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七聲鐘響,連響七遍。

歡呼聲戛然而止,西城門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很多士兵臉上甚至還帶著逃過一劫的歡樂笑容,聽到鐘聲,笑容立刻僵在了臉上,近百人幾乎同時轉頭望向市中心的方向,就是從那裡,沉悶的鐘聲一站又一站,從每個鐘樓傳遍整座城市。

「陛下……」

有人茫然的朝向市中心,嘴裡無意識的喃喃自語,他的聲音好像會傳染,隨著他小聲呢喃,越來越多的士兵開始低聲呼喚陛下。

「陛下!」

終於有士兵被自己的呢喃聲驚醒,突然爆發出一聲聲嘶力竭的喊聲,下意識的雙腿一軟跪在地上,捶打著地面痛苦出聲,反應過來的士兵越來越多,這些人偷偷互相看了看,隨後像帶頭的人一樣也趴到地上,哭的更加撕心裂肺,一個比一個真切,一時間,城門哨站被哭聲包圍,悲傷的氣氛幾乎直衝邊緣。

軍事人員里,只有馬修沒像其他人那樣,他也怔怔的盯著城堡的方向,但很快就深深的嘆了口氣,朝著威斯利所在的方向單膝跪地,低垂著頭如同雕塑般一動不動,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些什麼。

「什麼?老東西死了?就這麼死了?哈哈哈哈,居然真的死了。」年輕的女聲在一群男人的哭喊聲之中聽起來格外突兀,奧若拉此時的表情非常古怪,似乎是在很努力的想要表現出喜悅歡樂的情緒,甚至發出一陣刺耳的乾笑,然而笑著笑著,不知為何眼淚就流了下來,她重重一拳砸在哨站的牆上,抹著眼淚低聲吼道,「死的好,我太高興了,從小到大從來沒這麼開心過,晚上我要好好喝一杯慶祝一下,嗚嗚,莫妮卡,你晚上陪我一起喝一杯吧,嗚嗚嗚。」

「啪」,奧若拉正低頭抹著眼淚,一隻手輕輕拍在她的頭上,一回頭,是巴布揉了揉她的頭髮。巴布剛想開口說點什麼,卻看到艾比對他搖搖頭,他沉吟片刻,最後到嘴邊的話還是吞了回去,又拍了拍奧若拉的肩膀,輕聲道:「不管後面會發生什麼事,你都沒有時間傷心了,三殿下,接下來的幾天,你會非常非常的忙,忙到你很久都不會再有時間和機會好好喝幾杯了。」

「啊?」奧若拉紅著眼精撓撓頭,大大的眼睛裡滿是疑問,「我能忙什麼?」

「呵……」巴布看了看艾比,最後也沒有回答奧若拉的問題,而是看著正大步走過來的將軍馬修。

「殿下,使徒閣下,還有兩位旅人閣下。」馬修表情沉重的對每個人叩擊胸口行禮,「本想組織兄弟們,向兩位旅人閣下表達謝意,但現在突然發生了這種事,已經不可能再慶祝了,這份恩情,我和親衛隊的兄弟們永遠記在心裏面,等事情過去以後再向兩位表示感謝。現在,我需要帶著部分兄弟馬上趕回城堡,就現在一步了,咱們之後城堡里見吧。」

「我們肯定也要回去。」巴布似笑非笑的說道,「乾脆一起走唄。」

「不必了,我們自己走,不和其他人一起。」馬修意味深長的說道,「我們一向都是自己走,這樣所有的人都放心。」

「哦?走的方向是哪呢?」

「城堡。」馬修垂下目光,語氣肯定的說道,「當然是城堡,也只能是城堡。」

「我明白了,這是個好習慣,那就祝將軍閣下此行一切順利吧。」巴布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那麼我們暫借這間哨所略做休整,馬修將軍您有事不妨先去忙,不出意外的話,一會咱們市中心見吧。」

馬修也不多話,應了一聲轉頭就走,點了幾個軍官的名字,對剩下的人叮囑了一陣,一行人隨後便跳上快馬就絕塵而去。剩下的士兵門互相看了看,排著隊跑過來,雖然有意的保持著沉默,但還是對巴布莫妮卡還有奧若拉每人鞠了一躬,,這才列好隊伍,在剩餘軍官的帶領下,無聲無息的朝駐地轉移,城門口只留下了最基本的防衛力量。

