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斯隊長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很含蓄的笑了笑:「十年前,唉,感覺就像是不久之前才發生過的事一樣。我記得當時莫妮卡隊長你們剛好跟著一支商隊來到索爾鎮吧。」

聽到高斯提起自己,莫妮卡不知想起了什麼,臉色變得有些陰沉,抿著嘴點了點頭。

「那兩年還真是來了不少商隊,也不知道為什麼,往常一兩年也未必能有一支的。」高斯隊長的視線落在小安娜身上,「對了,巴布,我記得這個孩子也是那時候被你們父母收養的,好像也是不知哪只商隊留下來的吧,嗯,應該也是外面的人,具體的就不清楚了。剛被收養沒多久,你們的父母就……也是可憐的孩子啊。」

巴布低頭看看對外界一無所知的女孩,伸手戳戳臉,馬上就被咬了一口,終於老實了。

「的確像莫妮卡隊長說的,那段時間鎮上連續發生了好幾次邊緣震盪,最危險的一次情況比今天還要嚴重,已經進入最後的第四階段,不光各種怪物進入現世,很多鎮上的人也都已經變成了怪物。對了,那次也像今天一樣是戛然而止的,否則真不一定能撐得過去,當時大家已經絕望了,結果震盪突然就停了。」高斯停了下來,想了想補充道,「不過,具體是不是和你們說的節點有關我就不知道了,畢竟對面邊緣的事,我懂得不是很多,只能你們自行判斷了。」

「我那時候剛剛成為邊緣旅人,跟著一支商隊旅行了不足一年。」莫妮卡臉色很不好,但還是接下去解釋道,「結果就在這片現世的邊緣,不小心一頭撞上了二級節點,隊伍損失慘重。最後逃出去了幾個人,不知道是不是成功活下來了,我因為受傷無法逃離,反而幸運的被鎮上的拾荒隊救回來了,撿回一條命。」

「我的確沒有明確的依據說這兩次不正常的邊緣震盪一定是二級節點造成的,但是十年前在同一時間段內,同時滿足了存在二級節點和發生不正常的邊緣震盪兩個條件,又剛好在二級節點被解決的同時邊緣震盪也停止了。十年後的今天,事件又一次發生了,而且同樣是那兩個條件,二級節點,邊緣震盪。」

「看來你是親身經歷過,難怪昨天反應那麼大,非要連夜進去確認呢。」巴布嘆了口氣,「也許你的推斷真的沒錯,兩者之間存在直接相關的確是最大的可能,必須儘快把節點解決,否則……」

看了看懷裡的女孩,巴布沒有繼續說下去,但大家其實都明白,這次是鎮子運氣好,剛好拾荒隊的人都在,而且詭物集中攻擊的位置,剛好是巴布幾人所在的位置,如果他們沒有在場呢,還能堅持下來嗎?如果詭物出現的時候,巴布沒有在安娜身邊呢?安娜能逃過詭物的毒手嗎?

「否則結果不堪設想。」莫妮卡很自然的把巴布的話接了下去,「今早……啊,應該說昨天早晨回來的時候,我看節點的情況像剛剛升到二級,以為時間還很充裕,但我錯了,因為誰也不知道下次邊緣震盪什麼時候會發生,時間……早就沒有了。」

「我明白了,咱們什麼時候出發?」巴布猛地站了起來,突如其來的動作把小安娜嚇了一跳,慌張的抱住巴布的胸口把頭四處亂晃,試圖從空氣中分辨危險的氣味,直到巴布按了按她的頭,小安娜才安靜下來,縮進巴布的懷裡一動不動了,只有那雙無神的雙眼眨啊眨的,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也不能太急,不做準備就去破壞節點,與送死沒什麼區別。」莫妮卡想了想說道,「就明天一早吧,明天一早在總部集合,大家一起出發,要是連今晚都撐不過就又出問題的話,那就算咱們倒霉。怎麼樣,巴布,你沒問題吧。」

「隨時都可以。」巴布擺擺手,抱著安娜轉頭朝外走,「那我先回去了,明天……」

「你先等等,巴布,怎麼突然這麼急。」莫妮卡趕緊叫住了他,「有事先走也行,今天找時間去一趟總部,先帶你熟悉一下。」

巴布做了個沒問題的手勢,便轉頭離開,目送他的背影,莫妮卡的眼神里只有疑惑:「這是突然想起什麼了?啊,對了,高斯隊長,我打算找你臨時借幾個人,拾荒隊人手……」

把聲音關在門後,巴布抱著安娜走出了治安站,剛一出門,臉上的輕鬆愉快就消失不見,剩下的只有一片迷茫。

他本來沒打算這麼快離開,畢竟心裡還有不少疑問想和這個女人聊一聊,但聊了沒幾句,他就發現自己的情緒似乎越來越不對勁,才不得不趕快離開,獨自調整好情緒再說。

從剛才他差點被觸手穿胸而過時他就發現了,他不僅一點沒害怕,反而感到格外興奮,尤其是之後討論即將到來的危機時,明明危險已經迫在眉睫,整個小鎮都有可能就此覆滅了,他卻感到心跳加速,似乎已經迫不及待的去面對危機了。

