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跑了一個上午,此時安娜已經被寄存到了家裡,而巴布特意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一身清爽的走出家門,背著手在大街上溜達。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無用的技巧,每邁出一步,口袋裡的錢袋都會叮噹作響,聲音雖然不大但非常煩人,叮叮咚咚的就像跟著支樂隊伴奏一樣。路人紛紛對他報以同情殘疾人的目光,但他根本不理會,一副自得其樂的樣子。

時值午後,街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畢竟不管發生了什麼,生活還是要繼續的,幾個男人推著沉重的木材車蹣跚前行,一群小孩沿大街一路狂奔宣洩精力,一群中年女人站在街邊嘰嘰喳喳的不知談論著誰家的閒話,街邊的攤販揮舞著馬鞭趕走了貨物引來的蒼蠅。平靜而祥和,沒有親身經歷的話,恐怕很難相信,這是個剛剛經歷過突發災難的小鎮。

巴布沒有直接前往拾荒者的總部,他過門而不入,繼續在市中心閒逛,看見商店就忍不住進去看看,簡直就像個剛接觸世界的孩子,對什麼都無比好奇。

「嗖」,晃悠的巴布突然偏開頭,順手一撈,把背後砸過來的小石子握進手裡,回過頭,就看到莫妮卡正斜倚在路邊的樹旁,正對他露出慵懶的笑容。

巴布發現,莫妮卡居然也換了一套衣服,還是裙子,但已不再是昨天那身樸素的粗布裙子,而是換了一件並不華麗但樣式顯得很正式的長裙,配上巴布從未見她穿過的高跟鞋,讓本就高挑的身材顯得更加出眾。

「咦,你怎麼回事?」然而巴布一回頭,莫妮卡明顯愣了愣,繞著巴布轉了一圈,上下打量一番,疑惑的說道,「發生了什麼,我覺得你整個人都不一樣了,但又說不出哪裡有變化?」

「嘿嘿,不用著急,以後日子還長著呢。」巴布朝莫妮卡眨眨眼,笑的頗為古怪,「今後咱們有的是時間慢慢的深入了解,或許有一天你會找到答案呢。」

「嘁,故作神秘。」莫妮卡撇撇嘴,也不再深究,在他面前攤開手,「拿來吧。」

「嗯?」巴布低頭看看,手掌皮膚粗糙肌肉明顯,表面還有不少疤痕,一點也不像個年輕女性的手,他看著手掌,歪頭想了想,鄭重其事的把接來的小石子放進莫妮卡的手心,隨後兩隻手都握了上去,嚴肅的說道,「給,交給你了。」

「走開。」一巴掌打落想要占便宜的手,莫妮卡斜眼瞪著巴布,似笑非笑的說道,「你拿不拿來?」

巴布嘆了口氣,手腕一翻,小巧的黑色匕首已出現在他指尖,就連莫妮卡也沒有看清過程。依依不捨的把匕首放進莫妮卡手心,巴布也朝莫妮卡攤開了手:「現在這道環節要交換的東西已經從戒指改成武器了嗎?」

「死小孩,無聊的口頭便宜,小心挨打。」巴布的默契讓莫妮卡笑容更盛了,掏出一直藏在身後的袋子塞進巴布的手裡,「你要的匕首,拿好,沒什麼特殊效果,但至少是邊緣武器,不至於被你自己的源能炸掉。」

袋子裡的確是兩把匕首,匕首本身倒是很普通的樣式,但巴布一眼就能看出,兩把匕首剛剛經過了很認真的保養,連握柄上的布條都是新纏上去的,纏的細細密密的,相當用心。

兩手一晃,匕首已經從手上消失,不知道被藏到哪裡去了,看著巴布收起武器,莫妮卡這才點點頭,輕聲道:「我追出來就是先把武器給你,你要是有事就先……」

「一起在鎮上逛逛唄,我也好久沒逛過鎮子了。」話沒說完就被巴布打斷了,他眨眨眼,向莫妮卡伸出手,「你今天打扮的這麼漂亮,不一起逛逛多可惜啊,哎呦。」

手心毫不意外的挨了一巴掌,莫妮卡瞪了他一眼,甩甩長發一聲輕哼,腳步輕盈地和他擦身而過,先一步朝中心廣場的方向走去,巴布揉著被拍痛的手,笑眯眯的跟在莫妮卡身後,兩人一直很默契的誰也沒有開口,直到巴布的聲音從背後打破了沉默。

「這麼沒信心嗎?」巴布悠悠的說道,「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所以想讓自己最後一天過得開心一點?」