「呼,至少沒有違背我們對你和伊拉的承諾。」等所有人都離開周圍了,巴布才長噓一口氣,顫顫巍巍的走近哨所里,莫妮卡同樣顫顫巍巍的從床上站了起來。兩人還沒靠近,巴布腳下就踉蹌了一步,莫妮卡下意識的伸手相扶,但自己也沒力氣站穩,兩人歪歪扭扭的倒了下去,在床上滾做一團。

尷尬的看看門口,不知何時,艾比擋在門口,剛好阻止了奧若拉朝里窺探的行為,讓哨所里的氣氛瞬間變得曖昧起來,莫妮卡臉頰微紅,咬著嘴唇剛想說什麼,就感到她和巴布之間,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低頭一看,趴在巴布背上熟睡的安娜被兩人擠到了,即便在睡夢中也表現出了極度不滿,順手從旁邊抓過一隻胳膊就是一大口,隨後迷迷糊糊的又鑽回巴布的背後一趴,繼續流著口水呼呼大睡。

兩人張大嘴,驚訝的看著莫妮卡手臂上那圈帶著口水的小牙印,愣了幾秒,莫妮卡才偷偷戳了戳小傢伙帶著嬰兒肥的小臉,微笑道:「這還是小傢伙第一次咬我,她也學壞了,以前明明只咬你的。」

「咬人也只有零次和無數次。」巴布笑了笑,柔聲道,「開了這個頭,以後她咬你會越來越頻繁的,你跑不掉了,我們的隊長閣下。」

「現在是莫妮卡與巴布商會的會長才對。」莫妮卡從手包里掏出被咬掉半塊的木牌晃了晃,但很快就收起了笑容,正色的問道,「你和她……都沒事吧,我看你們的情況不太好。」

「沒辦法,使用超出自己掌握能力的力量,總是要付出代價的。」巴布嘆了口氣,苦笑道,「不過問題不大,我只是力量嚴重透支而已,休息幾天應該就沒問題了。而她大概是因為幫我分擔了一部分代價,所以也受到了衝擊。總之我倆都只是一時虛弱,緩些日子就好了。反倒是你,你應該還沒到朱蒂那種已經開始變異整個身體內部都被污染能量摧殘到瀕臨破碎的地步吧,怎麼看起來比她還虛弱,我記得她都已經能坐起來了。」

一邊說這,巴布一邊握住莫妮卡的手,嘗試著感應她體內的污染狀況,然而剛剛還瀕臨變異呢,現在已經恢復了正常,一點看不出身體哪裡受到了損傷。

「我也能坐起來呀,還能站起來呢。」莫妮卡抽回被巴布攥住的手,順手輕輕錘了他一拳,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這才解釋道,「雖然過程和方法值得商榷吧,但艾比倒是費了很大力氣,我看她也非常辛苦的樣子,效果也算是很徹底老了,我的污染已經被吸收了多半,現在已經不用擔心變異的威脅了。但是有個問題,她在不知道用什麼抽走我體內的污染能量的時候,似乎無法辨別污染能量和正常能量,所以連我支持身體活動的正常能量都被抽走了大半。也許這就是你說的需要付出的代價吧,只是和你們倆聯手擊殺……」

「是咱們三個。」巴布打斷了莫妮卡的話,「沒有前面幾天的鋪墊,咱們不可能一步步走到現在,更別提擊殺首領級變異體了。所以我剛才已經說過,你跑不掉了,以後乖乖的天天被安娜咬吧,嘿嘿,反正旅途並沒有走到盡頭,姐姐以後還要繼續陪著死小孩,嘿嘿。」

「嗯?當時你,你聽到了?」莫妮卡瞬間滿臉通紅,眼睛瞪得圓圓的,手已經摸向了腰間的鞭子,「距離那麼遠,我又沒大聲喊,你怎麼能聽到,你怎麼可以聽到,沒關係,你馬上就要忘掉了,我幫你。」

「咳咳,很抱歉打擾你們調情,雖然我們也想繼續看下去,但實在沒時間了。」打斷的人是艾比了奧若拉,在莫妮卡和巴布相互交流虛弱經驗的同時,艾比已經從奧若拉口中了解到了邊緣的戰況,即便有鐘聲帶來的心裡衝擊,艾比還是忍不住讚嘆道,「我是真沒想到,你居然不用拖到『她』來解決,就能靠人類的力量擊殺首領級比變異體。我實在想不通,你只看了一遍,是怎麼做到這種地步的,難怪『她』從一開始就對你那麼感興趣,我還以為只是『她』的特殊喜好,沒想到,居然是我小看了你。」