「總覺得自己像個心理變·態啊,我到底是什麼人。」

巴布拍拍自己的頭,努力想要記起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前的經歷,但和以前的多次嘗試一樣,還是什麼也想不起來。如今危機隨時可能爆發,越是了解這個世界,越是直觀感受到危機的嚴重,心裡承受的壓力也就越大,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迫切過,迫切的想要想起過去的記憶,說不定能從裡面找到應對危機的辦法。

「我到底是誰?那些危機,我真能應付嗎?我真能保護自己,保護安娜,保護那些熟悉的人們嗎?我該怎麼做?」

巴布越想心裡越煩躁,但就在他情緒即將爆發的時候,突然感到懷裡一陣蠕動。

低下頭,巴布就看到了小小的安娜正掙扎著從他的懷裡滑向地面。

巴布心裡輕輕嘆了口氣,這具身體十年前的事同樣還是一片模糊記不起來,但十年來和小傢伙朝夕相處相濡以沫,每一件事都記得那麼清晰。他無法確定是不是身體殘留的意念在影響,但女孩的一喜一怒,都會讓他的內心深受觸動,就像他本人早已把這孩子看做了自己最親近的人一樣。看到她,不管什麼樣的情緒都會化為烏有,最終只剩下深深的憐惜。

似乎也感受到了清爽的晨風,小傢伙掙扎著滑到地上,牽著巴布的手摸索著向前,雖然幾步走的磕磕絆絆的,卻顯得格外興奮,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片紅暈。

然而一旦旁邊有其他人經過,小傢伙抽抽鼻子,立刻變得像受了驚的鵪鶉一樣,跌跌撞撞的沖回巴布的懷裡,藏在他的腰後面死活不出來,直到陌生的氣味遠去,她小心翼翼的探出頭,聞過幾下之後,才又露出開心的笑容,牽著巴布的手繼續到處亂撞。

被這個小東西拽著,兩人在城裡一陣瘋跑,一抬頭,不知何時已經又回到了市中心。

天已經大亮了,經過昨晚的突發事件,街上的人有明顯的減少,但那些擺攤販賣的攤販和路邊店鋪的主人還在堅持,貨物依然都擺了出來。

小傢伙順著氣味,抓起路邊一朵野花攥在手裡捨不得放開,時不時的放在面前聞一下,用這種方法感受世界的美好,但沒過一會,她的注意力就被分散了,拉著巴布的手又是一陣猛衝,衝到另一個攤位前聞來聞去。

只是最普通的烤土薯而已,但買給她之後,女孩卻抱著土薯笑的相當燦爛,她拉著巴布隨便找了個台階坐下,自己坐進巴布的懷裡,抱著土薯吭哧吭哧啃得開心,開心的讓巴布都忍不住要摳一塊嘗嘗這種只存在於記憶里的食物。

然後就被咬了,留下的小牙印還挺痛。

敲敲女孩的頭作為懲罰,巴布抱著她望著路邊來往的行人,一時有些出神,恍惚中,感到女孩髒乎乎的小手正在他的額頭上揉來揉去,蹭的他滿頭都是土薯殘渣。順手把小手從額頭拉下來,但女孩的手馬上又會固執的返回原位,執著的在他的額頭上……

不對,巴布突然反應過來了,小傢伙不是在搗亂,也不是隨便亂抹。

低下頭,果然,女孩正仰著小臉對著他,雖然目光空洞無神,但表情里充滿了憐惜,纖細的手指正輕柔他的眉心,努力試圖撫平那裡的皺褶。

這也太敏感了吧,而且,我居然被這個小東西憐惜了。

在自嘲之餘,巴布心裡升起一股暖意,握住了撫平自己眉頭的小手。小手在他的手心裡正飛快的划動著。

「心事,告訴,我。」

巴布愣了愣,下意識的寫出了他內心最在意的問題。

「我是誰?」

「巴布。」

理所當然的回答,卻讓巴布在理解的那一刻呆住了。

對呀,我是巴布呀。

我管靈魂以前是什麼人呢,我管身體以前又是什麼人呢。

我就是巴布,嶄新的巴布。

我管自己以前會怎麼應對呢,那是以前的事,我現在就是嶄新的巴布,我想怎麼應對就怎麼應對,我以前能活的很好,現在就不能了?

與其被那些事困擾,不如放開束縛,活成全新的巴布。

「沒錯,新世界,我巴布來了。不就是危險和挑戰嗎,儘管來吧,冒險才是男人最終極的浪漫啊。」

嘀咕著不明所以的句子,巴布突然一陣大笑,深吸一口微涼的空氣,迎著初升的朝陽揮揮拳頭,隨即把安娜一把舉到自己脖子上,在旁人驚悚的注視下沿著街道一路狂奔。肩上的女孩似乎也感應到了巴布心情的變化,興奮的手舞足蹈,發出了無聲的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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