莫妮卡腳步一頓,再邁步時已經慢了不少,頭也不回的嗤笑一聲說道:「破壞氣氛,而且……你不也是?」

「我可和你不一樣,哈哈哈,我是很有信心的。」巴布豎起拇指,笑的露出八顆白牙,「我相信絕對沒有問題,所以這不是正在為咱們的長遠生活做打算呢嗎,嘿嘿。」

「果然就是個死小孩,連這種占便宜的話都說的這麼爛,沒救了。」莫妮卡嘴裡雖然這麼說著,但看到巴布幾步追上自己,還是低垂著目光他並肩而行。

「很多東西他們都感知不到,也就根本不懂我的顧慮和壓力。」巴布能聞著身邊長發飄來的皂角清香,能聽到耳邊低沉磁性的輕聲絮語,「即便是維克托他們幾個拾荒者,也很難理解這次的威脅,還好你出現了,終於有人能看到和我一樣的東西甚至看到的比我還多了,終於有人能幫我分擔這些……而且還願意幫我分擔了。」

莫妮卡歪著頭,目光轉向巴布,嘴唇動了動,話還沒說出口,已經聽到巴布在說:「不客氣。」

「噗嗤,討厭的傢伙。」莫妮卡看起來很想用鞋跟和巴布的腳面進行一次親密接觸,但稍一猶豫還是把腳落下了,輕輕嘆了口氣,「但是,即便有你幫我一起分擔,我確實也還是很沒信心,因為……就像剛才高斯說的那樣,我是親眼見過二級節點威力的人,我很清楚咱們要面對的東西有多難纏。」

「當時我所在的那隻商隊,曾經多次在邊緣和現世間穿行,拜訪過好幾個現世,甚至曾經闖入過外緣好幾次,算得上很有經驗的邊緣旅團了,就因為撞上了鎮外的二級節點,結果損失慘重,甚至連……」

話說到了一半,莫妮卡突然停了下來,搖搖頭嘆了口氣,但身邊的巴布已經替她接了下去。

「甚至連另一個死小孩都變成了真正的死……」

「你……」莫妮卡神色一緊,但馬上又舒緩下來,神色頗為惆悵的說道,「該說你這傢伙不愧是天生的觀察員嗎,連對別人的隱私都這麼敏感。唉,沒錯,另一個死小孩,那是我親弟弟,當時剛十四歲。我不捨得讓他獨自留在故鄉永遠無法再見到他,看他靈魂抗性也很高,就把他也帶在身邊了。呵,誰知道該永遠見不到的人,不管怎麼選擇結果都不會變,我還是永遠也無法再見到他了。」

眼圈裡的紅色一閃而過,再看時已經恢復了正常,莫妮卡猛地轉身,突然一把揪住巴布的衣領,用力把他拽向自己,身子貼著身子,額頭幾乎抵著額頭,甚至都能清楚感覺到彼此呼出的氣息。拉近距離,莫妮卡咬牙切齒的低聲道:「死小孩,你把我的情緒勾起來了,就必須負責到底。今天你必須陪我好好喝一場,現在,馬上!」

拍拍揪著領子的手,巴布笑了笑,剛想說什麼,突然神色一緊,指了指莫妮卡的斜後方。莫妮卡也回頭看過去,隨後慢慢鬆開了揪著巴布領子的手,他們看到,一道煙柱,正從鎮外的遠方滾滾升起。

「那是……」

「是黑色的,不是紅色的,沒事。」嘴裡說著沒事,可莫妮卡的表情可不像是沒事的樣子,緊鎖著眉,低聲嘀咕著,「怎麼會這麼巧?」

「黑色代表什麼?」

「邊緣商隊。」莫妮卡盯著煙柱的方向有些出神,「十年前那次就是在事發前來了好幾隻商隊,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希望他們儘快離開吧。本來咱們就人手不足了,我可不希望在對付二級節點的同時,還要分出精力去防備這些外來人。」

「怎麼,這些人很危險嗎?」巴布有些不解,記憶中商隊到訪雖然次數稀少,但還是很受歡迎的,總能給安娜換來一些少見的食物。

「受人歡迎帶來希望的邊緣商隊,和掠奪成性遭人痛恨的邊緣蝗蟲,其實並不那麼容易區分。」莫妮卡撇撇嘴,顯然很清楚裡面的門道,「有些商隊,你防備沒有漏洞的時候是商隊,一旦防備鬆懈,立刻化身邊緣蝗蟲,搶了東西就跑,反正也沒人敢深入邊緣去追擊他們。走,咱們也過去看看,看看要不要調整咱們的計劃。」

說是過去看看,但剛到小鎮邊緣,兩人就停了下來。小鎮往往一兩年才有一隻商隊到來,不少好奇的鎮民已經聽說了這個消息,陸陸續續的聚集過來,附近已經圍了一大群人,朝煙柱升起的方向翹首以盼。不僅如此,還有一輛兩架的馬車,正穿過人群,從鎮中心的方向駛來。

「嘖,這個老色鬼也來了。」莫妮卡咂舌道,「急急忙忙的迎出來,一點都不沉穩,連起碼的商業頭腦都沒有。」

「誰啊。」巴布看著馬車覺得眼熟,仔細搜索記憶才想起來,「哦,鎮長啊。」

馬車還沒靠近,身邊已經逐漸喧鬧起來,鎮外的地平線上,已經出現了幾個人影。

大家都在交頭接耳的議論,但巴布沒有,他的表情如古井無波,但眼神變得格外陰沉。

因為他的眼前,出現了相當恐怖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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