「其實我自己都不知道,」巴布神秘的笑了笑,搖頭道,「也許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東西而已。」

「認知改變?原來如此。」艾比似乎明白了什麼,看了看安娜,又看看巴布,點頭道,「你的極限取決於你的認知,將來有一天你會發現,認知才是這個世上最重要的東西,認知混亂的結果……污染變異只能算是結果里最好的一種了。」

艾比沒有繼續說下去,嘆了口氣詢問道:「你們現在有什麼打算?」

「這還是你們第一次問我們的打算。」莫妮卡似笑非笑的說道。

「這是你們應得的。」艾比正色的說道,「你們就算想要馬上離開,我也會全力配合,讓這孩子派人把你們的東西取出來,趁機送你們離開。」

奧若拉正蹲在艾比身邊神情哀傷的發獃,突然聽到有人提到自己,抬頭向四周看了看,對巴布做了個咆哮的姿勢,便又陷入了回憶之中。

巴布和莫妮卡卻沒有馬上回答,兩人目光交流了片刻,巴布反問道:「怎麼,現在的局面已經陷入混亂了?威斯利的死是真是假?要是真的,這也太巧了吧,但如果是假的……好像也沒這個必要吧,。」

「什麼意思?你說老東西又是再裝死?」奧若拉從呆滯中抬起頭,求助般的看著艾比,「是真的嗎?」

艾比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按理說,他的身體狀態我查過,確實已經到了極限,很快就支持不住了,但是現在死確實太巧了。問題是他不可能知道外面的情況,不至於怕『她』回來算帳就故意裝死或者乾脆畏罪自殺啊。」

「你確定他不知道?」巴布追問道,「如果他血祭的那個東西,在逃走的時候通知他了呢?」

「哪有那麼容易。」艾比解釋道,「這裡可是『她』的領地,沒有防備的時候,對方可以通過血祭,瞞著『她』偶爾把意志滲透進來,但現在有了防備,威斯利如果還敢舉行血祭,那『她』馬上就能知道。而且,如果對方真的通知了威斯利那反而是好事,因為這樣『她』就可以很容易的順著這道聯繫追上去了,而不用像現在這樣慢慢搜索,早就解決問題了。」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巴布嘆了口氣說道,「只能說明,現在這一步,從一開始就是他計劃里的一部分。」

「嗯。」

「呵,難怪。」看到艾比一點也不驚訝的表現,巴布突然明白了,失笑道,「你比我們更早看清了現在的局勢,因為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所以才勸我們早點逃離?」

「就像你說的,威斯利現在死亡,除了真是巧合之外,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從一開始就打算現在『死』。我不知道威斯利具體打算做什麼,但以他過去的瘋狂來看,他做出什麼事我都不會奇怪。」艾比苦笑著解釋道,「雖說他再怎麼瘋狂我也有能力自保,但是你們……我可不想讓人覺得,我們受人恩惠以後,就把別人一腳踹開。」

「你能自保?」巴布朝奧若拉揚了揚下巴,「她們呢?」

「她們?你多慮了。」艾比笑了笑,搖頭道,「他們三個畢竟是他的孩子,他再怎麼瘋狂,也不至於對自己的孩子不利。何況,沒有理由啊。過去這些年,威斯利再怎麼懲罰他們,也沒有真的想要他們死,否則他有無數機會可以害死他們。現在這件事,說到底是他和兩位非人類之間的問題,和那三個孩子無關,對他們下手毫無意義。」

「他虐殺那些無辜者的時候,可從沒有考慮過有理由的問題,對於一個瘋子來說,有沒有意義並不重要吧。何況咱們覺得沒有理由,或許只是因為咱們還沒有發現理由,並不是真的沒有。」

「嗯?」

艾比不說話了,正低頭沉吟,連綿的鐘聲再次響了起來。

這次是相當急促的三次連響,隨後相隔十幾秒,再連響三次。聽到鐘聲,艾比一愣,而奧若拉直接跳了起來。

「這是急召三個城主血脈進入城堡覲見的鐘聲。」艾比一把拽住準備回城的奧若拉,和巴布莫妮卡兩人疑惑的對視。

正常舉措?還是真被說中了?雖然沒有問出口,但這個疑問在三人心裡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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