺陌生的。

她只當是在喊別人,加快騎自行車的速度,朝著報社加速前進。

等穗子到了報社門口正想往裡進時,她的皮鞋帶斷開了,鞋瞬間不跟腳了。

穗子低頭試圖調整好帶子,耽擱了一會。

就在她準備起身時,一隻髒兮兮的小手搭在她的肩上,嚇了穗子一跳。

穗子回頭,就見身後站著個孩子,渾身髒兮兮的,臉上被汗水刷出了好幾條道子,大口大口的穿著粗氣,像是剛劇烈運動完。

「阿,阿姨,我,我追上你了。」小男孩看著跟姣姣差不多大,說話的聲音小小的。

「啊?剛在集市,你是喊我?」穗子這才反應過來。

集市距離報社騎車都得半小時,這孩子是跑步跟在車後啊!

怪不得累成這樣,真是太可憐了。

穗子這會著急登報找孩子,也顧不上安置小男孩,只摸摸他的頭說道:

「你在外面等阿姨一會,一會阿姨辦完事再跟你說。」

她不知道為什麼這孩子會找她,也不記得自己認得這孩子。

她現在分秒必爭,也顧不上想這些,丟下小男孩就要往裡走。

那小男孩因為跑了一路大汗淋漓,上氣不接下氣,一副要虛脫的樣子,見穗子要走,他又迸發出巨大的勁兒,一把拽著穗子的胳膊。

「阿姨,我知道你家的妹妹丟了。」

這句話猶如巨雷,一下在穗子心裡炸開了。

穗子忙按著他的肩膀,迫不及待地問。

「你怎麼知道的?我認識你嗎?!」

小男孩點頭。

「你給過我蛋堡吃,奶奶也給......」

穗子這才想起來。

她跟婆婆第一天擺攤,最後一個蛋堡,給了個看著很窮的小男生。

因為那孩子一直很渴望地看著攤子,他的眼神讓穗子和王翠花覺得很可憐。

後來王翠花出攤,總會有意無意地找這個孩子,找了好幾次沒遇到,王翠花就把這事兒拋在腦後了。

直到前天,於敬亭抱著倆孩子過來看王翠花,這小孩又來了,站得遠遠的往這邊看,但不靠近。

王翠花讓於敬亭過去給他送倆蛋堡,於敬亭抱著小落落過去。

於敬亭平日是挺混,經常欺負人,男女老少只要他看不順眼,少不得一陣捉弄,可這個小男孩身上有他小時候的氣質。

於敬亭沒欺負他,還從兜里掏了幾塊糖給他。

穗子低血糖,於敬亭兜里總是揣著糖,這簡單的善意,換來了巨大回報。

「我認得你家的妹妹,我從沒見過那麼好看還喜歡笑的小孩,她穿得跟別人也不一樣。」

穗子都要哭了,緊張又期待的等著這孩子繼續說。

「我昨天在橋下給姥姥煮藥,看到幾個男人抱著妹妹,把妹妹放在洗衣盆里,推水裡了。」

「啊!」穗子差點暈過去。

那麼小的孩子,放盆里扔水裡任其漂流,還有個好?

「我記得妹妹,等那些人走了,就用鉤子,把盆勾回來了。」

「那,那我女兒?」

「在橋下,我奶奶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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